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城内,夜色如墨,唯有王弘义下榻的府邸之内,灯火阑珊,映照出一片不寻常的辉煌。
光影交错间,一抹身影显得格外孤寂与沉重,那便是久未露面的朱挺,此刻正跪在王弘义面前,神情悲怆,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
“大人,卑职有罪,愧对您的厚望,未能将那狡猾的王文缉拿归案,实属无能之至。”
朱挺的声音低沉而颤抖,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心底挤出的苦水,透着无尽的自责与无奈。
王弘义端坐于上,目光如炬,穿透层层灯火,直射向跪地的朱挺。
他的脸色沉得仿佛能拧出水来,那是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愤怒与失望交织的复杂情绪。
“我待你如心腹,寄予厚望,而你,却如同人间蒸发,让来大人大为不满,更是让本官颜面扫地。”
话语间,既有责备,亦藏有不易察觉的惋惜。
“朱挺,你且细细道来,这些时日,你究竟遭遇了何种变故,竟至于如此境地?”
王弘义的声音略显微妙的变化,既有严厉的命令,又不失一丝关切,似乎在等待一个能让他内心稍安的答案。
朱挺闻言,身体微微一颤,似乎是在整理思绪,又似是在鼓起勇气。
“大人,卑职自领命以来,日夜兼程,不敢有丝毫懈怠。”
“然而,那王文狡兔三窟,行踪诡秘,加之沿途皆有人暗中对其保护,几次交锋均未能将其擒获。”
“更甚者,卑职不慎落入不良人及渔帮设置的陷阱,历经生死一线,随从死伤殆尽,方得脱险。”
“归来途中,又逢盗匪,衣衫尽毁,历尽艰辛,这才迟至今日。”
言罢,朱挺匍匐更甚,似是以此表达自己的忠心与无奈。
王弘义闻言,身形微滞,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周遭的空气都似乎沉重了几分。
他沉默片刻,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原先紧绷的线条渐渐柔和,却并未完全散去其中的寒意,犹如冬日晨曦下未融尽的薄霜,既显露出一丝释然,又暗藏着不为人知的深谋远虑。
他的眼神在朱挺身上流转,仿佛是在审视,又似在内心深处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较量与权衡。
“你是说,你们竟不慎落入了不良人与渔帮联手布下的天罗地网之中?”
“这究竟是怎样的陷阱,能让你如此狼狈?”
王弘义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击在在场每个人的心坎上,激起层层涟漪。
朱挺闻言,脸色更添几分黯然,他低垂着头,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自责与懊悔:
“大人,此事确是属下疏忽。”
“那不良人与渔帮,不知何时竟暗中勾结,布下了这看似天衣无缝的局。”
“他们利用地形之便,将我方人马层层围困,不仅截杀了所有外出的探子与信使,连那承载着重要情报的信鸽也未能幸免。”
“一时间,我们仿佛被隔绝于世,既无法将外界的危机及时上报于您,也无法接收到您的任何指示,就如同茫茫大海中失去方向的孤舟,既看不见灯塔,也听不见彼岸的呼唤。”
说到此处,朱挺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悲壮与决绝:
“但请大人放心,属下定会竭尽全力,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抓到钦犯王文,打破这困局,让不良人与渔帮的阴谋破产!”
王弘义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轻轻拍了拍朱挺的肩膀,那动作虽轻,却仿佛赋予了对方无穷的力量与信心:
“好一个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朱挺,你且安心,我王弘义岂是轻易言败之人?”
“今日之困局,不过是暂时之难,待我们齐心协力,定能破局而出,让那些暗中作祟的小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夜色渐深,益州城内的灯火摇曳,映照出一片斑驳陆离的景象。
尽管王弘义没有责怪自己,朱挺的心里依旧十分忐忑。
他没有站起身子,仍然如同被抽去了筋骨的猛虎,匍匐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头颅低垂,额前碎发遮掩不住眼中那抹复杂的情绪——怨恨,如同暗流般在他心底汹涌澎湃。
这怨恨,源自于对那些混迹于市井无孔不入的不良人的深恶痛绝;
更源自于对渔帮那股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藏波涛的深深忌惮。
但最为炽烈、最难以言喻的,是对那钦犯王文的无尽憎恶。
王文,一个背负着滔天罪名的男人,他的存在,仿佛是悬在朱挺头顶的一把利剑,时刻提醒着他作为巡察使的失职与无能。
“我且问你。”
王弘义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穿透了夜色,直击朱挺的耳畔,他的目光如炬,仿佛能洞察人心最深处的秘密:
“你坐镇资州,日夜辛劳,可曾找到那田留安与不良人、渔帮勾结,暗中庇护钦犯王文的确凿证据?”
