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大人的心情明显没有刘畅那样好,他们除了防范可能突然跳出来的野兽,还有,他们要寻找的栖身之地还没找到,如果在天黑之前,他们还找不到,今晚,他们又得露宿了。
可在茫茫的森林里,找一个可以容身的山洞实在是太难了。
直到夜幕再次降临,他们不得不再次面临现实---再次露宿!不过,也有一个好消息,他们打到一只黄羊。不用啃刘畅还带着的几块干饼子。
吃完后,一个充当侍卫的随从,找一个较大的树干,靠在树干上睡觉,另一个则坐在一个大石头上警戒。
父子三人也躺在火堆旁,睡着了。
就这样,过来五天,他们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居住的地方,最后,不得不放弃了。
期间,他们也想过搭建一个木屋,这是山里,搭建木屋的材料到处都是,可是,他们没有工具啊,侍卫倒是有两把刀,可那是武器,不是工具,砍了几下,一把刀就作废了,剩下的一把无论如何都不敢再用来砍树了,如果连仅剩的一把也弄坏了,不说防身,可能连吃饭都成问题,没法宰杀猎物。
“看来,我们真没有办法在这野外生存”刘剧看着遍地枯黄落叶,发愁的说道。
这几天,也算是老天可怜,没下雨。如果下雨,别说吃的问题没法解决,连避雨取暖都没办法,万一在生个病什么的,他们真的就是死路一条了。
“回去!”刘剧站起来,下定了决心。
“公子,主人临走的时候交代,公子实在无法立足了,可以到黄石寨安身。”一个随从看见刘剧下决心要走,边上前把张道达临走时嘱咐他的话,转告刘剧。
“黄石寨?”这是刘剧第二次听见这个地名,虽然依旧好像很熟,到现在也没想起来,到底在哪听到过这三个字。
“是的”随从点点头。
“黄石寨在哪”
“荆州”
“啊,我知道了,黄石、黄石,原来是当年留侯得到黄石公传书的地方,我说呢,这个名字这么熟悉,就是想不起来。可是,那不应该是济北吗?怎么在荆州有个黄石寨?”他一下明白了黄石的意思,可对济北的石头怎么跑到了荆州不解。
“这个。。。这个小人却是不知”
“肯定是留侯当年自己搬过去的。”刘畅补充说,这些都是祖辈的光辉历史,作为皇室子孙,了解祖辈的辉煌业绩是必修课,他也是刘氏后人,懂不懂,不要紧,但一定得知道。张良是高祖的主要谋士,所以,他的业绩刘氏子孙都知道。当然了,张良搬石头,是刘畅自己猜的,知道自己的师傅是块石头,总不能把石头继续让他风吹雨淋不是。
下山的路虽然也同样是艰辛难走,但总比上来的时候顺利一些,二哥跟着带路的随从,在父亲的前面走,刘畅则跟在父亲的后面,俩个随从依然是一前一后,二哥的情况好多了,不过,依旧不说话。
“父亲,真有黄石公这个人吗”反正路上也没其他什么事,父子俩也就你一句,我一句说着闲话,闲话的主人公,当然是那个神秘的黄色石头。刘畅用自己的眼睛看黄石公,他有些不太相信。自己当初就问过教授自己的夫子,夫子给自己的答复是“不准怀疑”,可自从他懂事的时候起,凡事都想刨根问底,越不让他怀疑,他反而觉得更可疑,他决定,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一解当初的困惑。
“当然有啦,怎么会没有。”这是刘剧的回答:“不然,留侯怎么能得到《素书》”
“也许是他自己写的呢?”
“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你说,当时黄石公往桥下丢鞋子的时候是在桥上,万一被水冲走了咋办?”
“怎么会,黄石公当时看到是看好了,才丢的。”
“父亲,如果当时是你,你会不会下去捡?”
“这个。。。。也许会吧。”
“如果是我,就肯定不会.”
