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张仁玫的狂舞，张庆群仅仅只是随便瞄了一眼，无动于衷。收回视线，继续跟云叔做一对沉默寡言人。

    咚咚咚。敲门声适时响起。

    张仁玫戛然而止，理了理头发和黑白相间的长裙，清了一下嗓子，“嗯哼。进来。”语气威严，气质清冷，高雅如女王，哪有刚才那个疯丫头的半点影子。

    进来的是卖场的侍者，送来了他们先前的点餐。

    漂亮的领班躬身行礼，“打扰了。”然后示意身后一溜服务员将酒菜摆放到餐桌上。

    摆放完毕，侍者们整齐地躬身行礼。领班道：“请贵客慢用。若是还有任何需要，请按键召唤。”随后依次退出，并带上房门。

    门一关，张仁玫又像是换了一个人，蹦蹦跳跳地来拉柏承诚，“吃饭吃饭，我们边吃边说。”

    “疯丫头，离我远点。”柏承诚从沙发的另一边绕过，跑到张庆群身边坐下，“庆叔，您家大小姐是不是有疯病？”

    一直没开腔的张庆群抬头宠溺地看了一眼喜上眉梢的张仁玫，“小姐其实过得很苦的。”

    “她苦？”柏承诚诧异地看着张庆群，手指着张仁玫，“您是说反话吧？”

    张庆群没再回答，恢复到比云叔还像机器人的状态，面无表情地打开酒瓶给四人斟酒。

    张仁玫一屁股坐到柏承诚的另外一边，“我来给你解释。

    你觉得世家子弟都是生活在蜜罐里是吧？有句话叫欲戴其冠必承其重。世家子弟享受了家族资源，自然需要承担兴盛家族的责任。从小就要被迫学习各种各样的知识和技能。你们在街巷乡野间自由地飞奔，我们在琴棋书画前挨戒尺。

    待长大一点，学习的东西更多，政治、经济、军事、权谋、人心，等等等等。

    我不是说围城吗？你们羡慕世家子弟的光彩，我们羡慕你们精彩的童年、少年、青年，以及自我发展的选择权，甚至老年。

    人老了，都喜欢回忆。你们的一生，是丰富的，精彩的，充满不确定性。每一步都值得回忆。我们呢，忆无所忆，从出生开始，人生就被划定好了，只能沿着固定的轨迹走下去。木偶一样，千人一面。

    你说，这种生活有何乐趣？算了，不说了，你肯定觉得我矫情。

    橙子，我妈帮我争取了个机会，能让我像卓青琳一样自由翱翔。什么龙子龙孙，去特么的，我不稀罕。你可以帮我实现这个心愿吗？”

    柏承诚斜斜嘴角，“你爱咋咋的，跟我有一毛钱的关系？”

    张仁玫抱住柏承诚的胳膊，“当然跟你有关系啦。我知道你不喜欢拐弯抹角，直白跟你说吧。这个机会是我妈帮我争取的，只要你能接受我，我就可以跳出家族的囹圄，做自己喜欢的事。

    当然，不能再从家族获得任何资源。包括在大帝俱乐部拿出来的那些赌注，输了的当然就不说了，归了别人，赢了的和手上的，都得上交回家族。”

    “咳咳咳。”柏承诚被吓到了，“放开，放开，离我远点。你说的我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据我所知，你们世家子弟择偶应该很复杂。”

    张仁玫俏脸一红，捶了柏承诚一下，“谁跟你说择偶了？我说的接受，是指进入你的团队。嘻嘻，你要是愿意娶姐姐，姐姐更高兴。”

    “我的团队？”柏承诚疑惑地问，“我哪有什么团队？”

    张仁玫白了柏承诚一眼，“跟姐姐说假话，有意思吗？春华一号的工作组，鱼龙舞，不都是你的团队呀。我不是说过吗？我绝对不是花瓶，肯定能给你创造收益。呵呵，至少保障你我的富足生活不成问题。”

