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以后咱们都在县城住了,在我开学之前,我去给你们俩送饭吧?”
丁薇将他们的被褥拆洗干净后又缝好,暴晒杀菌打包。
住的问题解决后,这吃的问题让她像老妈子一样絮叨起来。
诚如全天下的母亲一样,都认为孩子在学校吃不好睡不好,尤其现在天还热着,即使晚上稍微凉快点,可宿舍里人多,臭气熏天,要怎么捱?
丁薇可是去过他们的宿舍楼,脏兮兮的,简直不能看,在那样的环境下生存,她都佩服他们的毅力。
妈妈不在家,丁薇承担了很多,包括换洗被面、缝制被面这种事,真不是她这个年纪的孩子能做的出来的。
可偏偏她不仅做了,还做的极好。
有她在,连父亲都少操了很多心。
兄弟姊妹对她也是格外的信服。
所以当她提出要给他们送饭的时候,遭到了三哥和四哥同时的拒绝。
“算了妹妹,太麻烦,别忘了丁兰他们也在学校,你小哥儿那儿也有建立哥在,不管也不好,你就给我们做点咸菜,酱豆,煮点鸡蛋,蒸点馒头,我们带着去,到时候汤泡馒头就着咸菜就行了。”
这话得到了丁建树的认同:“就是,如果你给我们带,那给他们吃好呢,还是不吃好,不吃的话,要是知道了,到了二叔三叔那儿,是不是又该说我们的不是?学校就那么大,认识的人也不少,谁看见都不好,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管我们,带点吃的去就行了,他们也都带食物的,到时候一个宿舍的互相分点,凑活着吃就行了,我们是男孩子,食儿不如你们姑娘家细,用不着那么特殊。”
见状,丁薇也不再勉强,也不敢做的太出挑,不过却是用得来不易的肉票,给他俩一人做了一小罐的肉酱。
“肉酱你们就不要拿出来分享了,偶尔吃几口,改善下伙食,馒头的话,我每天给你们送,这样就不干了,要不然会硬的咬不动的,掰都掰不开。”
丁薇心疼他们,却也知道这年代有的吃都不错了,尤其他们还有学上,比起很多上不起学的,不知道好多少倍,大环境如此,也不需要过渡焦虑,谁不是从这个阶段走出去的呢!
“小哥,你可做好吃苦的准备了?五点起床,半个小时洗漱,五点半跑操,六点进教室早读,七点半吃饭,打扫卫生,八点坐教室开始上课,上午四节课,11点50下课,一个小时的休息吃饭时间,1点又开始上课,下午四节课结束,5点半到7点是打扫卫生吃饭时间,7点到晚上九点是晚自习时间,回到宿舍一个小时就熄灯睡觉。”
一周七天,上六天课,周六晚上不上晚自习,但是周天晚上上。
豫南省农村孩子从六七十年代开始,都是这么的难!
丁薇一大段话说下来,都不带喘气儿的,听的丁建树头皮发麻,却也是叹息着说。
“薇啊,你放心,哥进了初中肯定会好好学习,不再给你丢脸的,这次是擦着尾巴进的,这个暑假我也补课了,听说开学就是分班考试,我一定会进快班,像三哥一样一直名列年级前茅的。”
这话其实丁薇是不太信的,三哥从小就斯文,喜欢安静,大哥都说他是书呆子,就知道死读书,但丁薇觉得丁建平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死读书,他只是喜欢较真,并且喜欢验证事实,有未来科学家的范儿。
所以他的学习并不像他们看起来那样,是靠自己的勤奋努力得来的,而是他在学习初三知识的时候,也会拿出高中的书翻翻,时不时的做做那上面的题,挑战下自己,这样的丁建平,未来的潜力是不可限量的,哪里是名列前茅能束缚的?
