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逾生出同情,同情老王的经历和自己一样。不同的是,地位有所区别,曾经的自己丹田被毁的时候才是个引气士,而老王是国王,是世俗秩序链的顶端。
丹田被毁之后,通过红夜进行了重塑。现在忆起,那一段时间,是自己生命之中最为黑暗的日子。沉困抟结成胎,苦涩沁脾撄心。后来历次的生命危机,都不及那一次印象深刻。
“丹田被毁,并非绝对无药可医。”范逾下定了决心,要给自己提前筹谋。
修真的世界,力量为尊。而生命,绝对是至高无上的力量。老王掌控夜啼国,臣民不算少,少说也有千万之众。生命,即是力量,可以做许多事情。
在瀛洲的这一段时间,范逾的心智扩张了许多。或许是为了偿还失魂的痛苦,范逾的思维越发幽深邃密,让人不可窥探。甚至让自己也不能自琢。正所谓包藏不测,无机可窥。比如现在这个想法,的确是心血来潮,却又仿佛是未来的自己提点自己,出了这样一个主意。
有药可医,这一句话无异于久旱的土壤看见了乌云,听见了雷声。公主双眼涌出了泪花,连老王都身躯一阵抖动,两人相视而笑。
公主嘴唇嚅嚅,想要说什么,看见范逾的目光在侍婢身上,立即明白,吩咐道:“你们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进来。”
“是。”侍婢退出。
范逾这才走向床头,观察着这一位将死的王。一步踏出,神识外放,如涓涓细流。无视重力作用,淌开在这一间屋子之中。
老王也注视着范逾,仿佛化成了婴儿,凝视着母亲。范逾面无表情,把手掌抵在老王的腹部,问道:“王位的传承,你有没有自主的权力?”
忽然之间,老王感觉到一股暖流,流遍全身。甚至,这暖流要从孔窍冲出,带出他几滴浊泪。愉悦的感觉尚在其次,可喜的是生机又回来了,仿佛先天精气在体内涌流。
老王虽然快死了,可是思维依旧敏捷。此时精神立长,他完全明白范逾的意思,开口道:“他们不干涉这些事情。我裴氏为夜啼国的王,凡800年了。”
范逾点头,轻声道:“此事非同小可!”
“我知道,丹田一旦恢复,我就可以修真了。而夜啼国任何人都是不允许修真的,这是禁忌中的禁忌。”
“你有多大的决心?”范逾谛视。
“尘梦不如鹤梦长!我已下定了决心,要跟随您修真,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只是,我还需要取得篁儿的同意。如果她不同意,我也没法修真。”
范逾以元气建构场域,隔绝一切偷听,也隔绝了公主,道:“为什么需要她同意?”
“此事非同小可,若走漏半点消息,未免夜啼国换王,我裴氏恐怕会大难临头,一个不剩。所以,我需要问问篁儿的意见,我不想连累她。”
范逾点头,两个字:“为王而有情,有赤诚之心,不错!”
范逾又问道:“其他的子女呢,你不用征询他们的意见?”
“我就篁儿一个孩子。”
没有后顾之忧,难怪老王这么快就下定了决心。对于将死的他来说,这个修真的条件可谓完美。
范逾撤掉元气场域,转过身来对公主道:“我可以使你父亲的丹田恢复,至于恢复到什么程度,我不能确定。也不知道恢复了丹田之后,是否能修真。”
不待公主回答,老王抢道:“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请仙长放心施为。”
“此时关联重大,因为破了禁忌,如果被夜啼氏发现,我可能也跟着完蛋。”范逾仍旧看向公主。
“我知道,我可以答应你的任何条件,甚至……”
范逾摆手道:“不要多想,我是失魂人,你们亦不过是傀儡。同样是失魂人,我们需要抗争。在抗争成功之前,尽量存以有用之身!”
公主身躯微微抖动,范逾的话说到她心坎中去了。
范逾继续道:“救你父亲的代价是,我要在你们的王宫内建一个门派。”
“没有问题!”父女两异口同声。
建立门派,也就意味着修真。这是天上掉馅饼的机会,怎么会拒绝呢?求都求不来。须知,夜啼国是夜啼氏的地盘,没有邀请,任何修真之士都不敢进来。特别是这里,这里是国都柴桑,那更是不让任何修士进驻。一旦发现,杀无赦。
“第一,此事需极度保密。第二,门派需要你们维持!”
“愿竭尽所能,我治理夜啼国凡六十年了,夜啼氏也是非常满意的。”
“好,具体的细节咱们再说。我问你,这里有没有比较隐秘的地方?”
“您是说创建仙门的地方吗?有有有,这所小屋背后就是林苑了,我年轻的时候经常在这里打猎。里面有一座小小的山岭,环绕着青竹丹枫,处在深岩幽谷之中……做门派之地再好不过了。请问,咱们的门派叫什么呢?”
老王逐渐激动起来,老了临死,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要开始修真了,虽然他是一国之王,也觉得此事如梦幻一样。
范逾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就叫铁拳门吧。”
“咦!”老王震惊了,眼中闪出光芒。
范逾还没有给他服食红海屋,他就觉得自己的寿命已经延长了许多了,已经想从床上爬起来了,“这就是天意啊。”
“什么天意?”范逾不解。
“门主,咱们的门派叫铁拳门,后面林苑里的那个山岭就叫做铁拳岭啊,这难道还不是天意吗?”老王激动,连门主都叫了起来。
范逾粲然道:“果真如此,那也是个好兆头。”
接着掏出一枚红海屋,道:“这是我家乡的至宝。”
场域之中,香味浓郁,仿佛是浓缩了的森林。老王的鼻子不断地吸动,竟然感觉到了腹部有微微的热量在聚集。
老王露出渴望的表情,不丧威严,不露贪婪。
裴修篁却惊讶起来,轻声道:“我见过。”
“你在哪里见过?”
“梦中见过。”
范逾笑了笑,觉得她很幽默。
裴修篁郑重道:“门主,我没有骗你。这个事情虽然荒唐,但是你救我父亲,我愿意什么都和你说。我经常做梦,梦见一棵巨竹,竹上结得果子就是这个形状的,只是颜色不一样!”
“竹结颖果,大小如麦粒,不会结这样的果子。并且,我的宝贝也并不结在树上。”
范逾不再理她,也不询问她的什么梦,转向老王道:“这个叫红海屋,乃是神器的果子。它并不结在枝头,而是根系所生。对于修真之士来说,它是至宝。对于你来说,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效。但是我愿意一试,以换取你为我建门立派……”
“愿意愿意,我愿意!有有有,有效果……”老王竟然要挣扎着从床上爬下来。
裴修篁惊喜不已,父亲竟然有这等精神,不得不说,肯定是这红海屋所发出的香味引起的。
“你怎么这么确定?”
“我只闻一闻它的香味,属于丹田的那里就升起一股暖流了。”
范逾不再耽搁,依法给他服下完整的一颗红海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