“为什么?敬老敬贤可是美德”
“你想啊,他当着我的面把鞋丢下去,还丢了三次。肯定是有病,我最大的可能是找人把他抬回家,把他交给他的子女。你想,留侯当时可都是三十多岁了,还号称天下最聪明的人,黄石公怎么还会用这种小孩子的把戏试探。唯一的可能,这个黄石公是个傻子。”
“可那本《素书》,为父真的看过,宫中就有抄本,字字珠玑,博大精深。”
“那本书我没看过,也看不懂。我就是想不到,黄石公为什么用那么傻的办法试探一个聪明人,而留侯居然看不出这是一个傻子的游戏。”
“不是说了吗?留侯当时看在他岁数太大,才没计较。”
“还有一个疑问,故事里说,五天之后,张良到了约定的地点,老人已经先到了,看到张良晚到,老人生气地说道:‘年轻人和老人约会,怎么可以迟到呢’于是再次离去并说道:‘五日之后早点来。’
五天后鸡刚叫的时候,张良便赶忙赴约,老人又先到了,他愤怒地说:‘怎么又迟到了’说完老人又走了,说:‘五天之后早点来。’
五天之后,张良半夜就去了,过了一会儿,老人也来了,老人拿出一本书说:‘你读了这个就可以做帝王师了。今后十年你将建立一番事业,十三年后你将在济北见到我,谷城山下的黄石就是我了。’说完老人就走了,再也没有出现。故事是这样的吧”
“是啊,这有什么问题?”
“这个问题可就大了,前面可以说黄石公倚老卖老,装疯卖傻;后面就不像话了,明显就是一个不守约定、不守时的人,半夜也叫天亮时分?万一黄石老没有书,抑或就是跟留侯开个玩笑,那留侯岂不成了天下的笑柄?”说到这里,刘畅鄙视的口气一览无余,黄石公直接变黄石佬了。
刘剧沉默了很长时间,没有说话。这个故事家喻户晓,几乎无人不知,可谁也没注意这些细节。说实在的,他也觉得小三说的在理,守时,就是要守住准确的时间,迟到不守时,早到,尤其是早的太离谱,只能说明你心里没数,没有时间观念,同样也不是守时。如果这种人在自己父亲的手下当将军,敌人天亮才到,你半夜就冲锋,推出去砍了,是最明摆着的结果。
“可那本书。。。。”刘剧想了想,这本书的抄本他见过,不可能是假的,文字精炼,字字珠玑,确实是难得的好书。
“肯定是留侯自己写的。”刘畅在刘剧的身后,边走边用树枝拍打旁边的茅草,一边回答父亲的说话。
“那他为什么要借黄石公的名字。”刘剧站住,回过头,看着还在边走边晃脑袋的儿子。
刘畅没留神,一下子撞在父亲的身上,刘剧赶紧扶了一把,然后继续走路。
“这才是留侯的高明”刘畅恢复了原来的状态,也回答着父亲的疑问。
“这话怎讲?”
“你想想,如果高祖知道留侯有这么大的才能,能放他走吗?”
也是,刘剧皱了下眉头,就想通了,别说祖父开国皇帝,就是自己,也不会让有翻天覆地本事的人轻易离开,离开的前提只有一个,脑袋留下,身体可以离开。开什么玩笑,让这种人离开自己的掌控,除非自己没长脑袋,或者脑袋长了霉:
“可是,他还不是走了啊?”
“因为他把书留下来了。他是告诉所有人,不是我厉害,是这本书厉害,现在,你们都看到了,你们也和我一样厉害了,那我就不那么厉害了。”
“这么说,他把高祖都骗了?”刘剧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离开恢复了正常的速度。
“那是肯定的了,只是不知道这本书,到底是真书还是假书,我想,他一定会留后手,这本书肯定是高深莫测、晦涩难懂,其实,就是把简单的话说得云山雾罩,应该没什么价值。”
刘剧没有继续说话,他又沉默了。但他这次沉默不是在思考刘畅说的话,而是刘玲的话,突然回响在他的脑海,他姐姐说,自己这个儿子,是数千年来,发现的唯一一个天选之子,当时,对姐姐的这句话并没在意,也太玄乎了,还说活几千几万岁。现在想起来,不管实在宫里还是在现在,这小子的确与众不同,以前只觉得是童言无忌,或者是异想天开。现在看来,也不光是空穴来风。看到问题角度的刁钻,还是解决问题的能力,都比他这个皇帝亲自培养的接班人强很多,尤其是前几天问自己的那句话‘为什么不把那些不听话的将军杀了?’自己都感觉不如自己的儿子。是啊,自己当时,为什么不杀了他们?我杀他们,就是杀错了,最多挨训斥;而他们要是杀我,必被诛九族。自从姐姐现身之后,刘剧的心里一直告诫自己不能小看这和三儿子,可他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他。
“这本书当时不少人看过,《素书》仅有六章、一百三十二句、一千三百六十字。好多人还能记住。其中有一片正道为父记忆尤其清醒:德足以怀远,信足以一异,义足以得众,才足以鉴古,明足以照下,此人之俊也;