丁建平对名次什么的根本不在意,也不想考第一,他觉得被老师过分关注会影响到他,所以他始终维持在年级十名到二十名之间,不高也不低,也不知道是不是考试考出经验了,这种分毫之间竟然保持了初中两年时间,足以可见他的能耐要比丁建树他们看到的要优秀更多。
而丁建树,要不是有她的督促和帮助,怕是根本就考不上二中,他能擦着边进来,只能说丁建树本身不算笨,稍微努力一把就上来了,能不能考得上高中,还得看他接下来几年的努力。
其实丁薇觉得现在学的知识比他们后世少太多了,英语到了77年恢复高考之后,才有了大学课程,而进入中小学课程,则是到了九十年代初期,所以整个八十年代,能学到英语的,都是相对比较发达的地方,而且因为教育资源比较匮乏的缘故,能在高中时期接触到,都算衡量这个地方发不发达的标杆了,毕竟以前教这门学科的人,大部分都……
少了英语,难度自然大幅度的降低,辅导起来会省很多事儿。
次日,丁建平先骑车将丁建树送到学校,之后又驮着自己的行李送到他自己的学校,最后把车送到了租住的地方,方便叔叔婶婶他们用车,反正他们家就在这儿了,以后也不会太回去,这辆旧车就先留给他们应急用。
报道当天就是送行李,交学费,学费每学期五块钱,生活费丁薇给了他们每人两块钱,足够这一星期的吃喝了,而且还是不错的伙食标准,正常都只有一块钱,他们家给两块,可不就比普通人高出很多?
因为一天的标准一毛钱足够了,大部分学生都自带干粮和咸菜,能在学校吃的就只有一些热汤饭之类的,所以一天一毛钱算是高标准了,一个星期六天,六毛,多出来的还要交回家里面,一般节省的人会很自觉的交回去。
丁薇不想让他们这么省,“该买什么就买,你们现在正在长身体,我想让我的哥哥们都长得高高的壮壮的,这样才能保护我的香香,咱家不缺这点钱,你们多吃点,鸡蛋我周三晚上会再给你们送的,记得早晚各吃一个,补充营养。”
这些本该是为人父母该操心的,但自打赵青青去省城之后,这些事儿就很自然的被当过母亲的丁薇揽了过来。
爸爸毕竟是个男人,他在这个家向来是早出晚归的挣钱类型,很少会想起这些琐碎的事儿,即便是做饭,也只会做大锅炖,其他的一概不会。
妈妈虽然不惯着他,但还是得说爸爸不是天赋型的居家男人,而是有着明显大男子主义的事业型男人。
指望他操心这些孩子,拉倒吧,他们自食其力更合适。
不过爸爸的内.衣外衣从不让她清洗,都是自己洗,上班穿工装,很少有机会穿自己的衣裳,也省了不少布料。
丁薇和丁香的头发都是她们俩互相弄的。
因为这年代的小姑娘都是扎着两条辫子,要么垂胸,要么把辫子卷起来,或者盘起来。
后世的那些发型,是完全没有的,而已婚妇人的发现,就是普通的剪发头,就算是长发,也得挽起来。
烫头发在八十年代才开始流行,而且是先从大城市开始的,他们这算是落后的小地方,大街小巷满是穿着工服的普通工人,连时髦点的女性都很难看到。
丁薇入乡随俗,每天都是她给妹妹扎,妹妹给她扎,互相练手在自己头上折腾呗!
刚开始丁香扎的并不好,歪歪扭扭的,好在丁薇底子好,能撑起来,而且她也不嫌弃妹妹,时间长了,这水平在她的指导下,可不就直线上升了?
她们没有太多时间浪费在梳头发上,在丁薇看来,女孩子捯饬的太好了,容易遭人惦记,不管在哪个年代,都得防着点儿,所以她平时不管是穿衣还是日常打扮,都会随大流,绝对不会让自己显得出挑。
妹妹在她的唠叨下,也逐渐意识到平凡也是一种幸福,所以鲜少去追逐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丁兰对这些就更不感兴趣了,她就喜欢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待在家里,或者帮着妈妈做手工活,或是读书习字,总之家里面每个女孩子都有女孩子的样子,没有谁像丁采桑一样,到处招蜂引蝶,连带着他们家,都被附近的邻居瞧不起。
“乡下来的就是乡下来的,整天像没见过世面似的,人家男孩子多跟她说两句话,她就以为人家喜欢她,死乞白赖的跟着人家?人要脸树要皮,也不看管好你们家闺女,别等哪天出了事儿,再来后悔!”
