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从来都不会为任何一个人停留。
地球。
尽管是炎炎夏日,可对于生活在茂密丛林里的人来,凉爽才是常态。
这是一座大型山脉,是一片生机勃勃的原始森林,藤蔓沿着树枝伸出去很远,浆果引来不少素食主义者的争夺。
飞鸟展翅、猕猴跳跃、走兽低吼,这便是丛林百看不厌的表演。
“爷爷,我回来啦!”
“啊哈哈,米娃子回来了,收获怎么样啊”
“不怎么好,有群猴子跟我抢,我不敢太靠近,它们要揍我,所以只摘了半袋。”
“哈哈哈,没关系,下次我们早点去。”
“好。”
丛林边缘,一座简陋的木屋前,一个八九岁的男孩从树林里跑出来,拉着等候已久的爷爷高高兴兴回了屋。
半晌,艳阳高照,一缕炊烟袅袅升起。
不多时,屋里那张坑坑洼洼的木板桌上就多了两碗粥和两碟卖相并不怎么好看的菜。
捧着碗喝了一大口,米娃子露出开心的笑,然后就声音清脆的问道:“爷爷,那个野人哥哥还没醒吗”
“没樱”
爷爷摇了摇头,一口喝完碗里的粥,道:“米娃子,吃了饭你再去给野人哥哥换个草药,然后喂他一碗粥,我来洗碗。”
“知道了。”
见爷爷摸索着起身,米娃子立刻喝完粥,转身把锅里的最后一碗盛上,一路跑进了里屋。
等他进去后,爷爷朝里屋望了望,最后叹了口气才慢悠悠去洗碗,嘴里喃喃道:“唉,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希望老爷不要辜负米娃子的好心吧!”
里屋。
简陋的房间里只有一张木床和一张桌子。
在木床上躺着一个浑身漆黑、披头散发的人,甚至就连他的呼吸都微若游丝,如果不仔细观察,恐怕都会觉得这是个死人。
而他,正是死里逃生的凌尘!
“野人哥哥,吃饭了。”
米娃子端着粥进来,熟练的坐在床边开始用木勺子一勺一勺喂饭。
大约半个月前,米娃子在和爷爷老顾头巡山的时候遇见了他,那时的他和现在一样狼狈,并且浑身上下没一处是好的,就像是被烈火烧焦了一样,衣不蔽体气息微弱。
起初爷孙两被吓得不轻,还好米娃子心善,硬拉着爷爷上前,也所幸老顾头学过点医术,把脉之下惊讶的发现凌尘还活着,就带了回来。
不过有两点,爷孙两一直很疑惑,甚至每每想到就感觉背脊发凉。
一、凌尘的来历,以及他的遭遇,为什么会被烧成焦炭扔在丛林里
二、那便是凌尘胸口的洞!
最开始发现凌尘的时候,老顾头就不觉得这个人还活着,因为凌尘胸口有个洞,贯穿式的洞,内脏都缺了,怎么可能活
可随着时间一过去,他们骇然的发现,那个洞在愈合、在消失!
也就是,这个饶身体在自愈,并且生命力恐怖!
老顾头的第一反应这不是人,甚至想把凌尘扔出去,可架不住米娃子央求,这才勉强留下了凌尘,还给他配了草药。
很快,米娃子喂完了一碗粥。
是粥,其实更贴切一点只是一碗汤,一来米本就不多,二来凌尘现在也咽不下去。
放下碗,米娃子开始换药,可当他把凌尘胸口的布条取下后才发现,原本还有硬币大的洞居然没有了。
“呀,好的好快。”
米娃子惊讶道,然后就开始高心换其他部位的药。
其实米娃子有件事没告诉老顾头,发现凌尘那会儿,凌尘身上是有一层薄薄的荧光的!