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落在朱挺的心头,激起层层涟漪。
朱挺的身体微微一颤,但随即恢复了平静。
他缓缓抬头,目光与王弘义那充满期望的眼神交汇,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询问,更是对他能力的考验,对他忠诚的审视。
他必须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否则,自己这巡察使的位子,怕是要坐不稳了。
“大人,下官虽竭尽全力,但田留安狡猾多端,行事极为隐秘,加之渔帮势力盘根错节,难以渗透。”
“不过,请大人放心,下官定当加倍努力,誓要挖出那背后的阴谋,抓住田留安勾结渔帮的证据,将钦犯王文绳之以法。”
朱挺的话语中,既有决心,也有无奈,更有对未来的坚定信念。
随着他的誓言落下,四周的空气似乎都为之一凝。
王弘义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他知道,朱挺并非无能之辈,只是这一次的对手太过强大,太过狡猾。
但他也相信,作为忠实的走狗,只要朱挺能够保持这份决心与毅力,终有一日,能够将田留安、武元衡之流一网打尽。
夜,依旧深沉;
风,却似乎带上了几分暖意。
朱挺的身躯在尘埃中缓缓挺立,如同从深渊中挣扎而出的怨灵,每一寸肌肉都紧绷着想要复仇的决心。
他的目光穿透了周遭的混沌,直勾勾地锁定在王弘义那深邃而阴沉的眼眸之中,心中涌动的情感如同狂风骤雨下的海面,波澜壮阔,却又异常坚定。
在这一刻,他仿佛能听见自己心跳的轰鸣,那是想急于报仇并证明自己的怒火。
“请大人下达命令。”
朱挺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中迸发而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属下定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他的语气中没有丝毫的犹豫与退缩,只有对王弘义的死忠与对报仇的渴望。
王弘义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赞许的微笑,眼中闪烁着满意的光芒。
“嗯,这才像老夫的弟子,不畏艰难,勇于担当。”
他的话语中既有对朱挺的认可,也蕴含着一份深深的期待。
然而,王弘义的视线却悄然移向了窗外,仿佛穿透了重重楼阁,望向了那片未知的远方。
“去吧,你先去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
王弘义的声音变得柔和起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怀。
“你需要以最佳的状态迎接接下来的挑战,我正有一项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朱挺闻言,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
他深知,这不仅仅是对他个人能力的信任,更是对他作为王弘义弟子身份的认可。
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欲行,但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回头望向王弘义,眼中闪烁着询问的光芒。
“明日,从东都会调来一批顶尖的高手。”
王弘义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缓缓说道。
“他们个个身怀绝技,经验丰富。”
“我会将他们全部交给你指挥,由你带领他们继续深入调查武元衡及滞留在益州的田留安,我要他们所有的言行举止,不要放过任何线索。”
“同时,也要派人前往五龙山,寻机与潜入铁拐门的内线联系,杀死或者抓获那已经改名为林光的钦犯王文。”
“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但我相信,你能够胜任。”
朱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凛冽的寒光。
他知道,自己即将踏上的,将是一条充满荆棘与危险的道路。
但同样,这也是一条证明自己的道路,一条通往荣华富贵的道路。
他再次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毅然转身,大步流星地朝门外走去,心中已是一片热血沸腾,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挑战。
可王弘义与朱挺不知道的是,他们的一举一动同样也在武元衡的监视之下。
从五龙山归来的铁拐门太上长老白放与洪全,带着二十余名长老与弟子来到了益州,暗中协助武元衡保护田留安,同时终结王弘义等人的阴谋诡计。
白放带着两名长老和两名弟子,直接守在田留安的临时府邸之中,对田留安实施贴身保护。
而洪全则带着两名长老和两名弟子守在武元衡的节度使府中,严防王弘义使坏。
其余的长老与弟子则乔装打扮分散在王弘义下榻的官邸周围,实施十二个时辰的不间断监控。
自然,朱挺出现在王府的事没有逃脱他们的眼睛。
消息很快就放在了武元衡等人的案前。
武元衡深思良久,低声对洪全太上长老说道:
“这朱挺能够死里逃生,也算是有点本事。”
“只是这家伙是条疯狗,一旦得势就会疯狂咬人,得想办法斩断他的魔爪,让他无法残害忠良之士。”
洪全轻轻一笑,胸有成竹地说道:
“武大人尽管放心,这厮就交给我铁拐门了,我们让他成为一条没有牙齿的死狗。”
武元衡也微笑道:
“这一点勿容置疑,我绝对相信洪长老等人的实力。”
“另外,我有一事要告诉洪长老,接东都密信,明日将有一批丽景门暗中培养的死士抵达益州。”
“恐怕接下来的日子,整个益州将会动荡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