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剧情牵动着台下每位观众的心神。

    七仙女甜蜜他们就甜蜜，七仙女高兴他们就高兴，七仙女忧愁他们就忧愁，七仙女难过他们也跟着一起难过，七仙女要和董永分别……

    戏台上终于唱到了江冰熟知的那段。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这是冯灵的声音。

    台下的观众会心一笑。

    “绿水青山带笑颜。”这是演董永的扮演者冯青华的声音。

    二楼包厢里的杨老爷子皱起了眉。

    “这个董永也配得上七仙女？”这是棒打鸳鸯派的。

    “随手摘下花一朵。”冯灵的声音再次响起。

    “太甜了，多么恩爱的一对小夫妻啊，这王母都要拆散，好狠地心啊！”江冰把手里的餐巾纸当帕子拧，纸都抓烂了，一脸揪心。

    这是愿七仙女有情人终成卷属派的。

    台下的观众基本上都是这两种，要么觉得就这董永我家小仙女也能看上，要么就觉得我家小仙女喜欢就喜欢了，董永除了长得一般唱得也没我家小仙女好还没什么存在感外，也没太大的缺点。

    你看，他至少知道在七仙女坐下之前用自己的袖子擦擦石头，还是有点优点的。

    无论戏台下的观众是怎么觉得的，戏的发展无法更改。

    当那句最着名，最脍炙人口的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唱出来的那一刻起，这说明这出戏唱到了最后一场。

    随着剧情一步步由喜到悲，观众们的心情也随之变得沉痛。大家看着七仙女和董永在戏台上互诉衷肠，冯灵的声音婉转凄厉，声声句句都充斥着不舍与情丝，眼里虽没有一滴泪，但脸上的却似乎处处有泪痕。

    “时辰已到，七仙女请随我速速回天庭！”吊威亚吊在空中穿着天庭将士戏服的路人甲字正腔圆地道。

    “轰隆。”一道巨大的雷声吓得台下的观众一哆嗦。

    “董郎！”七仙女不舍地握着董永的手，死死不肯放开。

    “轰隆！”又是一声雷响。

    七仙女只能一步三回头，无奈地一步蹬地，踏空而起，如嫦娥奔月般轻盈飘逸地吊着威亚朝天上飞去。

    董永伤心到底，昏迷不醒。

    “董郎！”七仙女已经离开了舞台，可舞台上依旧回荡着她悲切的声音。

    观众们都盯着舞台上七仙女刚刚消失的角落，就算七仙女已经飞走了，大家也不是很愿意把目光投向趴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董永。

    二楼，在第6幕把董永从头到尾骂了个遍，要多嫌弃有多嫌弃的杨老爷子怔怔地看着空落落的舞台，一句话都没说。

    许奶奶坐在小桌旁，悄悄从兜里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无声地抹眼泪。

    伴随着音乐，因为飞天而去的七仙女限时返场，唱了一段对董永的爱慕与不舍，再度离去。七仙女真正离去后，董永幽幽转醒，看着七仙女留给自己的东西，唱起最后一段。

    全戏终。

    “王母好狠地心啊！”江冰一脸愤恨的报仇雪恨般的嗑瓜子，好像桌上的三盘瓜子就是棒打鸳鸯的王母的化身，她在这几分钟之内嗑完就算是为七仙女和董永出了一口恶气。

    “最后七仙女踏空而起的那一段也太棒了吧，就像是真的仙人要上天一样，七仙女什么时候穿的威亚？”乔慧芳关注的重点完全不同。

    “好像是中间绕到大树背景后面去的那一段吧，威亚的绳子挺细的，坐后面不仔细看估计都看不出来。”江晓亮道，“那么细的绳子要是出意外怎么办？”

    江祺表示怎么可能会出意外呢？这里是汪杏花的主场，要是真出意外了汪杏花这半鬼王也别当了。

    不过我刚才乔慧芳还真的注意到了重点，据江祺所知，天仙配这一出戏冯灵下的最大的苦功夫就是最后踏空而起的那一段。

    江茶动作指导，汪杏花威亚协助，冯灵没日没夜地练了好几天，才练成了如今这个如同真的仙人凌空起飞的样子。

    正说着，《天仙配》全体演员上台谢幕。

    整个戏院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叫好声络绎不绝。

    在此起彼伏的夸赞声中，江祺听到了一声特别中气十足，特别大声，就是嗓子稍微有些哑的“好”从二楼传来。

    顺着声音看去，杨老爷子正一脸激动地对着戏台鼓掌，激动得半个身子都快从窗子里探出来了。

    “谢谢大家。”

