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rcy, 是安全暗语,一旦说了这个词,两人就得停下来。 “怎么管,客人起哄没人管, 等抄家伙, 见了血, 你看看有没有人管。”赵光韧说着, 环视了一下暗处四周。
也不知道奇幻紫的那尊大神去哪儿遛弯了, 关键时刻最好别出什么乱子,实在太影响声誉了。
赵光韧又抬头望向远处舞台上方, 见钢琴师小李坐在钢琴前,拧着眉头, 正在弹奏一首高大上的什么玩意。
小李是从附近大学请来的音乐系高材生,哪受过这样的委屈?
在此之前,小李弹奏的是《the truth that you leave》,被台下嘘得实在是扛不住了,一把抓起麦克风就要离开, 不料麦克脱了手,“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音箱里一阵轰隆隆,随后就是刺耳的电流声, 听上去像在砸东西。
就彻底激起了民愤,揶揄起哄俏皮话,骂的是变化多端。
小李也是个轴的, 捡起了话筒之后,闹事的小子们都以为他准备下台了,哪想到, 他又坐回到钢琴前,不再弹奏那首流行抒情曲,二话不说换了一首《钟》。
而且嗓音清冷,傲然来了句:“献曲一首。”
不管是钢琴小提琴还是交响乐,只要跟李斯特、帕格尼尼沾上边儿的就没个简单的,弹成小李这样,就算是外行也能听出这是超十级专业水平。
老实说,小李身为钢专牛人,心中自是不忿,只想来一首高难度的炫技罢了。
结果,小伙子们非但不买账,反而一瞬间炸开了锅——
献你大爷!瞧着人五人六的,尼玛整个一嘚瑟二百五!
特么被古代洋鬼子的音乐洗脑了是吧?
中国人不送“钟”才是传统啊,心里有没有点儿溜?
什么叫实力作死。
献曲一首?
金属礼没有,爱心礼没有,满场举右拳,齐声一句:
“——nm-b——”
是的重音一定要在“b”上,尾音要拖长且跌宕,要比m高半个音,好听爽利,如歌如泣,此乃片儿汤骂之精髓。
小李十指翻飞:“?????”
这下局面真瞎了。
今晚的这群小客人挺特别,他们是高三党,已经成年了,当时吧台的贝芭蕾还看了他们的身份证,确实年满十八岁,只好卖给他们两打啤酒,一人一小瓶,再多不卖。
小伙子们喝了点儿酒,临考试了压力太大,再加上快毕业,心里都挺难受的,根本控制不住情绪。
-“钢琴什么鬼?听摇滚,燃起来,送钟的下去!”
-“不是奇幻紫的演出吗!幻神!凌野!奇幻紫!”
-“谁要在这听钢琴曲啊?差不多行了啊,都快睡着了!”
那边嘘声连天。
这边,赵光韧也顾不上和容修聊天了,小声骂了几句“这群败家臭小子”,下巴气得一颤一颤的,拔腿就要去找店里的保安。
“赵哥,”容修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不过几个小孩,我们去看看。”
“看看?顶什么用?能揪着领子把他们丢出去,还是摁在地上揍一顿?我告儿你啊,小孩都是妖怪,尤其是青春期,店里黑名单上,全是那么大年纪的,和他们说人话根本就说不通……”
赵光韧嘴上这么咕哝着,还是跟在容修身后往人群那边走去了。
场内的灯光比之前亮了些,经过这么一闹后,客人们的情绪基本上都到位了。
开场前的气氛做得也很足。
但是,距离第一支乐队演出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也就是贝芭蕾之前说的大学生乐队,到现在成员还没来齐全,三缺一,鼓手学校有事耽搁了。
店里的应急驻唱暖场就别指望了,从没一起排练过,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不如小李弹两首节奏明快的钢琴曲撑场子。
那群高三男生仍在对台上的钢琴师小李嘘声连天。
“麻烦,让一让。”
容修长腿长身,从人群后方往前走,比周遭大多人都高出半个头去,无形之中像是有种强势迫人的气场。
一行人来到舞台下方的观众场地。
容修看向占了头排位置的二十多个小伙子,他们正兴致勃勃地冲钢琴师小李喝倒彩。
带头的是个小胖子,手里拎着两个酒瓶子,婴儿肥的脸蛋红扑扑——哪怕是装出混社会的样子,看上去也稚嫩的很,无论如何也不像来夜店闹事儿的地痞流氓。
“谁是管事儿的?”见一个高个的带人走来,小胖子露出得逞的笑脸,指着台上的小李,“弹毛的钢琴呐?娘们唧唧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机亮了出来。
屏幕里,是ivocal官网购票记录,足足三十多张门票。
他说:“今天我过生日请客,听说,咱们家是这条街上最地道的live house,特地带兄弟们过来体验一下摇滚现场。摇滚知道吗,我们是来听摇滚的,你让弹钢琴的那个赶紧下去!”