    柏承诚眼神一凝，“你是认真的？”

    张仁玫咋咋呼呼，“你以为本小姐跟你闹着玩啊？我是那么闲的人吗？就算我的时间不值钱，也不敢浪费你这位大会员的宝贵时间呐。”

    柏承诚还是摇头，“我知道你绝对是人才，可惜我这小庙安放不小。别急，别急，听我说。我的专利，已经约定好了交给鱼龙舞去经营。再出新的专利也一样。至于春华一号，根本就不存在工作组。有卫倩莲帮我打点一下文书，足够了。你说你这位大神过来，我能让你干嘛？浪费人才嘛。”

    张仁玫死死地抱着柏承诚的手臂不放，“谁说没有用武之地？我刚才不是问过你吗？香烟呐，无害香烟呐。”

    柏承诚摇头，“没兴趣。我又不开烟草公司。”

    张仁玫，“我帮你开呀。不需要股份的，我帮你打工。薪资随便，嘻嘻，必须给我一支s级基因强化剂。”

    柏承诚，“你先放开好吧。我们边吃边说。”端起酒杯朝张庆群和云叔示意了一下，喝下去半杯，又吃了几口菜，才继续道：“我也实话跟你说吧，我就没想过开实体公司。理由嘛，如果你细想，应该能明白。

    比如你说的商家，我如果有公司，我必然担惊受怕，因为凭他们恐怖的体量，弄死我的公司很简单。你们世家嘛，呵呵，我就不说了。我没实体公司，谁都拿捏不了我。”

    张仁玫揉着她漂亮的眉心，“你不觉得这是一种怯懦的逃避行为吗？以你的性格，应该是迎难而上啊。”

    柏承诚，“这是自知之明。有人跟我说，社会发展到现在，阶层已经固化。我不认为我有打破坚冰的能力。哼哼，做实体公司。做大了，等别人来杀猪么？”

    张仁玫，“要是这么说，你的鱼龙舞就不怕？”

    柏承诚道：“鱼龙舞怕什么？我跟鱼龙舞的协议是，我有权随时取消鱼龙舞代理我专利的权力。谁想侵吞鱼龙舞，可以呀，他得到的绝对只是一个空壳。”

    “呀呀呀呀。”张仁玫恼火地揪着自己的秀发，将一头半长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

    张庆群再一次抬头，不是看向张仁玫，而是看向柏承诚。没说话，但眼神里有明显的求肯。

    柏承诚不忍心，“你要是真打定了主意，我倒是有个想法。哦呸。”扇了自己一巴掌，暗骂自己，“你有什么资格去怜悯一位公主级的大小姐。”

    张仁玫惊喜地抬头，又一次抱住柏承诚的胳膊，“真的呀？太好了。你说你说。”

    柏承诚只顾吃菜，不想说话。

    “说嘛，说嘛，我求你了。”张仁玫施展其无敌卖萌绝招。

    柏承诚被缠得无奈，“好好，先放开。基因强化剂的专利不是卖了不少钱吗？我想用我自己的钱做一些投资。你跟我说说，投资什么比较好？”

    张仁玫道：“考我是吧？橙子，不管怎么说，我的眼光绝对比你好，交给我绝对错不了。”

    柏承诚眼里带着问号，“没有家族助力，你确定？”

    张仁玫拍了一下高耸的胸部，“本小姐已经匿名成功运营了好几次投资好不好？”

    柏承诚，“资本运作？割韭菜？那不见得是你的眼光，依然沾了家族的光好不好。”

    张仁玫振振有辞，“是，我的消息来源确实跟我的身份有关系，但怎么叫沾光呢？那是人脉好吧。”

    柏承诚一扬手，“打住。我不需要你的消息来源，不想跟你们家族沾上任何关系，免得以后说不清楚。我也不想在股市上翻云覆雨，赚昧心钱。

    我的想法是，我划定一个方向，你帮我去寻找和投资。具体的操作你肯定比我内行，可以全权交给你，但不能偏离我划定的范围。”

