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裴度那双眼睛,如同浩渺无垠的深邃夜空。
那么赵云归的眼睛,更像是掀不起半分涟漪的平静湖面。
只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光线,赵云归那双漂亮的眼中闪过一抹慌乱!
他瞪大了眼睛,一双眼眸如同受惊的鹿。
“你做什么!”
慌乱到,他的第一反应不是重新用眼纱覆面,而是下意识地后退几步,与江烬霜拉开距离。
江烬霜却笑得更开心了。
她扬了扬眉骨:“国师大人,不如您去问问天道——”
少女张扬恣意,眉目疏狂:“我与他,谁说了才算。”
赵云归眉头微蹙,一双冷眸好看得不像话。
江烬霜起身,笑着看他:“国师大人,您眼中的我与心中的我,可否相同?”
赵云归抿唇,像是气恼,拂袖转身,不再答话。
江烬霜不急不气,反倒好心情地哼着小曲,转身下了山去。
待少女走远,赵云归才转身看向那被翻转后的茶叶卦象。
死局以血开生门。
绝处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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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江烬霜一直都在宗祠抄写经文。
这几天来宗祠想要刺杀赵云归的人一波接着一波。
也所幸小正则常伴他左右,赵云归毫发无伤。
这一日,江烬霜还在宗祠抄经,就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京墨来了。
见到京墨时,江烬霜也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见过殿下。”
京墨恭敬地朝着江烬霜抱拳行礼。
江烬霜拧眉:“京墨大人,你来这里做什么?”
闻言,京墨将后背的封筒取下,打开盖子,从封筒中取出一沓纸张。
“殿下,这是我家大人让属下交给您的。”
江烬霜皱了皱眉,不明所以地接过。
当她看清宣纸上的内容时,瞳孔稍稍一紧。
——是她被罚抄的那些经文。
昔年,江烬霜也常常被天子罚写,她静不下心来,便每次都会将罚写的事情交给裴度。
裴度仿她的字迹炉火纯青,即便是她自己,也认不出来。
——就如现在这沓纸上的经文一般。
一撇一捺,都是她的习惯。
“我家大人说,殿下被罚,是他过错在先,理应替您分担一些的。”
江烬霜闻言,冷笑一声:“那本宫可要感谢一下你家大人的善心啊。”
京墨也知道,江烬霜还在生自家大人的气,只是笑呵呵地干笑两声,也不反驳。
“呃,殿下可有什么话要属下转达大人的吗?”京墨又问。
江烬霜这人得了便宜就卖乖。
她好整以暇地收下那些抄送,皮笑肉不笑:“那就替本宫转告首辅大人,既然停职半月,那便在阁中好好思过吧。”
“啊?是……”京墨愣了愣,低头应下。
还没离开,宗祠便又来一人。
小正则不太高兴地皱着小脸,走进了宗祠之中。
看到正则,江烬霜眼睛亮了亮:“正则小大人?你来做什么?”
京墨是听说过那位国师大人身边的贴身剑童的。
他朝着正则微微抱拳躬身:“见过正则大人。”
正则看到京墨,声音还带着小少年的清朗:“你是谁?”
“在下问山阁侍卫,京墨。”
没听说过。
正则没再理会,反倒不情不愿地走到江烬霜身边,从袖口中取出几张纸,递给了江烬霜:“给。”
声音也别别扭扭的。
江烬霜眨眨眼,接过。
——是赵云归的字迹,抄送的经文。
但这一次,江烬霜看清经文内容时,笑不出来了。
“二位大人,抄送经文时是不是商量好的啊?为什么抄送的是同一本佛经啊?”
这样一来,她岂不是只能用一份了!?
浪费!实在是太浪费了!
正则闻言,小脸蛋更不高兴了:“你这个坏女人,奴役国师大人不够,居然还奴役其他人帮你罚抄!”
义愤填膺的,好像很是看不惯她的做法!
江烬霜哭笑不得:“正则小大人,你家国师大人都答应帮我写了,你怎么这么不高兴呀?”
正则叉腰:“你就是见国师大人脾气好,好说话,才总是奴役他!”
顿了顿,正则高声:“我不管!既然国师大人写了,你就必须要用他的,不许用别人的!”
江烬霜拿着两份内容一模一样,字迹却千差万别的抄录,略显为难。
一旁的京墨见状,上前几步:“正则大人,做事要讲先来后到的呀,明明是在下先将抄录交给殿下的。”
正则气呼呼的小脸儿:“什么先来后到!要说先来后到,我家大人这几日都宿在观星台,岂不是比你那问山阁近得多!”
哪有这么算的?
京墨挠挠头,一脸窘迫。
江烬霜摆摆手:“好了,京墨大人,时辰不早了,您先回去吧。”
京墨张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最终却也只是拱拱手,转身离开。
正则双手环胸:“坏女人,你若是不用国师大人给你的抄录,日后我都不要理你了!”
江烬霜扬了扬下巴:“正则小大人,你这么凶巴巴的,本宫巴不得你不理我呢。”
正则一听,眼中闪过一抹慌张,急声道:“我、我不喊你坏女人了!”
江烬霜嘴角噙笑:“就这样?”
“否则还要怎样?我告诉你,你若是辜负了国师大人一番心意,国师大人日后就再不会帮你抄送经文了!”
江烬霜无动于衷。
正则更慌了,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涨的通红:“你、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江烬霜唇角上扬:“叫声漂亮姐姐来听听~”
正则闻言,一双大眼睛瞪得滴溜圆,像是两颗葡萄一样:“荒谬至极!我、我没有姐姐!”
“哦。”江烬霜面无表情地收了宣纸,转身准备回宗祠。
“姐、姐姐!”
江烬霜没回头。
“漂亮姐姐!漂亮姐姐行了吧!”身后的小正则叫过之后,还凶巴巴地威胁道,“我都这样叫你了,你、你若是还不用国师大人的经文,我就去国师大人面前告你的状!”
说完,小正则转身,拂袖而去。
江烬霜看着小男孩儿离开的背影,身心顺畅,心情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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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山阁,书房。
春末,多处的桃花都落了。
男人书案的花瓶中,还是能寻来最漂亮的桃花枝,每日打理。
他写经的动作微顿,并未抬眸:“国师大人也在宗祠?”
京墨回禀:“是,似乎这段时间一直宿在观星台。”
“嗯,”男人继续提笔,“你先退下吧。”
京墨没退。
他挠挠头,斟酌地开口:“大人,您要不要换一本经书抄送?”
抄送同一本经书,京墨担心公主殿下不选自家大人的,白费苦心。
男人眉目清润,语气不变:“不必,她会选我那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