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市第一人民医院，泌尿外科。

    吴主任放下电话，激动得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作为泌尿科主任，他见过太多太多每天挂着尿袋，过得生不如死的患者了。

    其中许多患者还很年轻，本来有着大好年华，却因为疾病的原因，整个人生都被彻底摧毁。

    实在让人扼腕！

    必须尽快通知他们，过来改造膀胱，把尿袋取下。

    想到这里，他马上回到办公桌前，翻阅起电脑里的病例记录。

    吴主任回想起那位挂着尿袋，楚楚可怜的花季少女，不由鼻头一酸：

    短短十分钟，吴主任就挑出来五个印象深刻的患者，要么病情严重，要么年幼，要么家庭负担重，做完人造膀胱移植后，都能极大改善自身状况，拯救五个在病痛中沉沦的绝望家庭。

    随后，他一一给患者和家属打电话，亲自通知他们这一喜讯。

    作为一名医生，他喜欢听到患者发自内心的喜悦声音，每次都觉得无比满足。

    ******

    50岁的老李是个连医生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人，每周做三次血透的他，声音洪亮，行动敏捷，有事没事还喜欢骑自行车。

    作为一名肾斗士，他已经与尿毒症斗争了30年，并战损了一个左肾，一个膀胱。

    他不像一般的尿毒症患者那样，每天奄奄一息，孱弱如风中残烛，而是有着旺盛的生命力。

    除了腰间挂着的一个黄澄澄尿袋，他外表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老李的病根，缘自8岁时的一次意外，他因为顽皮爬到树上，不曾想受到惊吓一下子滑了下来，树枝戳伤了尿道，回家后小便就开始出血。

    那时医疗条件也不好，老李只是随便吃了点中药，并放在心上，却没想到尿道的损伤使膀胱和肾脏都受到了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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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了个造瘘口和尿袋，用来排尿。

    再后来，他又得了尿毒症，每周要做三次血透。

    40岁时，尿毒症引起心衰，这是最危险的并发症，老李感觉自己只剩下一口气，却再次神奇般地被医生抢救了回来。

    多次路过鬼门关，但老李依然活得好好地，乐观且开心。

    整整30年，他一直带着尿袋生活，虽然只是一名普通的保安，活得小心翼翼，却从未放弃过生活。

    工作之余，他从书店买来书，自学二胡和琵琶，一手好琴艺让他成了社区的红人，甚至有了一位女粉丝，组成了琴瑟和谐的一家人。

    能有如此的状态，源自他把自己当成正常人的洒脱心态。

    无论工作生活，他都以正常人的标准要求自己，哪怕以前夏天的时候，他带着尿袋去公共场合游泳，都没觉得有什么异样。

    那些异样的眼光，他觉得不在乎，就当看不到。

    时间一久，这一点，也让他赢得了许多人的尊敬。

    由于得病多年，他还结识了不少泌尿肾病科的医生，跟吴主任更是老熟人。

    这天，他如往常一样，在社区里拉着二胡，跟一群琴友们交流。

    忽然，电话响了。

    老李拿起手机：

    噗通一声，手机从头手中滑落，直直地掉在地上。

    老李却浑然不觉，整个人愣在当场。

    直到妻子在旁边推了一把，他才如梦初醒般，惊呼出声。

    他看了眼脚下，赶紧把手机捡起来，幸好，厚厚的手机壳挽救了屏幕，使其免于碎裂的命运。

    妻子听到这话，也吓了一跳：

    老李一把抱住妻子，久久不肯撒手，低声呢喃道：

    不知不觉中，他脸上已满是喜悦的泪水。

    妻子瞬间懵逼了：

    旁边的琴友也都一个个睁大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老李就如擦汗一般，一把抹掉脸上的泪水，向大家解释。

    众人恍然大悟，立即信了，一个个七嘴八舌地向他贺喜。

    妻子也是一脸的欢天喜地，她搞不懂这事到底怎么做到的，只能归功于科技的力量。

    老李拍了拍外套下的尿袋，里面鼓鼓囊囊，他心中顿时五味杂陈，想想这尿袋竟然陪了自己三十年，要是以后没了，可能还真有点不太习惯。

    不过他并不怀念，而是胸中一阵欢喜，点头道：

    第二天，老李如约来到昆市人民医院，见到了吴主任。

    笑容满面地打过招呼后，他又看到了办公室里的其他四个患者。

    除了两个中年人外，还有两个年纪很小的患者，让他不由多看了几眼。

    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女，身上背着一个挎包，拉链没有封口，黄色的尿袋就那样放在里面。

    她目光平静，看谁都会微微一笑，坦然自若得就像街头走过的一个普通中学生。

    两人四目相对，彼此点头示好。

    老李心中暗赞，他在这个少女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股毫不在乎的洒脱心态，如此熟悉。

    可以预见，再严重的疾病也无法击倒她，她注定能快乐成长。

    他目光转动，看向角落。

    那里站着一个沉默不语的小男孩，低着头，躲在父母身后，隐藏在阴影中，仿佛这样就能将一切的不快隔绝在外，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小世界。

    老李上下扫视，很快看到小男孩身上黄黄的尿袋，顿时心里一沉，将目光挪开，不敢再看。

    这才是几岁的孩子啊，本该天真烂漫，无忧无虑，健康成长的年纪，却背上了难以承受的痛苦，以及难以预见的未来。

    他在心里哀叹道，脸上的喜悦瞬间消失不见，再也笑不出来。

    这时，只听吴主任轻咳一声，开始散发手中的文件。

    众人签好字，五份薄薄的文件整齐地叠在办公桌上。

    然后，五个人，挂着五个尿袋，齐齐看向吴主任，眼神中饱含着期待。

    吴主任呵呵一笑道：

    两个中年人茫然地摇摇头，他们皮肤黝黑，衣着朴素，一看就是农民或工人，连吴主任的话都没怎么听懂，就更别说提什么问题。

    小男孩的家属倒是有很多问题，七七八八问了许多，主要是关于术前术后的注意事项。

    吴主任耐心地讲解着：

    听到这句话，小男孩勐地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光芒，问出了进来以后的第一句话。

    吴主任慈爱地摸摸他的头，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奶糖递过去，笑道：

    小男孩脸上笑容绽放，开心地笑了起来：

    他摇着妈妈的胳膊，眼睛里的阴霾一扫而空，高兴地喊道：

    家长脸上的笑容很灿烂，声音却在颤抖，两人冲着吴主任一鞠躬，腰深深地弯了下去。

    吴主任慌忙将两人扶起来，连声说道：

    老李看着眼前这一幕，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涌了上来，眼眶瞬间湿润了。

    就在这时，吴主任朝他看了过来，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老李咧开嘴笑了：

    吴主任赞许地点点头：

    老李挥了挥手，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吴主任笑了：

    他不再多说，转头看向校服少女：

    少女脆生生地应道：

    少女平静无比地问道。

    吴主任倒抽一口冷气，上下打量了一下少女，有些不敢置信：

    女孩澹定道：

    吴主任狠狠揪了一下下巴上的胡茬，突然觉得一股澹澹的蛋疼。

    他万万没想到，这孩子忍受着常人无法忍受的病痛，竟然还能跳级读书。

    这可是个学霸啊，可不能耽误人家的前程。

    万一因为他手术没做好，影响到了孩子的发挥，从985变成大专，甚至没考上大学。

    这……自己肯定会心中过意不去。

    吴主任默默想着，双肩沉甸甸地，感觉到了一股莫大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