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公等人行色匆匆,目光在萧何身上只作短暂停留,便疾步追赶上苏瑾月,小心翼翼的簇拥着她,将她一路护送到马车上,这才松了口气。
马车缓缓驶离,扬起轻微的尘土。
吕府内,宽敞的首席之上,只剩下萧何一人。
他身姿挺拔,一袭青衫在微风中轻轻飘动。
萧何缓缓的抬起头,面庞之上,嘴角渐渐勾起一抹弧度,那笑容似有深意,眼中精芒闪烁,势在必得之意昭然若揭。
众人皆知,国师大人深受陛下信重,人人想去与其一言而不得。
如今,国师大人将要私下召见,他,赌对了,成功入了国师大人的法眼。
究竟是是乘风而起,还是被打入泥潭。
全看明日一博。
他定要好好准备,不辜负这来之不易的机缘。
钻入马车里的苏瑾月,立马收起了通身的清冷,软若无骨的歪靠在车厢里,脑中思衬的却是萧何所说的法子。
所谓的“以权贵之名,行朝廷之事。”不过是要她出头,以个人名义牵头去和那些地主豪绅们碰一碰。
哼~
狡猾。
他是嫌自己死的还不够快?
只苏瑾月知道的,各地因为大秦图书馆捐书而闹出来的刑事,就有几十起。
她要是再出这风头,国师府都不用去,每天就窝在皇宫里别想出门了。
唉……
怕归怕,让她放弃,又很不甘心。
她还是决定去找一下救星。
“父皇!别睡了,你最宠爱的女儿回来了!”
始皇寝殿里,本想起驾后宫,继续他的子子孙孙计划的嬴政,听到这声呼喊,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脚下一转,坐到了院中大树下的石凳之上。
这树旁边,还有一棵断成一半的树桩,是当初他深夜试刀之后,特意留下的。
每每看到,他都忍不住自得。
这刀口,整齐,有力!
没等他欣赏完自己的杰作,一只手撑在了那断面之上。
苏瑾月没个正形的歪靠着,唉声叹气。
“怎得了?不是参加婚宴去了?怎得如此丧气?”
嬴政撇撇嘴,口气嫌怪,手下却将面前的温茶往苏瑾月的身前推了推。
苏瑾月拿起茶盏咕咚咕咚喝了几口,这才开口解释。
“父皇,那萧何果真狡猾,竟然想出来让儿以个人名义开办学堂的主意。”
她说着,有些委屈的坐到嬴政对面的石凳上,叹息一声,将身体弓成了一只虾米样。
“我要真这么干了,那群坏老头们,不得给我生吃了?”
“咦惹……”
想到一些恐怖片里的画面,苏瑾月忍不住浑身打了一个哆嗦,伸出手不断揉搓着自己的胳膊。
嬴政挥挥手,招来宦者仆射,吩咐道:“去给国师拿件披风过来。”
天气变凉,女儿家体弱,不能吹风。
“怎么穿这么少?为了美,苦药汁子都不怕了?”
苏瑾月撅着嘴耸了耸肩,只敢小小声反驳,“又不冷……”
“嗯?”
好大爹轻轻一个嗯字,成功压服苏瑾月。
正好,宦者仆射小跑着拿来一件厚实的披风,苏瑾月伸手接过,老老实实的披到自己的身上。
嬴政仔细看过苏瑾月的衣角,见她穿的厚实,这才安慰道,“吾儿不怕,明日先听听他怎么说,朕会让扶苏帮你。”
苏瑾月眼珠轻转,想了个大概,立马开心起来。
“好,父皇,儿明白了!那儿回去睡了。”
“去去去。”
嬴政将头转向一边,只伸出右手,冲着苏瑾月挥了挥,赶鸭子似的将她赶走。
脚步声响起,嬴政这才回头眼眸深沉的看向苏瑾月的头发。
火药已成。
三儿的白发愈发增多。
他的心中不免担心,这改天换地的反噬,都落在三儿一人的身上,她如何能撑得住。
“那人可还老实?”
院子角落里的阴影里,快步走出一名黑甲卫,单膝跪地,声音利落的回禀道,“启禀陛下,那人每日吃喝不断,只叫嚷着无聊要书看。”
“呵……”
不杀他都是为了三儿着想,竟然还想要书?
当他这里是馆驿不成?
“传令下去,近日事急,让夏无且他们每日两次,多备些糖丸。”
“是!”
黑甲卫低头领命,随后又快速的隐没回阴影之中。
帝王寝殿外的宫道上,一名黑甲卫小跑着,一路向西,穿过道道宫门,往夏无且几位医师所在的太医令丞跑去。
途中路过一处低矮的宫殿,里面隐隐有道男人的叫喊声传来。
宫殿里,一排矮小的下人房的最深处,有一间被铁栅栏牢牢封住的窗台。
窗台里,刘季哀怨的望着天上的星星,口中不停唱着一些民间小调,歌词悲苦,曲调悠长。
“那狠心的公子呦……他坏了心肠……”
自从始皇銮驾回归咸阳,他便被锁在了这深宫之中,铁门、铁锁、铁栅栏。
日子依旧如往常那般,吃了睡,睡了吃。
唯一可喜的,大概是那方脸黑甲卫不再将他打晕。
只是他却开心不起来。
不再管他叫嚷,只能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无论他如何叫喊,都不会被人听到。
“唉……”
刘季从窗台旁走开,直接躺倒在地,摆出一个大字形的姿势。
狠狠心,他又将身上的衣袍解开。
冷风从窗口吹入,刮到他赤裸的身体上,让他寒毛直立,不停的打着哆嗦。
他得要试试,自己病了会如何。
对方既然好吃好喝的养着他,定然是不想他死的。
如果病了,是不是就能有所改变。
他躺在冰冷的地上,思绪飘回沛县。
往昔在沛县,他虽然官职卑微,却也逍遥自在,与兄弟们喝酒吃肉,畅谈天下大事,亦或者和曹氏厮混快活,哪一样不是畅快至极?
只可惜,他如今被困在这寂静的囚室里,无论他如何呐喊,都无人理会,回应他的永远只有无尽的死寂。
刘季的身体在冷风的侵袭下,渐渐有了发热的迹象。
他嘴唇干裂,额头滚烫,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
朦胧中,他仿若看到了沛县的老街,自己正带着兄弟们巡视,百姓们投来敬畏与感激的目光。
不知过了多久,囚室的门终于被打开。进来的是一位老者,眼神中透着一丝气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