那光如同泡沫一样包裹着凌尘,只是一碰就破了。
从那光里,米娃子只感觉到神奇和玄异,并且一个压着很久的想法被那光芒唤醒了……
没一会儿,米娃子轻手轻脚换好了药,又坐在旁边了会儿话才离开。
院里。
老顾头和米娃子笑着,劈柴的声音断断续续。
“哈哈,爷爷你又劈歪了。”
“别出声,下次一定准。”
“你上一次就是这么的,我才不信你嘞。”
“你个坏子……”
爷孙两相互打趣。
老顾头,筒连山脉的护林员,二十年前全村迁移的时候,他不顾亲人反对选择了留下来,留在这里护着这座大山和生灵。
至于米娃子,他是老顾头的亲孙儿。
或许是上总喜欢捉弄苦命人,米娃子的父亲,也就是老顾头的儿子,因为一场工地事故离开了人世,而米娃子的母亲也是在生产的时候难产离世。
当老顾头赶到医院的时候,只带回了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家伙。
就这样,日子跌跌撞撞过了五六年,老顾头也从悲伤中走了出来,眼看着孙子长大,就想着把他送出去,送去城市里读书生活,可偏偏……
一场眼疾,带走了老顾头世界里的光明。
那之后,米娃子就成了老顾头护林的眼睛,什么也不肯走。
官方也曾多次劝他们去城镇生活,但等来的却是一老一少笑吟吟的拒绝。
或许有的人从一生下来,就有着自己必须要完成的使命
院里。
米娃子一边捡着爷爷砍的木柴,一边道:“爷爷,野人哥哥的呼吸明显了好多,他是不是要醒了”
“不清楚,你希望他醒过来吗”老顾头点燃了一杆旱烟问道。
“当然……”
米娃子一激动,脱口而出,可立马就意识到不对,话音一转道:“嘿嘿嘿,爷爷你的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做好事能积德呢!”
“你啊。”
老顾头笑了笑没什么,但心里也犯嘀咕,醒过来……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生活还是如往常一样,木屋周围时不时传来爷孙两的笑声。
米娃子还是每按时给凌尘换药,然后心情一比一好,因为凌尘的呼吸越来越明显了,甚至都快和正常人差不多了,而他身上的那些伤也都神奇的愈合了。
半月后。
这一日米娃子一大早就去摘了满满一口袋野果回来。
分出一半放在凌尘屋里,然后就抄上一根木棍蹦蹦跳跳拉着爷爷去巡山了。
“又去跟那群猴子抢了”路上,老顾头问道。
“嘻嘻,我感觉野人哥哥快醒了嘛,我们巡山一走就是一,万一他醒了不是没饭吃吗刚好用果子垫吧垫吧。”米娃子笑嘻嘻道。
“你子,就是没被那群猴子揍怕过。”
“哼,等我长大了,我就揍它们了。”
“砰。”
“呀,爷爷别打脑袋,会变傻的。”
“……”
爷孙两越走越远,很快声音就没了。
日上三竿。
太阳光照下来,经过层层树叶后落在木屋上,已经没了多少温度。
一晃眼,时间过了中午。
下午时分,四周忽然有一群飞鸟惊慌飞离木屋附近,之后的几个时都没再回来。
木屋周围,一下子变成了真空地带。
“咔~”
突然,一声脆响从里屋传来。
屋内。
那个躺在木床上一月未动的人,眼睛处的焦炭裂开了一条缝隙。
下一秒,他浑身猛的一颤,似是想要起身,可浑身上下传来的剧痛几乎让他再度死过去。
砰的一声砸回木床上,一身的焦炭都抖落了不少。
这一次,他不再动弹了,嘴唇颤动,竭力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
“红……红……”
声音微弱的几乎听不到,而在片刻后,他认命似的躺在床上,两行血泪不知不觉间浸湿了眼眶周围的焦炭……
……
夜幕降临之际,爷孙两终于回来了。
米娃子率先进屋,然后就看到了一地焦炭渣子,他兴奋的叫来爷爷,结果一番检查发现凌尘还昏迷着,并没有苏醒。
这个结果让米娃子有些颓然,老顾头笑着摸了摸他脑袋,道:“应该快醒了,明我们去打只野兔,煮个汤给他补补。”
“好。”
米娃子脸上这才露出了笑。
第二。
老顾头和米娃子一大早就带好装备出门,毕竟野兔的生活区离这里有段距离。
等他们走后几时,一连串“咔咔”的脆响在屋内响起。
又过了半时,木屋的门忽然开了,一个裹着破旧床单的人如同傀儡一样踉踉跄跄走了出来,并且一步步朝山林里走去。
夕阳西下。
米娃子和老顾头笑着回家。
今运气不次,一连抓了两只野兔,还没黑就到家了。
不过刚走到院里,老顾头就愣住了。
米娃子更是惊喜,门怎么开了,难道……
“野人哥哥!”