    张仁玫没有轻易答应，“你先说说你想投资那些行业。”

    正在此时，柏承诚眼角的余光突然瞄到玻璃墙上大虚拟屏，拍卖台上正在拍卖的是一个小公司的股份。柏承诚豁然起身，走向虚拟屏。

    张仁玫连忙站起来跟上，“你想投资这种公司啊？橙子，我跟你说，它真的没有投资价值。这些小公司是在风投圈融不到资，才花一笔钱来拍卖行碰运气。

    这个拍卖绝对流拍你信不信？在座的谁不是人精，会将钱丢给他们打水漂？”

    柏承诚没有理会张仁玫，在沙发扶手的按键上点了一下，报价一千万。底价只有五百万，拍卖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再扭头看着张仁玫的眼睛，一脸的郑重，“你认真看过他们的报告书吗？”

    张仁玫诧异了一下，走到虚拟屏前挥手滑动屏幕，从头到尾认真地看起来。字数不多，很快就看完了，“没看出什么啊？给人的感觉是，异想天开。”

    这是一家来自北清大学的几个硕士生鼓捣的一家很小新材料的公司，研究方向是非牛顿固体。具体一点，那几个学生认为世界上存在并非由分子、原子组成的物质，费米子和玻色子不一定非要组成原子核，也可以直接组成新物质。

    这种物质如果能研究出来，简直具有颠覆性的意义，比如这种物质构成的‘苹果’可能会向上飞。

    柏承诚笑了笑，“异想天开？呵呵，或许我也是那个异想天开的人之一。”

    张仁玫震惊，“你，你真的接受他们的说法？”

    柏承诚道：“不是接受，是我会尽力帮他们实现他们的说法。”珀丽雅就不是由分子、原子组成的，所以柏承诚有十足的把握认定那几个学生的猜想是正确的。只是这个月的精力全部投入到人体生物学和药物学了，不然柏承诚自己都可能开始了这项研究。

    另外，柏承诚有一种感觉，想研制意念波载体，很可能要从非牛顿物质里面去探索。灵感同样来自珀丽雅。因为珀丽雅有灵魂，但没有人类的大脑。

    看到柏承诚如此认真，张仁玫思索了一会，点点头，“我信你。”

    “你相信了？”柏承诚有点受宠若惊。别说冯茹蕾等人，在五个研究小组组建完成之后，柏承诚给每一个小组都提过建议。

    给软件小组的是n+1进制。

    模拟计算机小组，他建议研究智慧机器人的变异原理。（曾出现过具有自主思维能力的智能机器人，被称为智慧机器人。但人类出于恐惧心理，或社会伦理、秩序等方面的顾虑，严禁智慧机器人的出现。一旦发现立即销毁。）

    数学算法小组，柏承诚认为应该先完成代数和几何的大一统。

    物理基础理论上，柏承诚觉得必须从寻找新作用力入手。

    材料上，提到的就是非牛顿物质。

    然而，无不被人斥为不知天高地厚，信口开河，大放厥词。

    现在张仁玫居然说她相信柏承诚，这是第一位。柏承诚自然感动，总算有人认可。唐常盛、聂开泰等人都没帮他说话。他们是希望柏承诚研制出意念波编程，但在科技上，显然更相信那些老专家。

    所以即使张仁玫是外行，柏承诚都恨不得引之为知音。

    张仁玫认真地点头，“我不是相信这个理论，是相信你。你绝对不是无的放矢的人。”

    柏承诚很兴奋，“你刚才说的事，如果是真心的，那就来吧。跟卫倩莲一起，帮我管理我的私人投资。”

    张仁玫也大喜，举起手掌，“来，击掌为誓。我回去就申请，到富春山居春华一号上班。

    咯咯咯咯，橙子，卓青青的鱼龙舞想要专利，是不是要通过我？”

    “呃？”柏承诚懊恼，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