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午后,姬雅处理完繁杂的公务,乘上马车,踏上回府的路程。
马车晃晃悠悠的行驶在咸阳城的街道上,姬雅坐在车厢里闭目养神,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似有千般愁绪萦绕在心头。
突然,“哐当”一声,一块石子从马车外被扔了进来。
那石子平平无奇,毫无出彩之处,在车厢里滚动了几下,最终停在他的脚边。
符雅的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是在催他行动。
“唉……”
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明白自己再也躲不过去。
“国师大人最近在忙什么?”
他问向身边一直伺候着的小侍。
小侍低头沉思片刻之后,才抬起头恭恭敬敬的回复道:“听说国师大人最近常在织房内活动,和尚方令一起,研制新衣。”
符雅听后,只是点点头,闭上双眼,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无力地倒在车厢上。
就这样,马车继续前行着,一直等到马车进府,临下车之前,他才再次开口。
“我们在织房里,是不是有一个织工?”
小侍微微躬身,“是,大人,那人幼时为大人所救,一直铭记于心。”
“呵呵……”
符雅轻笑,声音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没想到,他也有这么一天,要对他人挟恩求报。
苦笑一声,他将小侍招到身前,轻声吩咐了几句。
小侍全程垂着头,恭顺的听着,最后神色郑重的点点头,快速退出马车,走出府外。
穿过一条条小巷,几经翻转,最后在傍晚时分,见到了他要找织工。
“小哥儿,你怎么来了?”欢喜的声音,迎来的是小侍复杂的回视。
“大人有事吩咐。”
第二天,照常在织房内打转的苏瑾月,跟在尚方令的身边,不时提些建议。
前天好大爹过来参观,试了试新制的鸭绒填充的外套,很是赞赏了他们一顿。
如今,他们正在改良外套的款式,试图做成军服的样式,供前线军人作战时保暖。
谈话间,两人走到织工之间,苏瑾月被一块红色的毛绒布料所吸引,大步向前,走到那位绣娘的身边。
“你这是在做什么?”
绣娘似被惊吓到,赶忙收起针线,站立起身,弯着腰小声的回话。
“启禀大人,小的在绣鱼虾,我自小在海边长大,因此绣些鱼虾缅怀故乡。”
“好看,真好看。”
苏瑾月看着布料上毛绒绒的螃蟹,很是惊喜。
这绣娘想象力好丰富。
毛绒螃蟹好可爱。
“我也去过海边,那里的鱼脍是一绝,现在想想都觉得口齿生津。”
绣娘低垂的眉眼轻轻跳动,顺着苏瑾月的话,继续说道,“小的也爱吃鱼脍,幸好咸阳城里有家鱼脍做的地道,可以让小的缓解思乡之情。”
“哦?”
苏瑾月来了兴趣,“哪里的鱼脍店?”
绣娘抬头小心的看了一眼尚方令。
看到对方轻轻点头,她才继续小声的回话,“西街深处,店面不大,都是些平民在吃。”
苏瑾月点点头,摸了摸布料上的毛绒鱼虾,吩咐道,“做一件送到国师府,丹,给赏钱。”
“是。”仕女丹立马上前递给那绣娘一个钱袋。
绣娘立马感激的跪到地上,给苏瑾月磕头,嘴里不停的道着谢。
“多谢国师大人赏赐,小的一定早早绣完。”
等她再抬头,眼前早已没了苏瑾月的影子。
绣娘紧紧攥起手里的锦袋,心事重重的坐回原处。
恩公,绣只能帮到这里了。
一个时辰后,姬雅接到传信,叹息一声,阖上双眼。
时也,命也。
只希望国师去时多带些守卫。
勿要有性命之忧。
转眼间,好几天过去了,日日被内疚折磨着的姬雅,黑眼圈越来越重,苏瑾月依旧没有出门。
只因为,新衣做好了!
她正忙着设计各种款式的毛衣送人。
好大爹、大兄、母姬、苏二舅。
兄弟姊妹,小姐妹们,徒弟、门客、卫郎们……
这么一数,不知不觉间,她要关照的人真的很多。
哦,对了,还有朝中那些小老头,也不能少。
一件件精心打包后的新衣被送到众人的手中。
兄弟姊妹们自是不必说,欢呼雀跃着,换上新衣,跑来给她回礼。
或是几件首饰,或是新奇物件。
苏瑾月很是享受了一番拆礼物的快乐。
朝中小老头们,起初得到消息,国师府送来一份礼物的时候,还是一脸诧异。
待打开一看,竟是从未见过的衣物,用手轻轻触摸,那柔软的质感仿若云朵,凑近细嗅,还有着淡淡的香囊熏制过的清香。
人有了好东西,第一反应是什么?
当然是!
炫耀!
于是,第二天的朝议殿上,就出现了非常有趣的场面。
小老头们,一个个的内衬外穿,在玄色袍服之外,套上了款式各有不同的夹袄,有几个还带着软和的手套,直至坐下了也不舍得脱下。
王绾一直捋着胡须,手上的黑底蓝边的手套,特别显眼。
“李相,你看我这手套,轻柔暖和,带着一点不影响书写,是不是格外文雅?”
李斯静静的看向王绾,轻轻一笑,“确实暖和,只是王相这手套似乎不够大气。”
说着,他默默的将袖摆中的双手伸出,轻轻一荡,露出全貌。
“不如我这一双,绣着我法家名典,低头看到,就能引人深思。”
王绾看看李斯黑乎乎的手套,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轻嗤一声,“你个老刻板,懂得什么?老夫这才叫雅致。”
两人不欢而散。
另一边的武将们,却更热闹。
他们凑到一起,你摸摸我的料子,我扯扯你的衣角,高谈阔论着此物在战场上如何才能更好的抵御严寒。
如此喧闹之中,传令官一声唱和,大家立马噤声,站回原处。
“陛下到——跪——”
只见那威严的帝王龙行虎步踏入殿中,众人皆跪地叩首。
嬴政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目光扫过众人,微微一怔。
平日里肃穆的朝堂今日竟多了几分别样的 “色彩”,大臣们身着的各式毛衣、夹袄在玄色朝服间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