    和《皇女传》最后的收尾不同，这次谢幕冯灵倒是中规中矩的羡慕，笑得很甜，连连鞠了几次躬。

    不过冯灵这个反应和其他几个演员比起来还算收敛的，江祺看台上有好几个演员看上去好像快要哭出来了。

    尤其是冯青华，虽然他演的时候大家不是很注意董永，但董永好歹是《天仙配》的男主，和《皇女传》的太监完全不同。

    《皇女传》演完大家八成只记得皇女的脸，《天仙配》演完大家没准能记得董永的脸。

    2楼包厢里，拍了五分钟掌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杨老爷子只想找个人好好讨论一下刚刚的戏，一扭头，发现身后的许奶奶居然红了眼睛。

    “哎哟小许，你还看哭了啊！”杨老爷子的大嗓门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就连隔壁包厢都听见了。

    “什么？！小许看哭了？我的天，这可是个新鲜事，小许上次看戏看哭还是30年前吧。”隔壁传来一个不属于杨老爷子的大嗓门的惊叹。

    许奶奶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杨老爷子：“看哭怎么了，人家小丫头戏好。”

    “确实。”程老爷子非常赞同地点点头，“还是南宫会找地方，谁能想到游乐园里还能有这么厉害的小丫头。”

    陈老爷子都没好意思说自己刚刚看戏全程都没怎么喝茶，一杯茶端在手里都放凉了愣是忘了喝。

    “我说了芳不会坑我们吧！”张奶奶一脸得意的看了一眼杨老爷子，扭头想问南宫芳是怎么发现这个好地方，发现南宫芳正在急匆匆的收拾东西。

    “芳，你这么急着走吗？”张奶奶连忙起身。

    “再不走小百灵就要回后台了。”南宫芳指了指在戏台上配合几个观众合照的冯灵，从包里抽出下午小心折好放进包里的几张传单，“我这还指望小百灵给我签名呢！”

    就在这时，隔壁包厢已经出去的老太太跑了回来，激动地站在门口喊：“别磨蹭了，大家快下去，门口有人发七仙女的同款扇子！”

    张奶奶眼睛一亮，拔腿就跑，那叫一个身体好。

    “老张，帮我领一把！”从靠近舞台那边楼梯下去的南宫芳急切地高喊。

    “好嘞！”

    门口发放的扇子也是汪杏花提前准备好的，因为今天的戏票都是现场卖不能提前预定，在真正开卖之前没有人知道今天的票能卖的怎样。

    七仙女的扇子是找定制服装的厂家顺便定制的，价钱相当便宜，属于未来的戏院周边，定的时候一次性定了5000把。

    散场后，有不少买了VIP座的小年轻仗着自己离舞台近，直接跑到舞台边找还没脱戏服的冯灵合照。

    冯灵当年成为红角之后因为时代原因，没人体验到被戏迷求合照求签名，只是单纯的被狂热的戏迷丢过金银珠宝首饰。

    物理意义上的丢，金镯子，珍珠项链直接往舞台上丢的那种。冯灵那个时候唱戏的舞台小，两边都是弹奏乐器的师傅，有的戏迷扔东西没准头，弹奏乐器的师傅就是被砸的重灾区。

    尤其是二楼包厢里的有钱客人。

    寻常客人砸东西可能就扔点铜钱，包厢里的客人看上头了有什么扔什么，金镯子，银簪子，大洋，项链，胡乱地扔。在演员退场之后往戏台上扔东西，结果砸到拉二胡的师傅的事情比比皆是。

    在冯灵最火的时候，拉二胡的师傅一天得被钱砸好几次，痛并快乐着，因为这些赏钱台上的人，人人有份，只不过配角们分得不多罢了。

    冯灵因为之前只有过被戏迷拦下塞钱的经验，没有被戏迷拦下拍照的经验，觉得很新鲜，所以退场的时候慢了一步，还真被拦住了，干脆下了戏台和大家合照。

    其他演员见冯灵被拦下了就一起留下，怕冯灵年纪小没经验，受伤。

    见真的可以拍照，原本要走的人也不走了，开始排队拍照。

    汪杏花见状也怕出什么意外，毕竟游客素质归游客素质，意外归意外，只要人够多，素质再高也有可能出意外，所以就叫人在门口发扇子周边。

    七仙女同款扇子，你值得拥有。

    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拍照和扇子你只能选一个。

    排在后面的人觉得大概率是轮不到自己拍照了，纷纷散了冲到门口去抢扇子，一场小危机被汪杏花成功化解。

    等南宫芳迈着老腿从2楼跑到舞台边的时候，围着求拍照的人基本上都走光了，冯灵也转身要往后台走，急得南宫芳连忙大喊。

    “小百灵，小百灵！”

    好久没有听到如此熟悉的称呼的冯灵勐地扭头，看见了自家戏团最大的金主奶奶南宫芳。

    “南宫奶奶？”对于自家的金主奶奶，冯灵还是认识的。

    冯灵看了看边上，最后一个拍照的粉丝已经被没上台的戏团成员劝走了，现在整个1楼除了南宫芳都是自己人，便不再顾忌：“您是要合照吗？”

