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冲突·964年6月】

    “我必须会见陛下，女士，难道您就忍心看着他这样逐渐消亡？我恳求您，您一定要放我进去。”

    “（冰冷地）不。”

    “为什么？难道您不是陛下的长姐？陛下的死对您又有什么好处？您想要权力还是财富？我可以给你——”

    “（冰冷地）让你进去又怎么样呢？难道你比希尔伯还要聪明？除了打扰他的美梦以外，你什么也做不到，如果你再不离开，我就要动手了。”

    “....如果您执意要这样，女士，我只能——啊！”

    “（愤怒地）滚回去！”

    “你怎么——”

    “（冰冷地）不要让我再说一遍，拉法耶·火焰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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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奇迹的光辉下，整个黄金港的热情都被点燃，摩根领的位置就在黄金港左侧，而救世主大教堂的选址更是邻近，站在黄金港较高的街道上，居民们能毫无阻碍地看见摩根领中心的情况。

    当地上之神许下神圣的誓言，那遮天蔽日的巨大高塔封顶之后，整座城市都陷入了一种炽烈的狂热，连本该维护秩序的卫兵也加入了这场狂欢，在混乱的城市里，要说哪里还有一点秩序，那就只有飞升者所在的烈阳大教堂。

    从幻境中苏醒，听着街道上的喧哗，维拉的脸色依然平静，她肃穆地逐个和身边的骑士对视，污秽的奴隶市场仍在熊熊燃烧，活圣人只用一击就摧毁了这邪恶的巢穴，这不仅彰显出她的实力，也让人们瞥见了地上之神的怒火。

    因此，每当她金色的双瞳扫过，骑士们无不恭敬地低头，满意地看到所有人都在之后，维拉平静地下令：

    “莱昂跟着我，我要继续完成洗礼仪式，克伦威尔留下，保护无辜的幸存者，其他人即刻前往街道，维持秩序，防止意外发生。”

    三十一名骑士整齐地高喝：“如您所愿，女士！”

    克伦威尔大步走向金色的火海，在金焰的灼烧下，幸存者就等于无辜者，地上之神的神圣意志只会伤害那些邪恶的人，因此他只要救出每一个还能活动的人就好。

    其他骑士们则涌向了街道，他们身上散发出耀眼的金光，覆盖到每一个手无寸铁的人，为他们提供了坚实又稳固的防护，这甚至不需要消耗他们的体力或魔力，因为这是地上之神对凡人的恩赐。

    维拉重新骑上希尔法恩，带着莱昂回到了教堂大厅，依旧住在这里的孩子和嬷嬷们没有和外界一样骚动，这也和长达三个月的洗礼有关，即使和大图书馆相比，大教堂的奇迹也毫不逊色。

    和之前相比，教堂冷清了许多，在经过最初无序而狂热的时间后，那些胆敢欺骗地上之神，试图滥竽充数的人得知了无信者的下场，于是他们再也不敢前来，从上个月开始，每天受洗的人数就再也没有超过十个。

    今天是近一个月以来等待人数最多的一天，本来烈阳骑士团的三十一人都该观礼，但现在他们都在维护秩序，于是维拉独自走到大厅前方的金鸦像前，站在天窗透下的阳光中央，低下头，一手抚胸，一手抚摸金鸦的翅膀：

    “请替我传唤下一位受洗者，骑士莱昂。”

    “如您所愿，女士。”

    莱昂优雅地答应了维拉的要求，他走向大门，将它重新打开，然后高声呼唤：

    “第三位受洗者，奎利亚尔侯爵的长子尼尔·奎利亚尔！光辉之时已至，我代表高贵的女士，呼唤你的名字！”

    令他惊讶的是，从前厅起身并走向大门的人看起来并不像尼尔·奎利亚尔——虽然穿着斗篷，但她的胸前有显眼的隆起，不论怎么看这都不是奎利亚尔侯爵的长子，绝不可能是。

    莱昂不满地伸出手拦住道路，肃穆地说：“这是夏尔·奎利亚尔的洗礼仪式，女士。”

    那女人仰起头，对莱昂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我就是你要传唤的人，让我进去吧，先生。”

    她看起来年龄不大，像极了那些因为传说故事就离家出走，满脑子都是浪漫冒险的贵族少女，于是莱昂皱着眉，他加重了语气：“我要传唤的是尼尔·奎利亚尔。”

    “我就是递上请柬的‘尼尔·奎利亚尔’，尼尔不会来，这里只有我，”

    那女孩抿了抿嘴，她的脸上露出一抹倔强又高傲的神色：“怎么了？难道女人就不能受洗？”

    莱昂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并不认为这女人能成为地上之神的骑士，但他们之间的争执吸引了维拉的注意力，她看了看莱昂，又看了一眼那个穿着斗篷的女人，立马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让她进来，莱昂。”

    “但是女士——”

    “任何人都可以接受金焰的洗礼，她的确不是尼尔·奎利亚尔，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莱昂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但他最后还是让开了道路，而那女人则深深地向维拉鞠了一躬：“感谢您的慷慨，女士。”

    “不要感谢我，而是感谢神，这是地上之神的意志，”维拉平静地看着这女孩，她眼中的金焰开始燃烧：“既然你不是尼尔·奎利亚尔，那么你的名字是？”

    “伊莉丝·奎利亚尔，女士。”

    女孩摘下了她的兜帽，庄严地站在维拉面前，面对着这位曾在城市中央鉴定宣誓，如太阳般闪耀的活圣人，她显得十分拘谨。

    有女人来受洗并不常见——或者说，根本没有，眼前这女孩是数月以来的第一个，虽然同意了她进入教堂，但就连维拉也有些犹豫，她小声地警告：

    “你知道无信者的下场，如果你的灵魂有半点不洁，那么你会和他们一样被烧成灰烬，即使是这样你也要继续受洗吗？”

    但这可怕的下场却丝毫没有吓倒眼前的人，她的目光依旧清澈，勇敢而坚定地回答：“当然！但在洗礼开始之前，能不能给我一点祈祷的时间？”

    维拉点头，她没有再说话，而是退到了阴影里，把阳光留给了这女孩，看着她生疏地在金鸦像前单膝跪下，下一刻，她兴奋地右手握拳，轻轻按在胸口上，像一位真正的骑士那样低头祈祷：

    “我宣誓我将永远坚定....太阳指引我的方向，我的剑尖永远指向邪恶，我将绝不动摇，绝不后退....”

