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荀先生，你有没有发现，有很多带有敌意的视线盯着我们。”妮娜用手捧着面包，像一只仓鼠一样，把嘴巴塞的满满的。一边还在小口小口地啃着。

    她蜷缩在与她体型严重不符的高大座位上，双脚像是挣扎的小兽，在空中胡乱地摆动。

    “这很正常，毕竟你也知道，现在暗精灵在世界上的地位和风评都有些特殊，而且周围的人估计一眼就看出来你从来没有学习过熔炉邦的用餐礼仪。”荀回用纸巾优雅地擦拭着本就干净整洁的嘴唇。

    “啊……原来是我的问题吗？真是对不起……”妮娜手忙脚乱地坐直了身子，用力把上半身凑近桌子，想要营造出一种懂礼节的样子。

    “熔炉邦本来就是一个相当割裂的国家，上下层分化极大，一百年前学的西斯特邦规矩，人家自己国家都忘了，这边还在这儿像个傻子一样愣愣地坚持呢。”荀回不屑地说道，用叉子叉起一块将熟未熟，上面包裹着略微沸腾黄油的牛排，完整地送入口中。

    “所以你根本就没有做错，这种礼节遵守的才是傻子，更何况被人敌视原因也不是这个。”荀回冰冷的目光扫视着周围。“今天恐怕是运气比较差，这个餐厅里有一半以上都是天翼族，而且显然——”

    “都是原教旨主义的天翼族啊。”

    “好像还真的是……”妮娜左顾右盼，最后认同了荀回的说法。“他们不会……”

    “一说一，虽然保持警惕是好事，但是既然来了这种地方，还是需要习惯这种的。”荀回又插起一块牛排，在空中画着圈。“虽然不同种族的认同是这个世界上最难获得的，但是他们还会有顾忌的地方。”

    “我将其称之为自己的脸面。”

    “他们可不想自己多年以来塑成的金身，因为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而裂开一个角。”

    妮娜轻轻地掰了一角面包送入口中，有些担忧地问道:“荀先生，我们这样子大声谈论真的好吗？他们会听到吧？那些天翼组。”

    “啊，你说这个啊，我还以为你早就发现了，事实上，我在我们的四周都布上了隔音结界，所以无论怎么说都不会被听见的。”

    荀回满意地拍了拍手，随后他饶有兴致地问道。

    “刚才，你在大街上看到的最多的种族是什么啊？”

    “让我想想。”妮娜做冥思苦想状，随后回答道。“呃，就是那种浑身上下都被石头包裹的，体型很大的……我不知道那叫什么。”

    “你说的这个种族细分有很多种，但是如果要给他们一个大而化之的称谓，果然还是叫石巨人比较好。”

    “他们天生体内的灵力比较弱，智商也不太高，不过换来的是体质远超身边的别的种族。”

    荀回看向窗外，五光十色的灵子屏幕上闪动着一个穿着运动服咧嘴大笑的石巨人，他大口大口地喝着某款号称能增强体质而不减损灵力的药剂。

    “他们在熔炉邦很受歧视，不过只在人们的口口相传和观念之中，在媒体之中，却是相当的宠儿。”

    “作为一千年前，被贩卖过来用以负担繁重的体力劳动的奴隶，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最后成为了与出生源地完全不同的一支石巨人。”

    “正是因为他们只止步于通过合法手段来抗争，而且抗争得不够坚定，不够决绝，熔炉邦的高层才会在他们的运动大厦将倾之时，选择用媒体这种最隐秘的方式侵蚀他们。”

    “一百年前，第五次万族大战刚刚结束，石巨人平权运动的领袖霍普斯金还活着的时候，他们有着行之有效的行动纲领和不错的政治格局，但是当他死后，这场运动几乎在一瞬间就分崩离析了。”

    “意志不够坚定，没有完全达到万众一心，再加上先天教育的缺失，导致了理论的贫乏，剩下的人也只能凭借着一股意念冲下去。”

    “熔炉邦高层的糖衣炮弹就在此时到来，原本他们想要的以一种阉割的方式端到他们的台面上，同时社会风气也似乎逐渐偏向于他们，就这样，原本声势浩大的，有可能改变一整个种群命运的运动，就这么草率地结束了。”

    “你看现在的他们，甚至相当自得于在体育和歌唱界获得的荣誉，再加上媒体强制干涉石巨人在影视作品中的形象……”

    荀回顿了顿，他似乎有些口渴了，缓慢地喝了一口水，随后嗤笑道。

    “他们似乎真的把自己当成了灵影中的好人形象，全然忘记自己在生活中的行径究竟是多么恶劣，也全然忘记自己所在下城区的处境到底是谁造成的？”

    “就熔炉邦的高层中，能有一个石巨人都算谢天谢地了。”

    “所以说啊，他们的近代历史就是一场反抗者的悲歌和失败。”

    妮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记住了妮娜，可能我说的有些混乱，但是我想说的是，你要打造的，是你离开之后依旧不变，不为敌人编织的幻梦所蒙蔽，不为敌人手段所钳制的暗精灵之邦。”

    正当妮娜打算做出回应的时候，一旁的侍者却是把一盘餐点端上。

    “甜点，生炙史莱姆配弗兰切斯卡酱，请。”

    荀回一边用手捏起一块史莱姆，在粘稠的弗兰切斯卡酱里蘸了蘸:“你们现在正在抗争中，最重要的就是不要被眼前的利益和敌人的蛊惑所迷惑，这也是我之后离开以后，你要时刻铭记的道理。”

    说完，他把蘸着酱的史莱姆放在舌头上舔了舔，一边舔还一边说:“今天对我来说是特殊的日子，尝不出味道，你倒是多吃一点啊，妮娜。”

    “啊，好的，好的。”妮娜动作慌乱地举起刀叉，开始对付起她面前一口未动的牛排。

    荀回盯着手中的史莱姆，不，与其称其为史莱姆，倒不如说是一团空虚混沌的马赛克。

    “直到现在我依旧看不透这层马赛克吗？”荀回在心中感叹道。“这个源头能力的本质，我实在想搞清楚啊。”

    “能够带来掌控历史，绝对链接这些超模能力的能力，还有直到现在还遮掩在食物上的这一层马赛克……”

    荀回把史莱姆往空中一抛，史莱姆准确无误地落到了荀回的口中。

    “这些事情现阶段的我，果然还是想不明白啊。”

    荀回面不改色地咀嚼着那一团马赛克。

    “比起这个，我还是更期待明天的到来。”

    “——久违的第五个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