司宁酒量不算好,他患有心疾,大夫不允他饮酒。
江烬霜叹了口气,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走出了屏风:“我去看看。”
“好的殿下!大人就在那边。”
千尧高兴地指了指高处的客位,江烬霜就看到一群官员大臣簇拥着一个位置,水泄不通。
江烬霜无奈地摇摇头,走上前去。
司宁被一群人围着,众人脸上都带着和煦又讨好的笑意,纷纷向司宁敬酒。
“司宁先生此次来京,是准备多住些时日吗?”
“过段时间鄙人府上举办宴会,还请司宁先生能大驾光临。”
“司宁先生,我与令堂见过几面,您与令堂果然都是气度不凡啊!”
“……”
江烬霜有点儿挤不进去。
她微微笑笑,轻咳一声后高声道:“司宁先生怎么不敬本宫一杯啊?”
江烬霜的声音拨开人群,那群官员大臣们听了,纷纷让道,循声朝她看去。
江烬霜今日穿了一身水蓝色长裙,纱织的腰带轻系,随风飘动,衬得腰肢盈盈一握。
她微微昂着下巴看向座位上的司宁先生。
司宁一袭白衣胜雪,容颜如画地坐在那里。
他的眉目之间带着与生俱来的清贵与尊崇,即便只是微微一笑,也让人不由得屏住呼吸。
他眼角的那颗泪痣十分勾人,眼尾已经染了几分醉态。
“殿下。”
他稍稍弯唇,语气温和,少了对旁人的那份冷漠疏离。
众大臣看到江烬霜,纷纷对视一眼,也不过是朝着她欠了欠身,随即借口离开了。
如今陛下对昭明公主的态度不明,他们还是不要触这个霉头的好。
那群人一走,江烬霜叹了口气,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司宁让出来的半张席位上。
司宁眉眼含笑:“千尧叫殿下过来的?”
江烬霜白了他一眼,将他手上的酒杯夺了过来,把里面的酒水倒了,自顾自地给他换成了茶水。
“是不是笨呐?别人给你敬酒,你偷偷换成茶水不就好了?”
司宁嘴角噙笑:“殿下,茶水和酒水可不是一个颜色的。”
江烬霜满不在意:“他们就算真的发现你喝的是茶水,谁敢置喙你什么?”
司宁浅笑:“嗯,还是殿下聪明。”
江烬霜不觉得自己聪明,她觉得司宁太笨了。
刚刚被灌了几杯酒,虽说意识还算清醒,司宁的头却有些昏昏沉沉的。
他一只手撑着脑袋,那如水一般的长发顺着他的指缝,流泻在了桌案之上。
司宁撑着头看向身旁的江烬霜,眸光晃动。
“殿下可知,在下身边的客人是谁?”
江烬霜不甚在意地回道:“刚刚就看到裴度离席了。”
司宁勾着唇角:“嗯,首辅大人看上去有些不高兴。”
江烬霜不以为意:“他不高兴的时候多了去了。”
眼前俊美的男人无辜地眨眨眼:“刚刚在下与首辅大人闲聊了几句,大概是说错了什么话,惹大人不高兴了。”
江烬霜正在给司宁换酒。
将那酒壶中上好的酒酿悉数倒在了一旁的瓷碗中,又拿起一旁的茶水,揭开壶盖往里面倒。
听到司宁这样说,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瞪大眼睛,一脸震惊地看向司宁:“你的意思是说,你刚刚怼赢了裴度?”
司宁一愣,随即轻笑出声:“也可以这样说,殿下心疼了?”
江烬霜一脸严肃地看着司宁,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司宁,你真厉害。”
“嗯?”司宁的语调好听地上扬几分。
江烬霜笑着:“这整个万晋,能在口舌上赢过裴度的,你是第二个。”
说着,她指了指自己,微微扬眉:“我是第一个。”
司宁瞳仁微张,又瞬间垂眸低笑。
“在下还以为……”
“以为什么?”
司宁摇头笑笑:“没什么,殿下很厉害。”
眼神略过江烬霜,看到了不远处朝着这边走来的某人。
司宁嘴角的笑容顿了顿,突然,他捂住自己的胸口,眉头紧皱,脸色也随之苍白几分。
江烬霜见状,急忙扶住司宁的胳膊,语气稍沉:“又发作了?要不要再服两颗药丸?”
司宁不动声色地抬眸,视线从江烬霜的肩膀,看向身后的他。
他对江烬霜笑着摇摇头,看上去有些虚弱:“没事的殿下,可能是刚刚喝得多了些,现在好一些了。”
江烬霜还是不放心:“一会儿再有人敬酒,我替你喝。”
司宁闻言,嘴角笑意更深,语气带着几分纵容的无奈:“殿下,这里是男客席。”
“男客席怎么了,本宫又不是没——”
“首辅大人,您回来了。”
不等江烬霜说完,面前的司宁换了神情,朝着江烬霜身后的男人微微颔首。
声音有些突然,江烬霜缩了缩脖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她缓缓转身,就见不知什么时候,裴度神情淡漠地朝着司宁点了点头,随即端正疏离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江烬霜占了司宁一半的位子,此时的她跟司宁共用一张桌子,身旁便是丰神俊逸的裴大人。
有点不自在。
倒不是因为裴度,而是因为周围的大臣和官员时不时投来的异样目光。
此时的她像极了一位喜新厌旧,抛夫弃子的恶毒公主,左手边是自己三年前“抛弃”的旧人,右手坐着的是她的“新欢”。
江烬霜微微低头,轻咳一声。
司宁却好似没有注意到那些目光一般,一如平常:“殿下刚刚想说什么?从前的宴会,您也来过男客席吗?”
今日宫宴用的矮凳不算长,司宁给江烬霜让开了多半的位置,为了方便两个人坐下,二人挨得有些近。
司宁的一只手放在少女身后,虚扶着她的腰身,似乎是怕她摔倒。
江烬霜并没有察觉到这些,听到司宁的问话,不动声色地看了一旁的裴度一眼。
此时的男人端坐在自己的坐席之上,稍稍抿了口茶,坐姿笔挺,目视前方,挑不出半分错处。
——她总不能当着裴度的面跟司宁说,她原先经常偷溜到裴度所在的男客席上,就为了跟他待在一起吧?
好丢人。
轻咳一声,江烬霜转移了话题:“你不许再喝酒了,我让千尧盯着你,若你再喝一滴,今晚便不要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