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老太很是同意王老太的话，“我以前是农村的，我男人也是农村的，咱们家就出了个我儿子一个出息人。以前我没来这里的时候，除了下地干活还要照顾其他几个儿子，那么大的男娃了，在家愣是懒得没眼看。”

    “我又是挣工分，又是干家务的，有空还要想方设法帮人家忙，赚点吃的也好啊。可我男人和另外几个儿子呢，秋收完了，就瘫在家里，就差让我把饭喂他们嘴边了。”

    王老太:“你不是说，你只有阿胜一个儿子吗？我当他们不存在，而且跟村里也写了断亲书了。”

    尹老太:“另外几个畜生儿子也配当我儿子？”

    夏老太好奇，“那尹胜呢？他以前也这样？”

    尹老太说到自己这个儿子，心中就是自豪，“那肯定不一样，他要是跟他爹希望，那我还不如待在村子里头呢。他脑子聪明，我家儿子多，吃的就多，以前过得苦，还闹过饥荒，差点几个孩子都要饿死了，所以他有一段时间交不上学费被赶回来了。”

    “那时候我心想，这不行啊，我这辈子就两条路了，要么靠那几个懒货，最后把自己累死，要么就供出我家阿胜，说不定还有机会过好日子。”

    “所以我就开始想办法，有什么活我都接，钱少的我也接，蚊子再小也是肉啊。后来实在供不上了，大家都在挨饿，也没钱给我了，我……就去卖血了。”

    “本来不准备跟阿胜说的，可我心想这不对啊，我都苦成这样了凭什么不让他知道。我就是要让他知道，妈为了他付出了什么！不然他以为是他那个懒货爹供的他，那我不就亏死了啊。”

    夏老太“啊”了一声，“这样你儿子不是得愧疚死？心理压力也太大了吧。”

    尹老太:“我们农村能读书走出去的，哪个心理压力不大，这点抗压力的能力都没有，他读什么书，我为他累死累活干什么？我这是用我的命给他开路，他不是生在有吃有喝的年代，那时候都有人饿死冻死的！”

    夏老太:……虽然听着对孩子有些太狠心了，但是不得不说有点道理。

    “再后来，他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工人，我知道他一路打拼不容易，他也知道我为了他有多不容易，所以每次回来，都给我偷偷塞钱。”

    “我那几个还在地里挣工分的儿子，也知道他单独给我钱票，所以……更懒了。他们觉得我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的，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娶不上老婆。”

    夏老太一言难尽，“你那几个儿子，好像也不是孝顺儿子？”

    尹老太:“别说那几个儿子了，就连我那个丈夫，也不是个勤快人。”

    “我就把钱藏起来，他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最后因为不下地没工分，年底分钱分粮没咱们家的份。上一年分的粮食吃完了，家里一粒米都没有了。而我大儿子要结婚，彩礼更是一分一厘都掏不出来。”

    夏老太没想到她这个好姐妹看起来和和气气的，做事居然能这么有魄力，“然后呢？”

    见他们两个都睁大了眼睛好奇接下去的发展，尹老太也不卖关子，“他们想让我拿出阿胜私底下给我的钱，我不同意，他们就使出了各种不同的手段。首先我男人说不给就让我滚回娘家去。我娘家爸妈都死了，哥嫂如果知道我一个出嫁许多年的妹子回家，肯定不会愿意收留我的。这死老头就是知道这一点，故意说这样的话。”

    “我就想着滚出去就滚出去，于是跟村里申请要个破屋，然后我那个该下十八层地狱的男人竟然天天下了工就去大队长面前胡闹，大队长为了村里的平静，也为了这个男人能够安静平和下来，就不给我批准，也不允许其他人收留我。”

    王老太听到这里就很生气了，他们这些男的就只知道帮男的，根本不讲道理。我们受到了多不公平的对待，他们也只会和稀泥。

    尹老太：“谁说不是呢，他们说我们女的意气用事，可我瞧着分明是他们最会感情用事。不过，也有可能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后来，我家那个死老头把我接回去，继续问我要钱。我另外几个儿子跟我扮可怜，跪在地上头都磕破了。还说什么以后娶了老婆，我就可以享福了，我真同情他以后的老婆。”

    “我还是不同意，他们就想把我饿死在家里。逼我如果不拿钱出来，就去死。我还没饿死，他们就饿得不行了，天天来我屋前劝我。”

    “我说可以，但是我要跟他们爹离婚，我把所有钱拿出来给他们。他们同意了，就把我放了出来，我给了一半的钱后，他们吃饱就反悔了。”

    “村子里听说我要离婚，劝我的话跟逼死我差不多，无非就是名声啊，忍啊这种。”

    “所以我想了想后，就连夜把大队上额外多偷养着的鸡鸭猪全宰了，让他们连报警都不敢，因为是偷养的，连小鸡仔和小猪仔都没放过，杀掉后烤了一只自己吃了，剩下的全扔河里了，让他们一根骨头都吃不着。”

    夏老太捂住了嘴，怪不得就她上辈子过得最好呢，有这样的狠劲，哪里能过得差啊，真是人不可貌相。

    王老太拍着手，“大快人心啊。”

    尹老太苦笑着：“这算什么大快人心，村里人见到这些畜生被杀了，见到我就扔石头土块，说我是个害人精。他们过年吃不到额外份额的肉了，所以视我为阶级敌人。”

    “更有人跑到我面前说，他家爹昨晚死了，就是被我气死的，说我是杀人犯。”

    夏老太：“这......”

    尹老太大笑起来，“人之常情，我损害了他们的利益，他们自然有气。还是太冲动了，那段时间差点死在村里。”

    夏老太想起余营长的妹妹，对那时候尹老太的境况有了一些更深刻的认识，她那时候肯定更难，她得罪了全村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