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尔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比游然本人还急。

    “所以你同意把小家伙留下了？！”

    德里西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水，“我说要考虑两天。”

    “我不明白，这还有什么可考虑的？”玻尔几乎要被气笑了，“我以为她早是我们的一员了，不是吗？”

    结果德里西一句话给他怼了回去。

    “那你来补齐税款。”

    场间的气氛一时将至冰点，玻尔抱臂将头撇向一旁，显然气的不轻，但他内心也清楚，如果交不上这笔税款，他们这个四人团队不久也将分崩离析。

    而此时，游然的脑内也传来了熟悉的系统提示音。

    “叮！请宿主尽快完成主线任务：与君同行！当前故事实时进度值：0%。”

    听到那无情的声音念出“0%”时，游然的心变得拔凉拔凉的，她以为上了德里西的飞船就算完成任务了，但现在看来……是她想的过于美好。

    德里西是个指挥官，不是什么大慈善家。

    计较得失是他的本能，用最小的力去赢最大的面，是他的第一要义。如果用一个她便能换取足够的税款，那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执行，毕竟这是最优解。

    除非……她能提出另一种解法，帮他渡过这个难关。

    游然的表情逐渐认真了起来，她只有最后两天时间，如果她想不出来，这个世界就等于直接宣告失败了。

    ……

    回房的路分外安静，途中又经过了上午女孩死去的地点，尸体不知何时已被处理，地上只留下了一捧深色的土。

    众人本就暗淡的情绪，这下更是跌落到了谷底。

    “她死了，那颗石头怎么办？”

    玻尔低落地问了一句，见德里西并不回答，随即讽刺道：“呵，我就知道白问，她都死了，你肯定卖的更心安理得。”

    “你就少说两句吧！”黎曼推了他一把。

    借着天幕之上的星河光亮，游然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德里西的表情。他的眼睛毫无波动，似乎并不为玻尔的话触动，但唇却拉成了一条直线。

    他此时在想些什么呢？

    是在想女孩遭遇的无妄之灾？还是在盘算那颗帕帕拉恰卖什么价格合适呢？

    说实话，她比较倾向于后者，但是真奇怪……为什么有这样一双绿意盎然眼睛的人，却也拥有一颗铁石般的心肠呢？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德里西清亮的声音划破黑夜，游然顿时从思绪中惊醒。

    前面的玻尔似乎是赌气走的飞快，黎曼追过去片刻也失去了踪影，现在只有他们两人。

    她眼睁睁看着德里西弯下身，一张无可挑剔的脸在面前放大到数倍，那双眼睛染上夜色，像波光粼粼的深蓝海面下，静谧摇曳的绿珊瑚。

    “你似乎不担心自己两天后的命运。”

    游然摇了摇头，两只耳朵柔软地摆动着，像两片百合花瓣。

    “我担心，但没有用，所以要面对。”

    也许是由她嘴里说出太过新奇，德里西罕见的眉毛轻挑。

    他设想过很多种她的反应，比如求他别抛下自己，求玻尔保全自己，又或者她那蠢笨的脑袋，根本不足以支撑她理解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但他确实没想到，她会跟自己说出那个词——面对。

    “弱者没有选择的权利，何谈面对？”

    面对德里西冷淡的态度，游然再次摇了摇头。

    “不，不敢面对的，才是弱者。”

    两人的眼神于空中交汇，静静对峙着，一个认真坚定，一个怀疑探究。

    过了片刻，德里西先收回了目光，从口袋里取出一样东西，扔到了游然身上。

    游然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手足无措，接住东西一看才发现……那是一个红色的小布包。

    正面绣着“平安”和一尾艳红的小鱼，边角有些磨损，似乎佩戴了好些时日。

    打开一看，里面有张纸条，上面写了一行字：

    保佑我的女儿游歌，一辈子平安喜乐。——爱你的爸爸

    原来是爸爸给游歌求的平安符。

    “怎么，在你那里？”游然错愕问道。

    德里西撇开了视线：“飞船上捡的，物归原主。”

    摩挲着泛黄纸上那陌生又熟悉的汉字，游然心里的某种东西，似乎再也难奈不住，即将喷涌而出。

    好久……真的好久了，久到她都快忘记，被人挂念着的感觉了……

    她死死捏着那张纸，鼻尖忍不住一酸。

    这一路有太多孤独、委屈、无助、心酸，她原以为假装不在意，不去搭理，才能继续在黑暗里摸黑向行……但直到她触摸到这张来自光年外的羁绊，她才恍然发现，与那些一同被忽视的，还有她那么那么渴望的温暖。

    她好想外婆，好想室友，好想回到地球……

    她好想回家啊。

    无声的泪水顺着面颊滑下，将平安符上的小鱼儿滴成了深红色，似乎浸过水要活了一般。

    与此同时，她身前的德罗西捂住心脏，痛苦地单膝跪地。

    ……怎么回事，他的心悸自成年之后再未犯过，今天怎么突然犯了？

    游然发现德里西状态不对，立即抹净眼泪，上去扶他。

    “你，怎么了？”

    德里西强忍住疼痛，正要说话，骤然发现周围的影子出现了变化。

    数十个突起的尖角，正步步朝他们包围过来，德里西颤抖着点亮了手上的光脑，两人才看清黑暗里的那些“东西”原来是人。

    全是眼神呆滞，面色瘦削的黎明族人。

    这些人手上拿着凿矿的工具，一看就来者不善，两人被四面八方包围其间，处境相当危险。

    “停下，停下！”

    游然连喊了几句，但这些人不知道是听不懂还是听不见，丝毫没有放缓脚步。

    “他们，估计来找石头的，你，石头放在哪儿？！”

    “口……袋。”

    游然急忙将手伸进德里西上衣口袋，隔着贴身的衣物，她感到他体温降低，胸口伴有剧烈的喘息。

    但她来不及关心他的状态，转身迅速抽出他口袋里的宝石，高高举起，并学着他威胁小女孩的样子，有模有样地大喊：

    “再过来，我就把它，扔下去！”

    谁知黎明人不但没有停下，面色反而更加狠厉。

    完蛋了！

    这下彻底完蛋了！

    就在游然以为自己要交代在此的瞬间，一道稚嫩但充满力量的女声如闪电般降临。

    “都停下！真神显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