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徊把水递过去，“哭了这么久了，喝点水吧。”

    他的神情没有其他情绪，一如往常，冷静自持，恰恰是这份自持让孟津稚觉得安心。

    孟津稚知道自己是一个有点别扭的人，不希望有人看见自己的脆弱，也不希望被人明白自己，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完全感受另一个人，她也不需要，如果对方向她表露出同情怜悯、或者是包容理解，反而会让她觉得不自在。

    姜徊这种处理就刚刚好。

    她替他擦了擦肩上的泪水，只是现在天气寒冷，怎么擦也是擦不干净的。

    姜徊攥住她的掌心，低下头看向她。

    “进去看看吧。”他的声线多了一线温柔。

    孟津稚回头看了看病房，轻声：“你陪我进去吧。”

    姜徊和孟津稚一并进去。

    孟晴已经醒了，目光定定看着站在门口的他们，眼里浮现出半分抱歉。

    孟津稚上前两步，扶住孟晴的肩，“妈，没事了。”

    孟晴没说话，越过孟津稚，她看向姜徊，眼里闪烁着几分祈求，张了张口，她含糊不清道：“照顾……照顾津津……”

    “我知道。”姜徊道，“阿姨，我答应过你的，我会做到。”

    孟晴没有再说话，微微闭上眼睛，眼角滑落两行清泪。

    孟津稚没在病房待多久，简单和孟晴说了一下顷刻，出去和给孟晴做手术的医生沟通，再联系了一下林国栋那边。

    听说孟晴出事，林国栋和这边的医生开始沟通病情。

    徐博士正好在林国栋旁边。

    三个人开了一个不短的会议，关于孟晴在那边医院的后续治疗和处理。

    孟津稚就一直在外面等着。

    这一折腾，就到了夜里。

    慧姨过来送饭，让孟津稚他们吃完就回去休息。

    孟津稚有点犹豫。

    还是慧姨一句话打消了她的念头，“现在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你要是倒下了，孟姐才真的会垮。”

    孟津稚这才点头，和姜徊一起回去。

    安镇没有大型医院，他们是送到清镇这边的三甲医院来的，所以开车回去要一定时间。

    路灯暗淡的伫立在马路两侧，小巷家家户户都灭着灯，安静到仿佛这个世界只有他们这一台行驶的车，也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忽而有一片雪花落于窗上，氤氲视线。

    孟津稚抬眼看过去，她没有看姜徊，“到时候我们去清镇住两天吧。”

    姜徊侧头看向她。

    孟津稚眉眼弯弯，眼底却是带着化不开的苦涩，“你不是想试试那边的房间，我们可以试试。”

    “好。”他没有拒绝。

    孟津稚面上一松，几秒后，她不知想到什么，微微怔愣起来。

    姜徊说：“我联系了国外的詹姆斯医生，他们近年在渐冻症方面有突破，也愿意过来替孟姨治疗，但是前提是孟姨要作为实验体，而且存活几率也不一定保证。”

    有机会总要试一试，哪怕是九死一生。

    但，最主要的是——

    她担心孟晴不会同意。

    别人可能看不出来，孟津稚却能够看得出来，孟晴这次回江南，完全是没有抱有任何活着的希望。

    一个没有任何希望的人，在手术台上是活不下去的。

    孟津稚指尖掐进掌心，“我会劝说我妈的。”

    姜徊：“那我到时候让他们发一份报告给我。”

    孟津稚唇角抿了抿，突然侧过身，探过去亲亲吻了吻姜徊的面颊。

    姜徊眼眸微暗。

    车停在老宅门口。

    隔壁的人听见车停下的声音，探出门张望。

    孟津稚下车，强颜欢笑的解释了两句，随后同姜徊一起进门。

    一进门，孟津稚的脸色就淡了下来。

    她带着衣服，去浴室洗了个澡。

    洗澡的间隙，姜徊进来了，他的胸膛紧紧靠着孟津稚白皙的肩头，温热的唇顶着女人敏感的耳尖，但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动作，仅仅是环着她。

    温热的水流滑落。

    孟津稚转过身，主动抵唇吻了上去。

    今夜只有混沌无光的混乱。

    眼泪和温热的水混合在一起，女人眼尾微红，呜咽着攀上男人宽厚的背脊。

    结束已经是几个小时后。

    孟津稚穿好衣服，被姜徊抱进房间，明明是含春的眉眼，眼底却染着淡淡的无力疲倦，靠在姜徊的怀里，像极了一只慵倦懒怠的猫，眼睛都不愿意睁一下。

    姜徊抚摸着她柔滑的长发，也没有再开口。

    两人抱着入眠。

    第二天一早，孟津稚起来，去厨房煮了一锅粥，再下了一个肉丝面，随后去叫姜徊起床。

    姜徊起来之后，就去洗漱。

    孟津稚端着面出来，就看见男人在和谁打电话，听了一会，她发现聊得是远盛的事，似乎是工厂交货之后，远盛还想和姜氏订一笔订单，却是被姜氏拒绝了。

    现在人求门无路，刻意打电话过来问姜徊。

    姜徊的态度很冷淡，甚至告诉那边，是自己授意这么做的。

    远盛的老板破口大骂。

    孟津稚默不作声听完，看着姜徊刚坐下来没多久，电话又来了。

    这一次不是工作上的事。

    是姜母在问姜徊出国什么时候回来，姜鸣过来了，吵着要和他吃饭。

    吃饭是假，醉翁之意不在酒。

    姜徊眉眼抬过去，略略看向孟津稚一眼，道：“还在国外。”

    姜母有点不信，“你真的在国外？”

    “嗯，考察几个项目。”

    姜母念念叨叨还想说什么，都被姜徊敷衍过去了。

    姜徊把手机放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孟津稚。

    孟津稚无端有点心虚，避开目光，低头吃面。

    好在姜徊没说什么。

    孟津稚吃完面，开始清点东西，昨天送医院太着急，没有把孟晴的东西带过去，慧姨过来时，也就是带了一点吃的。

    孟津稚把慧姨和孟晴的衣服装了满满一个后备箱。

    姜徊开车过去。

    孟津稚偷偷瞄过一眼姜徊，轻咳一声：“你妈的事——”

    姜徊：“后悔了？”

    孟津稚：“后悔什么？”

    “后悔把我往外推。”姜徊淡淡说。

    孟津稚唇角不自觉抿作一条线，目光看向窗外，忽而开口：“姜徊，你爱我吗？如果你爱我，我可以和你试试，但先从谈恋爱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