    “不合照，我都一把年纪了，不像她们小年轻喜欢合照。”南宫芳摆摆手，把传单递给冯灵，“我就是想小百灵你给我签几个名。”

    说着，南宫芳从包里掏出笔，准备的相当充分。

    冯灵看着传单，想了想，干脆在上面写了《天仙配》最有名的一句戏词，落款是冯灵。

    冯灵的签名配上这张印有汪杏花画的冯灵人物小像的传单，居然比刚才门口发的扇子更像周边。

    超级限量款周边。

    冯灵把签好的几张传单递还给南宫芳，南宫芳小心翼翼的重新叠好要收进包里，一抬头看见冯青华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一脸为什么只找女主签名不找我，好歹我演的也是董永啊。

    南宫芳犹豫了一下，想着虽然你这个董永演得不算出彩但至少不拉垮，没拖冯灵的后腿，就把几张传单又递给了冯青华。

    “董永要不要也帮我这个老太太签个名？”

    “好咧！”冯青华笑得一脸灿烂，接过笔就开始认认真真签名。

    冯灵笑着道：“南宫奶奶，听说你今天叫了一大票戏友帮我捧场，真是谢谢您了。”

    “不多不多。”南宫芳乐呵呵地道。

    “今天你这出《天仙配》演的这么精彩，把我一个30年都不曾看戏掉过眼泪的老姐妹看得直抹泪，等她们回去这么一宣传，以后更多！”

    “对了小百灵，你们这《天仙配》要唱多久？什么时候换新戏？我这边也好跟着安排时间，下个月我可能不能在这边久呆。”南宫芳开始打听戏院的安排。

    “这个要看观众的反响，如果观众反响好可能会连演一个多月再换戏。您放心，您包了楼上的三个包厢，如果我们这边换戏您不在的话，我们会提前联系您的。”

    “那就好。”南宫芳笑着点头，又冲其他演员点点头，“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今天晚上辛苦了你们也早些回去休息吧。睡前记得用热毛巾敷一敷，睡得安稳，我这边有一个养嗓子的方子，明天抄了给你们带来。”

    “谢谢南宫奶奶。”所有演员齐声道。

    南宫芳迈着小碎步离开了戏院，快乐地向朋友们分享她拿到超级限量版周边。

    累了一个晚上的戏曲演员们纷纷回到后台换衣服卸妆，江祺和汪杏花也跟到了化妆间。

    明明大多数戏曲演员都是30多岁的人了，回到后台后却像是第1次登场就颇受好评的小年轻一样，兴奋地谈论刚刚观众们的反应。

    看他们的架势，就算江祺给他们月薪两千，要是天天都能有这样的演出效果他们也心甘情愿。

    “真是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江祺倚在门边看着化妆室里的演员们笑着道，“昨天大戏演完之后怎么没见他们这么兴奋？”

    “那能一样吗？”汪杏花一脸这就是你不懂了吧，“昨天的是免费的，今天都是实打实花钱进来的。”

    “性质不一样，多少唱戏的演员一辈子追求的就是今天这样的满堂彩。”

    “不过今天冯灵就那么直接从戏台上下去和大家拍照有点危险，你回去跟她讲一讲。”江祺叮嘱道。

    “我知道。”汪杏花点点头。

    “周边得开始卖了吧？”

    “明天开始。”汪杏花掰着手指头算，“扇子，头饰，还有同款服装，明天全都在太平镇上架。分成和之前定的一样，对应角色的周边的演员得2%，不过我估计卖的最好的肯定是七仙女的，其他的也就是顺便卖一卖。”

    “不知道明天的票卖得好不好。”江祺又开始操心明天的票。

    “哇，今天这效果你还担心？”汪杏花一脸你到底懂不懂戏。

    “我只听说过戏票卖得越来越好，戏越来越红火，还从来没听说过第1天就以黑马之姿赢得满堂彩，然后越来越差的。”

    “等着看吧，咱们游乐园要出个大明星了。”汪杏花指了指正在卸妆冯灵，又指了指自己，“我都和冯灵说好了，我是她的经纪人，抽15%。”

    “开业三天特惠，然后再卖4天这个票价，再看情况给VIP票和包厢涨价。哇哦，南宫奶奶一口气包了3个包厢一个月，她赚了呀！”

    “不过今天晚上的茶水和点心销量实在是太差了，得把每一场的换场时间增加一些，中间再加个20分钟的休息时间方便大家上厕所和吃东西，这样茶水和点心应该能好卖一些。”

    江祺：……

    你这算盘打的挺响啊。

    不过江祺相信汪杏花可以当冯灵的不知道有什么用的经纪人了。

    这只鬼整个鬼都钻进了钱眼里，她不能赚钱谁能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