    她是家里的长女，是贤者夏尔·奎利亚尔的第一个孩子，但她很清楚，世上的高位是有限的，而法师们寿命悠长，因此女人必须给男人让路，一个女人无法继承奎利亚尔家族的荣耀。

    维拉愣了愣，这女孩所念诵的正是她当时在黄金港上空念出的祷词，她有些不满，但在她作出反应之前，这女孩已经念完了第二句：

    “我宣誓我将永远强大，太阳照亮我的足迹，我将冲散黑暗与邪恶，将光明与希望赠予后世——”

    后来，她的弟弟在骑马的时候意外摔死，她很开心，更加努力地学习剑术和魔法，但不论她怎样勤勉，都始终不能吸引父亲的视线，仅仅一年后，她又有了一个新的弟弟，尼尔·奎利亚尔。

    她有些紧张，她不知道地上之神会不会回应她的祈祷，她算得上品德高尚吗？她不知道，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女人的思想，只有地上之神——这或许是她唯一的机会，唯一一个证明自己不比男人更差的机会。

    维拉皱起了眉，这女孩念的是她的祷词，却没有引起地上之神的注意，她看起来很紧张，缺乏自信，她甚至不知道圣人的本质，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通过洗礼呢？

    在不断重复的自我鼓励中，伊莉丝轻声念出了第三句：

    “我宣誓我将用余生践行正义，我愿舍身化火，温暖义人，点燃恶人，我的精神与意志将永世传承，从今往后，太阳的骑士当为平等，诚信，公正与和谐而战！”

    伴随着最后一句誓言，她骄傲地抬起头，看着沉默不语的活圣人，注视着她美丽迷人的金色双瞳，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不论金焰灼烧所带来的痛苦有多剧烈，她都绝不会出声尖叫，玷污地上之神的圣堂。

    但当她看见活圣人眼中的犹豫时，她脆弱的骄傲即刻崩溃，她不理解，为什么尊敬的女士允许她进入教堂，却又不肯为她洗礼，她脸上逐渐露出哀求的情绪，但察觉到这反而让对方更加犹豫以后，她的激情逐渐转变为绝望。

    她仰望着金鸦的双翼，然后重新低下头，以最虔诚的语气和姿态祈祷，却依然没有回应，幸运的是，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女士缓步走到了她的身边：

    “你恐怕不会成功，即便这样也要继续吗？”

    伊莉丝瞪大眼睛，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请赐我神圣的金焰，女士。”

    莱昂还想说话，但那石制的肃穆金鸦却死死地盯着他，于是他在敬畏中后退，最后沉默地低下了头。

    看着这张写满了迷茫和幼稚的脸，维拉最后还是伸出了手，她的指腹贴在伊莉丝的长发上，下一刻，金焰将她点燃，而她却不能像众骑士一样安然无恙，而是痛苦地蜷缩着倒地。

    维拉和莱昂都紧张地看着她，维拉后退两步，给她留下足够挣扎的空间，一般来说，人接触金焰只会有两种状态——痛或者不痛，但也不是没有例外，早在洗礼开始的时候，马特·加拉赫伯爵就是被金焰灼痛，却又没有烧成灰烬的人。

    即使迄今为止都没有第二例，即使他在受洗之后得到的不是神圣的金焰，至少也是同样纯粹的洁白之火，也许这女孩也是一样。

    即使她并不高尚，作为笼中之鸟，作为贵族系统内不受重视的边缘人，她又能作什么恶呢？

    不论火焰怎样舐舔她的皮肉，伊莉丝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紧紧地蜷缩成一团，紧咬着牙，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随着时间流逝，她似乎有些麻木了，这意味着她要通过考验了吗？她不知道，只觉得一阵又一阵的疲惫涌上。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将死的朦胧中，她看到了一片黑暗的大地，一座冰冷的高塔，下一刻，一轮新日冉冉升起，它洒下温暖的光辉，驱散黑暗与邪恶。

    它在呼唤，它是利奥波德的太阳，它的燃料是人和神的生命，一个孱弱而渺小的灵魂只够它燃烧一秒，即便如此，伊莉丝还是痴迷地，蹒跚着走向它，然后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投入。

    太阳的烈焰彻底吞噬了她，一股前所未有的剧痛逼迫她睁开眼睛，也许这是她生命中的最后一刻，但她依然坚守了对自己的誓言——她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下一刻，她身上的金焰开始退却，只留下一层薄到根本不能称之为火焰的金光，维拉愣住了，这是前所未有的情况，即使是马特·加拉赫，也是能够操纵他的白色火焰的。

    这算是通过了考验吗？她能感受到女孩体内的火苗，并不旺盛，也不炽烈，慷慨的地上之神从不吝啬他的恩赐，因此维拉从未见过这样弱小的圣人。

    “我....”伊莉丝虚弱地问：“成功....吗？”

    维拉沉默了几秒，最后郑重地伸出手：“当然，欢迎加入烈阳骑士团，我的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