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延不绝。
哭饶中带着欲拒还迎的娇嗔,江烬霜几乎瞬间就反应过来。
嚯。
她这位王叔,体力真不错。
一旁,坐在床榻边缘的裴度犹然不觉。
他坐姿端正,两只手十分规矩地放在大腿上,身姿挺拔,墨发如瀑般垂下。
酒气被少女身上的花香覆盖。
裴度微微抿唇,眉头也稍稍下压,目视前方,并未看她。
江烬霜身上的衣裳有些凌乱。
刚刚开门前故意扯了衣领几下,让门外的随从看上去像是醉醺醺,没睡醒一般。
她倒是没太在意,听到隔壁此起彼伏的娇声,来兴趣了。
她翻身坐在了床上,曲着一只腿,又将胳膊搭在腿上,托着下巴听起墙角来。
“呀~殿下,殿下饶命呀~”
“奴家知错了,饶了奴家吧~”
“殿下您太厉害了,奴家要哭了……”
啧啧啧,瞧瞧瞧瞧,这白日刚消遣过了,夜晚还能续上。
正听得起劲,身旁的裴度缓缓起身。
江烬霜见状,微微回神看他:“怎么了?”
转过身来,男人眸光寻常,语气平静:“太晚了,你该休息了。”
——要不是他脸颊上还有未褪去的酡红,江烬霜万万不会相信裴度现在是喝醉着的。
江烬霜轻笑一声,意味不明地打量着面前的裴度。
报复心渐起。
“裴度。”
“嗯。”
“你求饶给我听。”
江烬霜扬了扬下巴,坐在床榻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下的男人。
喝醉酒的裴度真的很听话。
他如今穿的,仍是那身黑金长袍。
端方稳重,光华内敛。
听到江烬霜的话,男人眉目间闪过一分茫然。
锦衣墨发,他端的是清贵冷矜。
像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她的问题,裴度迟钝地开口:“如何求饶?”
“求饶都不会吗?”
江烬霜眨眨眼睛,坐正身子,双腿交叠地看着他:“就是跪在本宫面前,说‘公主殿下恕罪,求您大发慈悲饶了微臣吧’这样的话。”
裴度认真询问:“我为什么要求饶?”
江烬霜皱眉,感觉喝醉酒的裴度废话好多。
“因为你惹了本宫不快,本宫不高兴了。”
裴度闻言,神情稍稍一紧,斟酌地开口:“那我向你道歉好不好?”
“不好,”江烬霜勾唇轻嗤,“本宫不需要你的道歉,本宫要你跪下来向我求饶。”
“求饶了,你就会消气吗?”
江烬霜认真思索一番:“看心情,但你若是不求饶,本宫一定不会消气。”
裴度闻言,漂亮的眉头皱得很深。
房间中的烛火又发出几声噼啪的跳动。
月拢梢头,朦胧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入门窗,留下一地雪白。
与那暖黄色的烛光交织在一起,冷暖分割。
江烬霜觉得无趣了。
——裴度这种人,即便是喝醉酒之后,好像也是挺无聊的。
这样想着,江烬霜刚想开口让他去外室,下一秒——
男人一袭华贵衣袍,掀开身前衣摆,端正地半跪在江烬霜身下。
他的跪姿十分周正,挑不出半分错处。
昔年,裴度初入仕途之时,其饮食起居,坐姿走路,都被有心之人记下,写了一本起居注,在京城畅销,火热一时。
裴大人的礼仪,是整个京城最端正的。
这是长安城上下人人达成的共识。
而如今,那向来端方清贵的男人,就这般半跪在江烬霜脚边,抬眸看她。
黑瞳如墨。
江烬霜挑了挑眉,眼中闪过几分意味。
她收回刚刚的想法!
——醉酒的裴度可比他平日好玩多了!
她仍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裴度,求饶。”
裴度便板正道:“公主殿下恕罪,求您大发慈悲,饶了微臣吧。”
声音玉质,清朗润泽。
江烬霜:“……”
这话怎么一点都不带变的?
还一点感情都没有。
她低啧一声,不高兴道:“裴度,你学学隔壁的女子是如何求饶的,能不能带点感情?”
裴度闻言,抿唇道:“非礼勿听。”
江烬霜冷嗤一声,她未穿鞋袜。
白皙娇嫩的玉足顺着男人的胸膛缓缓向上,抬起他的下巴。
江烬霜衣衫凌乱,那层层的衣衫下,透出女子柔嫩白皙的肌肤。
裴度耳尖泛了红晕。
只听高处的江烬霜轻笑一声:“那裴大人知不知道,非礼勿视?”
后知后觉的,裴度反应过来,迅速移开了视线。
“啧啧啧,裴大人如今这幅样子,若是被那满朝大臣看到了,非要拿奏折将本宫砸死不可。”
江烬霜看着眼前秀色可餐的裴度,不觉感叹一句。
隔壁的声音渐大,不带任何顾忌。
“小妖精,本王今日非要给你点颜色瞧瞧!”
“哎哟,好香的小嘴儿,让本王尝尝,其他地方是不是也一样香……”
“……”
江烬霜听得津津有味:“听声音,带来的女子至少有四个。”
这样说着,江烬霜又好整以暇地看向身下的裴度:“裴大人,看来有些地方,您还是可以向王叔取取经的。”
——江烬霜在嘲笑他。
裴度微微抿唇,墨瞳幽深。
他看向江烬霜的眼神稍沉,似乎是有些不高兴了:“讨厌你,江烬霜。”
切。
毫无攻击力的威胁。
江烬霜毫不在意地冷笑一声,从床上站了起来。
天色有些凉,江烬霜想去外室将窗户关上。
只是她才走了几步,身后的男人起身,拽住了她的衣角。
“不讨厌。”身后,裴度颤抖的语调中带着几分无措。
江烬霜甚至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抓着她衣袖的手微微收紧:“江烬霜,不讨厌。”
反应过来,江烬霜轻笑一声:“我只是去关窗户。”
裴度闻言,微微抿唇,这才松开了抓着她衣袖的手。
关上窗户,江烬霜站在外室,借着房间内的烛火,看到了门外守着的人影。
“明日一早,我先出门引开他们,随后你离开房间,避开他们。”
她跟裴度嘱咐一声,随即翻身上床,落下了帷幔。
江烬霜想开了。
既然当初是她强迫他在先,即便他伺机报复,也在情理之中。
刨去这些,裴度到底是朝堂上的股肱之臣,中流砥柱,万晋需要这样的权臣贵卿。
——她日后还是避开他,权当不熟罢。
隔壁的房间声音终于渐渐小了下去。
江烬霜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不理会裴度了。
帷幔外,裴度向后退了几步,散了身上的酒气。
“江烬霜。”
隔着帷幔,江烬霜听到了男人清峻的嗓音。
闭着眼睛,她不太在意地“嗯”了一声。
“昨日抓鱼,我惹你不高兴了。”
江烬霜打了个哈欠,轻笑一声:“本宫哪里不高兴了?”
许久。
月色被乌云遮盖,没了光亮。
帷幔中,江烬霜翻了个身,背对着裴度的位置。
酒意起了几分,江烬霜酣然入梦。
意识朦胧间,好像梦里的裴度说了一句。
“我应该狼狈一些,哄你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