叫了一声,米娃子连忙放下东西往里屋跑。
老顾头担心米娃子,也跟了上去,可两人一进屋才发现,人不见了,只剩下一地焦炭。
“……”
米娃子站在原地愣住,好久没缓过神来。
老顾头也没话,他知道米娃子似乎对那个人有什么期望,但他没多问。
过了好一会儿,见米娃子还站着,老顾头道:“兴许是躺久了,醒了过后要出去走走,米娃子,我们去找找吧”
“是吗”米娃子带着一点哭腔问道。
“是啊,你在家待半都忍不住了,别人可是睡了一个月啊!”老顾头道。
“嗯,那我去找。”
米娃子抹了一把泪,都顾不上老顾头喊他,转头就跑了出去。
等他出门后,老顾头眉头皱了皱,在院里摸索了一下,找到了一点焦炭碎渣,然后朝米娃子相反的方向慢慢走了过去。
后山。
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已经有了些凉意。
一块大青石上,顶着凌乱的头发,裹着一块床单的“野人”正蜷缩着,静静坐在那里。
“砰砰砰……”
不一会儿,后方传来木棍敲击地面碎石的声音。
老顾头熟练的来到青石旁坐在,将手里捏了一把的焦炭渣扔下,笑着道:“我知道你在这里,我眼睛还能看见那会儿,也总喜欢来这儿看太阳落山。”
“……”
很安静,没人回话。
老顾头也不生气,自顾自道:“冒昧问一句,你……是人类吗”
“……”
“不话,我就当你是了,对了,你饿吗这里有些果子。”
着话,老顾头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浆果放在青石上。
到了现在,他已经确认“野人”不会伤害他们,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善恶是可以用心感受到的,甚至就连灵魂……也可以。
“你好像不太希望自己能活下来”
“……”
“活着很痛苦是吗”
“……”
“我儿子走的时候我也这样,包括我儿媳走的时候也无数次这样想过,白发人送黑发人,那种痛……不是人能受的。”
老顾头点燃了旱烟,自言自语的着话,浑浊的眸子里闪动着晶莹。
有些话,他压在心底好久好久了。
“那时候啊,我整都想死,一了百了多好,我不知道上辈子是不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老爷要这么折磨我,非要抢走我的一黔…”
着着,老顾头哭了。
年轻时,妻子嫌弃家徒四壁,跟人跑了,自己又当爹又当妈,面朝黄土背朝把娃拉扯大。
本以为该在这座山里安享晚年了,结果……
临了临了,儿子走了、儿媳走了、自己瞎了……
一句句,一字字,老顾头哽咽的回忆着,满满一袋烟都没抽两口就没了。
良久,老顾头深吸一口气,咳嗽两声,粗糙的手把眼泪抹掉。
感受着温度下降,知道暗下来了,老顾头忽然嘿嘿一笑,“想死想久了,你猜怎么着”
“哈,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老待我不薄了,我还有米娃子,他可是个很聪明的娃,还懂事,对了,就是我孙子,一直照顾你的东西。”
到米娃子,老顾头脸上堆满了笑,皱纹都拧在了一起。
“年轻人,老头子我虽然看不见,但我知道你不是坏人,听我一句劝,这个世界上,没什么坎是过不去的,当年我们国家那么难,不还是过来了”
“趁还有时间,不如好好活一把,你们还年轻,不像我们这些老家伙。”
“命运这玩意儿啊,就喜欢捉弄人罢了,我曾经也不信它,但看着米娃子慢慢长大,慢慢懂事,我又开始信了。”
声音到此一顿。
等了两分钟,还是没动静,老顾头撑着石头起身,笑道:“回去咯,娃还,他可是我活下去的希望和动力,可不能让他担心。”
转身慢慢往回走,老顾头有意无意的道:“真好啊,在这个世上还有挂念的人,也有人挂念着我,真好,真好啊!”
“……”
青石上,凌尘浑身微颤。
乌漆嘛黑的脸上,紧闭的双眼一点一点睁开,际最后一缕余晖入目,嘴唇微动,嘶哑的嗓音响起。
“命运……挂念……红炎姐……爸……妈……”
热泪,模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