这是人家男孩子的妈找上门对着二婶儿劈头盖脸说的话,三婶儿觉得丢人,拉着自己闺女就回了屋。
丁采桑被暴怒的二婶儿狠狠的打了一顿,关在家里不许她出去,夫妻来也因这件事,感觉上个厕所都能被人指指点点的,可是气坏了李二菊,直骂丁采桑是个丧门星,分分钟想把她撵回乡下,却被三婶儿给劝下来。
“你让她回去,你还能管得住?她就是那种人,乡下就没有年轻人了?万一再出点事儿,有你们两口子后悔的,依我看,不如早点找个好人家嫁了吧,也省的你们天天惦记着这件事。趁着现在,别让她离开你们的视线,好好让她坐在家里,跟你学学女红。”
“玉环,你说的倒是容易,我现在照顾着你哥,采桑这边的婚事我根本就管不了,采莲那个不省心的,非要上什么学,我也拦不住,你说我这一天天的,怎么全都是个事儿?你哥现在吃喝拉撒都离不开我,这闺女家的事儿,要不然,你帮我多操操心?”
三婶儿连忙拒绝:“二嫂,不是我不帮你,你也看到了,这一大家子还要我张罗呢,我也回不去啊!更何况,以前也不是没给你家采桑说过,结果呢,她眼光高,我们觉得不错的人家,在她眼里狗屁都不是,现在媒人都不带给她说媒了,你让我去说,我去哪儿说去?我可不敢管,免得将来嫁的不好,又来找我说道,这事儿啊,你还是自己操心吧!”snew
后来这李二菊又厚着脸皮找丁振龙,让他帮忙看看厂子里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丁振龙毕竟是大伯父,犹豫了一下就应下了。
但他自己也了解现在的行情,像丁采桑这种乡下姑娘,一没文化二没工作的,根本就没有谁会看中她。
是,她是上完了小学,也不算是个睁眼瞎,比起很多乡下姑娘,她已经算是不错的了,但丁振龙了解自己的侄女,知道她不是个安分的姑娘,所以他答应归答应,真正挑选起人来,却是慎重的多。
那边,丁采桑还在家里和家人闹:“妈,你答应我的,让我自己找对象,你不能干涉我的,我不要嫁你给我选的人,我要自己找,你看看你们之前给我找的那都是啥人,又穷又没文化,家里面还有那么恶毒的婆婆,我嫁过去就是受罪的,我才不要嫁,我要嫁就得嫁没有婆婆的人家,我才不要和公婆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她的喊叫声点燃了李二菊压制许久的怒火,既然她不给自己脸,那她为什么还要给她留脸面?
这一晚,不顾瘸腿父亲的劝阻,也不顾三婶他们的拉架,丁采桑和自己的母亲相互拉扯,暴打一顿哭着跑出了家。
大晚上的跑出去,谁放心啊,偏偏家里面大点的男孩子上学的上学,在乡下盖房子的盖房子,王玉环只能带着二房的两个男孩子出去追,可是三个人找了几条街,闹腾到后半夜,也没把人给找出来,只能悻悻回家。
第二天天不亮,李二菊和王玉环就起来了,她们打算继续出去找,可是这个时候,丁采桑却浑身破烂的踏着雾气踉踉跄跄的跑回了家。
两个女人一看到丁采桑的样子,大脑就在一瞬间炸裂,其中李二菊更是因为害怕而浑身颤栗起来,王玉环率先反应过来,先一步到堂屋的角落里,看到了瑟瑟发抖抱着自己,缩在角落里的丁采桑,她刚想说话,丁采桑却是头也不抬用冰冷的话赶人:“走开!我不需要你们的怜悯,走开,我让你们走开,听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