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余鸿振说的话，陈向红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她今日心烦意乱的，对于余家父母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趁着人少的时候擦着有些脏了的柜台，一边想着心事。这种别人家的私事她也不知道可以跟谁说，妈妈不在自己身边，如果要寄信的话也要等下班写了。昨天她的心情太复杂了，提笔都不知道写什么。

    如果是妈在这里的话，她会怎么做？陈向红不禁想起了夏老太一贯的作风，如果是她的话，恐怕昨晚上余叔叔他们脸都被挠得开花了吧。

    她妈，一向是不吃亏的。

    昨晚，余鸿振不止跟她说了倒插门的事情，还说了余青青的事情。她自从被接回家里后，过得一直很不好，精神也很差，余父余母对她根本谈不上照顾，只是当个摆设在家中，也不允许她出去找人说话。

    吃的不好，也没人关心她，长时间下来就算是正常人都要疯掉了。余鸿振一直想将人接到他身边养着，可他父母不同意，理由就是如果接到他那边了，就说明他们两个照顾不好余青青，对他们的形象有影响。

    为了形象，女儿都是可以牺牲的。余鸿振已经憋在心里很久了，他不敢跟父母对抗，就怕他们狗急跳墙直接让余青青消失了，到时候死无对证，他们在用以前的名声装个可怜，最后他不一定能赢得了他们。

    余鸿振不止一次想过，为什么他会有这么一对父母。

    有时候，他也会白日做梦，比如他们直接没了，可是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他想让谁死谁就会死吗？

    陈向红心不在焉的，背对着柜台整理货架，全然没注意昨晚还装委屈的余母挽着一个女孩站到了她的柜台前面。

    “咚咚咚”，余母不耐烦敲了下柜台。

    陈向红反应过来，转身问道：“买什么......阿姨？”

    余母：“你上班就是这样子的吗，看到客人来了也不知道招呼，你工作态度一点都不积极啊。”

    陈向红没好气道：“你要什么？”

    余母：“我现在在说你的工作态度问题！”

    陈向红：“你是我领导吗？你凭什么说我？”

    余母声音高了起来：“你......咱们这个社会就是有你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蛀虫才会进步得这么慢。”

    其他柜台的顾客和同事看了过来，纷纷摇头，又是一个找茬的，也不想想孙姐教出来的徒弟能是好惹的。

    他们一边卖东西，一边偷偷关注这边看热闹，他们啊最喜欢看这么没事找事的顾客吃瘪的样子了。

    陈向红：“你说咱们社会进步慢？你瞧不起咱们现在这个社会？你瞧不起我这个售货员？”

    余母：怎么又开始昨天晚上那样的污蔑了。

    余母还没开口，她旁边的女生一副瞧不起人的语气说道：“阿姨，别跟她废话了，这种人有什么好跟她讲的啊，我们走！”

    陈向红突然大声说道：“哎呀，瞧着都人模人样的，怎么就知道找茬没钱买东西啊，天天鼻孔朝天看的，也不知道高贵什么，都装什么呢？”

    挽着余母正要离开的女孩立刻就羞恼了，这人说的什么话，看不到她身上穿的衣服是什么料子吗，竟然说她装？

    “你......把你柜台上所有的东西都给我来一份。”

    这下轮到陈向红鼻孔朝天了，“带够票了吗？”

    女孩大声嚷嚷，“当然够了，我跟你可不一样。”

    陈向红：“我这儿需要的糖票可不少，到时候给你打包好了你拿不出票，岂不是浪费我的油纸吗？”

    女孩恶狠狠开始从口袋里往外拿票，可手刚伸进去摸到几张票后，突然意识到不对，她的票在另一件衣服里，这件衣服就几张布票，她脸突然就红了。

    余母反应过来，也开始找票，可正常人谁会带这么多糖票来买糖啊，她们两个加起来也没有票。

    陈向红看到后面都排队了，立刻大喊道：“没票你来买什么糖啊，还每一样都来一份。说我是蛀虫，我看你们才是蛀虫，专门浪费公家资源的。”

    余母：“你......我们只是一时之间忘了带票了。我们......”

    陈向红摆摆手：“行了行了，后面人排着队呢，你们不买就让开，你这样的我见多了。”

    旁边听着的人和后面排队的人都笑出了声，余母觉得自己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她脑子一热，突然抛下那女孩自己跑了。

    那女孩呆愣地望着周围的嗤笑，最后也忍不住跑了。

    背后传来人们的起哄声，也不知道他们高兴个什么劲。

    陈向红本来对他们还是尊敬的，可自从听到他们连女儿都可以虐待，就准备撕破脸了，她妈从来不怕跟人撕破脸，身为她的女儿，陈向红自认为也有这个勇气。

    晚上，趁着中午午休，她寄信给夏老太，信里面说了余家的情况。她知道这封信寄出去之后，她妈肯定更加不同意她跟余鸿振在一起了。这一家子人，多可怕啊，她妈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进狼窝的。

    陈向红的心里也很乱，余鸿振真的是个很好的人，跟他父母完全不一样。可是接受了他就要接受那一大家子，他父母难相处，他妹妹精神有问题，他又是部队的经常要出任务，整个家都要她自己一个人去面对。

    她觉得自己不是这么坚强的人，她想要的生活是平淡的，不是这样跌宕起伏的啊。

    如果......回到家里的话，她又不太甘心了，见识过这边的繁荣，去家里找个单位再找个丈夫结婚，她又有点不想。

    更深层的想法里，她还是舍不得余鸿振，她心疼他，也心疼余知青，她觉得自己就这么跟余鸿振分开，是对感情的不负责任，是对困难的逃避，爱情不应该是这样。

    她应该去接受他的一切，跟他一起面对苦难的。

    可是......陈向红觉得自己骨子里还是自私的，她有些退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