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疗室内，沉睡的少女穿着宽大的连体防护服，被平缓推入诊疗仪，透明的玻璃罩合上，露出里面一张白净的小脸来。

    “噢，不愧是我捡回来的崽，长得真可爱~”

    玻尔捧着脸对玻璃罩端详，旁边的黎曼吹着泡泡，一把将他的头给拍开。

    “噗，起开，别影响我工作。”

    说着，黎曼划出诊疗仪的界面，点击“初步检查”，面前凭空出现了一张带网点的蓝色薄膜。

    她懒散地活动了下双手，然后将细长的手指缓慢伸入薄膜。

    薄膜被指尖撑开，无限的张力使她的肌肤与网点完美贴合，与此同时，一双全息模拟的手从玻璃罩内伸了出来。

    黎曼手指一动，虚拟手也一动，戳到了游然的脸颊。

    “……肌肤柔软，富有弹性，与婴儿类似。”

    然后她掀开游然的眼皮：“瞳孔左蓝右黄。”

    玻尔从旁插嘴，“难道是混血？桑坦星那边就出过异瞳。”

    “不可能。”

    黎曼撑开游然的嘴巴，指着她的牙齿道：“异瞳牙床发育迟缓，依靠能量液为生，但你看——她的牙坚硬，锋利，咬合力相当可观。”

    “真的诶……恐怕只有善于野外生存的瓦莱星人会有这样的牙齿。”

    玻尔撑大眼睛趴在玻璃罩上围观，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有个东西是和猫猫一起被发现的！”

    他跑出诊疗室，不一会儿提了个银色手提箱回来，当着黎曼的面不甚熟练地将其打开。

    “咦惹！什么啊？”

    黎曼摇晃着药剂里半粘稠的液体，细眉蹙在了一起，“好像涡旋虫的大鼻涕！”

    玻尔轻啧一声。

    “拜托，坠毁的飞行器，神秘的人形生物……怎么就跟大鼻涕扯上关系了，你有没有点想象力！”

    他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凑过去，“依我看，这里面说不定是某种致命物质……”

    黎曼：“……哦。”

    玻尔：“……你敢敷衍的再明显点吗？”

    之后又进行了几项数据检测，黎曼对游然的身体构造有了大致了解，但这些东西依旧不够支撑她解开游然身上的迷题。

    “还需要定期观察。”

    黎曼记录完最后一个字，正要将游然传输出来之时，整个空间倏的震颤起来！外部传来了某种特殊的韵律。

    ——是圣音的召唤。

    两人对视一眼，迅速出去查探情况。

    在无垠的天际中，一个纯白飞行物正以直立的姿势下降，它外形接近克罗心十字架，远远看去，竟如传说中的六翼天使降临世间。

    不过没人会感激它的到来，因为那是边检站的军用飞艇。

    “去叫德先生。”

    周围叶片纷飞，黎曼一改往日的懒散，吩咐完玻尔，自己抬脚迎了上去。

    飞艇六翼收拢，身体平稳着陆，起落舱降下，从中走出三名帝国军官。

    统一的藏青色立领军装，领口别着六翼十字的宝石徽章，一条银穗带连至左肩，下身板正的裤脚盖住脚面，压迫感十足。

    “三位长官，欢迎来访，我是德先生的员工黎曼。”

    黎曼舌尖压着泡泡糖，绽放出一个无可挑剔的微笑。

    打头的一位是边检官奥雷，他专门负责这颗星球，早已跟黎曼混了个脸熟。

    此时他朝她点头示意，不无倨傲地说道：“恩，德先生人呢？”

    “他随后就来，诸位请先入舰吧。”

    黎曼做了个“请”的姿势，三人便跟在她身后步入了独立日战舰。

    除去奥雷，剩下两位军官都是初次被派来边检，虽早对德里西有所耳闻，但心中仍是鄙夷居多。

    “加纳公爵一定想不到，自己的私生子会躲到这种穷乡僻壤的星球上苟活，真给家族丢脸。”

    “……别这么说，人家虽然是私生子，但还不是靠着一张能让纳西莎小姐一见钟情的脸，成功攀上了里奇家族。”

    “他都被赶出家族了，跟纳西莎小姐的婚约肯定不作数了……”

    黎曼耳尖地听到背后的议论声，心中一阵冷笑，果然无论那里都有长舌妇。

    她将人领至接待舱，为三人调制了一杯普通的纽缦鸡尾酒，青绿色的液体上漂浮着一颗红果，入口酸甜解渴。

    “没想到能在这种地方喝到如此佳品。”

    其中一位边检官立马对这位“德里西的员工”产生了兴趣，“黎小姐怎么会想留在这里的？”

    他的意思是，以黎曼的外形和手艺，不应该选择留在这艘破烂的飞船上。

    黎曼正在切从冷冻仓里的批发喷香饼，看也不看地回了三个字：“讨生活。”

    “那怎么……”

    “咳，”奥雷轻咳了一声，打断了那人的问题，“黎曼小姐是帝国毕业的机械师，伽罗星物质丰富，适合冶炼重点金属，她才留下的。”

    “没错。”

    黎曼将挤了泡沫奶油的香饼端上来，冲奥雷眨单眼，“奥雷长官很懂我。”

    奥雷眼神轻微闪躲，若无其事地去抓甜品的叉子，努力保持在下属面前建立的威信。

    好在很快门口便传来了动静，解开了他的局促。

    高个银发男人推开门，不急不缓地走了过来。

    他似乎刚清洗完，浓郁的翠绿色眼睛带着湿气，银发也未绞干，用绿绳松松垮垮地缠了个辫子垂在左肩，衬衣的领口微开，墨绿色的工装裤束进工装靴内，整个人看起来像一颗柔美又挺拔的树。

    “啪嗒”一声，在这惊人之姿下，边检官的杯子脱手，碎了一地。

    黎曼相当理解地看了那人一眼，毕竟她当年也曾被德先生的美貌所惊艳，但在共事了这些年之后……她只想回去摇醒那个愚蠢的自己。

    果然，就见德里西挽起宽松的衬衣袖，随意地走到几人对面坐下：

    “那是18年在澳辛淘到的一只古董杯，价值两千星币，黎曼，给他我的码。”

    黎曼一脸灿烂地上前，掏出付款码递到那位边检官面前，“请扫。”

    那熟练的架势一看平时就没少做。

    ……等边检官僵着脸付完码，两边才谈起了正事。

    德里西双手交叉搁在腿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骨节，“距离交税还有几日，帝军大驾光临是所为何事？”

    “我们的确不是为了税款而来。”

    奥雷摆出了公事公办的态度，“我们来是为了调查一架不明飞船，它今日降落至你的临时管辖区。”

    “有这回事，”德里西翘起了二郎腿，态度很坦荡，“你想调查什么？”

    见德里西还算好说话，奥雷身体前倾，详细说明了来意：

    “目前，那架飞船只剩了一堆空壳，但显然那里曾有过战斗的痕迹……所以作为监管者，请你说明那里发生了什么？你对它了解多少？”

    “请不要试图掩盖真相，如果你的话与我们掌握的信息不一致，后果会很严重。”

    德里西：“如果我不配合呢？”

    奥雷：“那我们便会行使帝国的权利，依法收缴你的临时管辖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