行足以为仪表,智足以决嫌疑,信可以使守约,廉可以使分财,此人之豪也;
守职而不废,处义而不回,见嫌而不茍免,见利而不茍得,此人之杰也。”刘剧决定考考刘畅,就把《素书》的一段背诵出来,看看儿子的反应,这几句话可是自己奉为金科玉律,无可挑剔的,他不相信,儿子能挑出毛病。
“什么意思?”刘畅的眼睛里冒出一圈一圈的倒影,父亲说那么多,每一个子他都会写,每一个子他都认识,可放到一块,硬是不懂什么意思。听不懂这些晦涩的文字,他就听到这个什么也,那个什么也,也来也去,也不知道是也了什么。
“品德高尚,则可使远方之人前来归顺。诚实不欺,可以统一不同的意见。道理充分可以得到部下群众的拥戴。才识杰出,可以借鉴历史。聪明睿智可以知众而容众。这样的人,可以称他为人中之俊。”刘畅把这些书上的字解释给刘畅听,这些字可是经过很多文豪和留侯本人亲自注释,内容绝不会错。
“父亲,你和祖父一起上朝,在朝堂上,你们也这么说话?说一句,也一下,说一句,也一下?就这一句,孩儿就听不懂。如果我以后当皇帝,谁要是这么也过来,也过去的,我就把他们都变成一个也:哑巴也!有什么话就不能好好说啊!”
“你先别管这些,你先说说,他说的有没有道理?”
“有道理啊,当然有道理。”
“这几句话如果解释成‘饿了就是没吃饱,吃饱了就不会饿;有足够钱的人是不穷人,穷人就是没有足够钱的人’就更有道理了。’就凭这几个字,孩儿断定,这是假书。”刘畅简直要疯了,说了那么多,自己真的一句都没听懂,没有父亲翻译,自己被他们卖了都不知道。在自己的国家,说自己的语音,自己居然听不懂。
“就这破书,你们还如获至宝?父亲,如果你当了皇帝,马上让张家交出真书,交不出就用笼子关起来。”
父子间的山路对话,给刘剧带来了很大的影响,也使他从另一个角度审视了自己,心中的怨念也没那么多了,也接受了现实。父子间的对话,后来被随从传给了张道达,吓得张真人连夜掘开张良的墓,将陪葬的张良的手稿焚毁,这是后话。
三天后,他们终于走出了大山。
“公子确定不与我们一路去黄石寨?”他们知道这位公子的身份,主人走的时候就交代过,不过,真人也交代过,让他们依旧按公子称呼,除非当事人要求,否则不得改变。
“我们就不去打扰真人的修炼了,在山中我们父子无法生存,在这民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回去替我父子多多感谢真人伸出援手。”这次野外逃生,刘剧的品性也改变了不少,最少,知道说感谢的话了。以往,可没这个坏毛病,感谢?你们能为本皇太子效劳,是你们的荣幸。
果然,俩随从听说皇太子要他们俩转达来自皇太子的感谢,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连话都不会说了。
打发走两人后,刘剧注视了一下四周,这里不是泉鸠里,这点刘剧可以肯定,因为,泉鸠里是山区,而这里不是,这里的前面是很大的平地,人口也比泉鸠里稠密得多。
既然不到黄石寨,他们就面临再一次的选择:往哪去?
黄石寨,不是他不想去,而是不敢去,儿子说的对,张家,是聪明人之家,聪明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会审时度势,会明哲保身,他们的急流勇退就是很好的例证。张道达虽然邀请了自己,可张家不是张道达一个人的。
可到底去哪呢?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进城,要么出关,往东是函谷关,出函谷关后,跟随商队北上,翻过秦岭就可以进入大漠,这条路虽遥远,但比较安全,尤其是进入大漠后,就天高任鸟飞了。刘畅比较愿意选择这条路,但这条路安全是安全,他们没银子,他们要想办法边走边挣盘缠,也就是比较辛苦一些。
进城呢,比较近,但也比较危险,毕竟太子出走没过多久,风头没过,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被抓捕,但在城里,他们生存的手段要多一些,没那么辛苦。
“进城”刘剧最后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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