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看了他们一眼，默不作声。染墨接着问道：“那你能把你方才说的并不是偷，是什么意思，说给我听听吗？”

    孩子看着她温慈可亲的面容，也多少产生了些信任，便敞开心扉说道：

    “那个镯子本来就是我娘亲的，是被她昨晚偷偷拿走的。”说着指向老太。

    老太闻言面色一变。周围人也议论纷纷起来。老太怒骂道：

    “好你个兔崽子，还敢倒打一耙！我几时偷拿镯子了，那镯子本来就是老娘的！”说着就朝孩子扑过来，准备上手教训。

    擎胜见状，上前一步挡在老太身前。老太左右动动没法过去，就推着擎胜胸膛捶打起来。擎胜兀自伫立不动。

    那边老太的儿子看不下去了，让他娘别闹了，又让他媳妇过去把老太搀到一边。大家也细听孩子后面有什么话说。

    那孩子见有众人给他撑腰，也不再害怕，清声讲道：

    “这个玉镯，一直是我娘随身佩戴，是我爹送给我娘的。只是前几日不知怎的，我娘把镯子摘了下来，放在软布中包着藏到柜子里，并跟我说，这镯子要好生保管，以后就归我了。

    我当时没在意。哪成想，这是我娘最后的嘱托啊。接着，她就去投河了。抛下我一个人在这世上。呜呜呜。”

    孩子说到这里，复又放声大哭起来。听得染墨和周围人都揪心不已，眼泪也涌了上来。

    老太的儿子听得也动容，干脆对他娘喊了一声：“娘，你倒是说明白，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咱干嘛跟大哥留下的孩子计较呢？”

    老太方才听着孩子的叙述，也有点被触动到，此时听见儿子问话，她嘟哝道：“我方才说话虽然也有点过火，但我真的没有诳你们，这镯子确实不见了，咱家里又没进外贼，你们也不可能拿对吧？

    只有这孙子，这孩子能悄悄进我屋，翻腾柜子把镯子取走。而且我问他话时，他也没敢明着否认，这不明摆着的事吗？”

    染墨听她说完，问道：“那镯子到底是谁的呢？孩子说是他娘亲留下的，你又说是你的。我们该信谁的呢？”

    众人点点头。这个问题是个关键。甭管怎么丢的，至少先得弄清镯子的真正归属和来源啊。

    老太看了众人一眼，也觉得今日不把这事说明白了难以服众。稍缓了口气，便徐徐道来：“要说起这镯子的归属，也确实有点渊源要讲。

    实话跟大家说，这镯子确实是我们家祖传的，是我先夫和我定亲时赠送给我的。

    后来，儿子长大到了要娶亲的时候，我们也打算把这镯子再送给儿媳，就这么一代代传下去。

    可惜我那大儿找的那个女子，也就是这孩子他娘，实在让我们看不上眼，不懂女红，说话也缺礼教，家境也不太好。我们便不同意他们两个在一起。

    哪知我那儿脾气倔，也不知怎么被这女子勾去了心，愣是在一个晚上和那女子偷偷私奔了。

    留下我们二老伤心叹息。尤其是那副玉镯也不翼而飞，想来便是他们顺带拿走了。

    我们也不追究了。既然他们铁了心要在一起，要离开这里，那就希望他们能好好生活吧。那镯子就当给他们的伴礼了。

    这么多年他们也没回来过，一直杳无音信。幸好我们还有两个孩子，不然让我们老两口怎么过火啊。

    哪成想，前两年那女子带着个孩子回来，说这是她和我儿的孩子。再问起我儿为何没来，她又哭诉说我儿已经在外乡染疾故去了。

    这真是让我痛断肝肠。我老伴早几年就去世了，到死也没能再见到大儿一面。而我这把年纪，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叫我怎么不伤心哪。”

    老太说到这里也哽咽着抹起眼泪。众人在旁边听着，也是一阵唏嘘。没想到一只玉镯还牵扯出这么多人情冷暖事来。

    两个儿媳上前安抚老太。老太稍待平静后说：“因着这些缘故，我对这女子确实存在着点恨意，觉得都是她当初把我们一家人拆散了。

    而今又导致我儿在异乡故去，故而对她态度一直不好，连带着这孙儿也不招待见。我也是心里有苦哇。

    既然事情已到这种地步，我也不怕坦白一下，那镯子是我昨晚趁着大家忙我那大儿媳身后事，便悄悄进入她屋中，把那镯子找出取走。

    我并无他意，就是想把那镯子留在身边，作为对我儿的一个念想啊。这是我一个老娘亲最后的愿望。我有错吗？”说着又放声哭泣起来。

    众人再次发出唏嘘声。看来老太说的应该是实话，就算拿那镯子也情有可原。

    只是她说这镯子又被孩子拿走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众人又把目光投向孩子。

    孩子也被方才他奶奶的这番话触动得泪眼朦胧。

    染墨看了看，朝他点点头，示意他大胆地说出情况，大家都会帮他处理好这件事的。

    孩子站起身来，说道：“她方才说的对，就是这么个情况。那我也坦白了。当时我发现我娘亲的镯子不见了，急得不得了，猜想就是她，”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改口道，“应该就是被我奶奶拿走了。我便也趁她不在，悄悄溜进她屋去，翻腾了一番后，终于找到了那只镯子，便把它揣入怀中带走了。

    方才奶奶说，她想把镯子留在身边作为对我爹的念想，而我又何尝不想把镯子留在我身边，作为对我娘的一个念想啊。”说到这，孩子也开始放声大哭起来。

    大家这下算听明白了。合着这祖孙俩是就这镯子你推我往打了个来回啊。

    若说起来，两方应该都没什么错，既像是一场误会，也像是一场由于亲情伦理引发的悲剧，但也不乏亮色，至少说开以后，这祖孙俩的关系似乎也开始缓和了。

    染墨轻声问孩子，那这镯子现在何处？孩子低头思考了一下，似下定了决心。他说了句“稍等”，然后朝后院跑去。

    过了一阵，他又噔噔噔跑回来。手里拿着一个由一块布包着的物件。打开一看，正是那副玉镯。在夜光下熠熠生辉，看得出是件上好品质的玉器。

    孩子低语道：“我把它藏到后院的一个破瓦罐里了。”然后把镯子递给染墨。

    染墨接过镯子看了看。心想这下事情基本查清了。接下来就看这镯子究竟该如何处置了。另外，还有这孩子往后的生活安排？

    她走到擎胜吴少他们那边，想跟他们商量一下这事的处理。胡玲建议说，这镯子到底归谁保管，还是听听他们自家人的意见吧。

    染墨转向老太和他家人，说今日之日已然查清，既然存在误会，也多有情分包含在里面，故而无需由官家来处理。只是这镯子终归要确定一下由谁持有，或者说由谁暂为保管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