小胖子名叫周赞赞。
ivocal上的购票系统是实名制的,因为笔画太多,容修一眼就注意到了他的名字。
一人购买三十多张门票,着实算是今晚大客户了。
周赞赞把诉求一讲,赵光韧也差不多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年轻人好面儿,说是请客带兄弟们来听摇滚的,就要立马听到摇滚,钢琴不行,生日送《钟》更不行。
这群小子看着面儿生,估计都是外来生物,老司机再不济也知道“live house半小时定律”。
——如果海报写20:00开场,最早20:30到,还给和老朋友叙旧的时间余了出来。如果单纯只为看演出,就要考虑带个小马扎,找个僻静处一坐,抱紧自己,安静听歌,并且还要再晚半小时,也就是21点来才正好。
除此之外,这些小伙子显然还不知道,小渡家多年来的“招牌规矩”——开场之前,暖场节目一直是乐器独奏。
现在是弹钢琴的,之前还请过萨克斯手、打击乐队、电提琴手,也请雷老弹过古典吉他。
就算是live house,也不能还没开场就噪起来,常来的老客人在店里碰了头,需要一点安静的空间和谈话气氛,以便于互相沟通一下兄弟情谊。
领头的高个青年不说话,身后的那位西服男人反而走上前来,周赞赞把手里的小酒瓶放下,朝赵光韧歪着头打量半晌,问:
“叔,您是这儿的大管事?”
“大管事什么鬼,还大内总管呢!”身边人调笑道。
赵光韧脸一黑,嘴刚一张开,话还没出口,周赞赞冷不丁来了句:“您岁数大了,我不跟您说,有代沟。”
赵光韧:“?!”
哎呦卧槽,老赵强压下摸衣兜找速效救心丸的冲动。
周赞赞不搭理他了,视线定在高个青年的身上。
他把手机往容修眼前一递:“这位小哥哥,你家店的介绍上写着live house,我没走错门,是吧?最燃、最噪、最炸的摇滚现场——您确定吗,是不是广告词写错了?”
容修挑眉:“没错。”
“那就好,刚才在门口,光是排队,我们就等了半个多小时,”周赞赞晃了晃手,手背上盖了个大蓝章,“门口那个大哥说,进门还得卡个戳?好嘛,赶上过检疫站了。”
容修眼中带着笑,“……抱歉。”
一直以来,国内大多live house的进门凭证,都是“手背盖章”,凭章儿验票——票根是啥?不存在。
说到这里,旁边的小子们不知道为什么全都笑了。
听了一会儿才明白,那大蓝章,盖在周赞赞的小肥手上,就跟猪皮上的检疫章没差,小胖子被哥几个损得肝儿颤。
“赞赞摔了半天咧子啦,正在气头上呢。”身边一同学打趣道。
丁爽小声埋怨:“搁你们那儿受了气,跟咱们念什么秧儿啊。”
周赞赞踢了身边哥们一脚,怒声问:“等这么长时间了,能让你们乐队上来不?”
“现在不行。”面对一群小屁孩,赵光韧当然不惧,公事公办地说,“才七点多点儿,还一小时开场,演出乐队还没到位。”
何况那只是官方说法,要是算上“半小时定律”,正式开场起码得快九点了。
“歇了吧您,在场人都瞧见了,奇幻紫的贝斯手石天一,刚往后台去了。”周赞赞体重超标,日常鲜少运动,体力特别不好,他站了这么久,鼻尖和脑门上全是汗,“刚才,他们还说呢,幻神打从后面儿出来了,怎么藏着掖着的,人又猫哪儿了呀?让他们都出来呀!”
“哎我说,客人,怎么不讲理呢?”丁爽说,“奇幻紫正在休息,幻神的演出时间是十点,门票上写得清清楚楚的。”
“叉你们的架,关幻神什么事?抱走!不约!”奇幻紫的粉丝们立马维护爱豆,跟着一唱一和道,“奇幻紫不能来,叫别人出来也行啊,为什么我们家幻神要给你们当暖场的啊?”
-“搞个软不拉几的钢琴曲是怎么回事?听弹钢琴去清吧得了。”
-“操,丫弹一晚上催眠曲,哥儿们都快站着睡着了。”
-“就是说啊,当谁不知道他弹的是什么?钟啊,钟!妈的劳资要退票!”
“给谁这儿骂街呢?”小李忍无可忍地站起身,大步走到台阶前,三两步蹬蹬蹬下了舞台,“哪来的土鳖,不懂欣赏乱说话,还一股子苞米茬子味儿——你想听摇滚?抱歉,现在没有,以后晚来一小时吧!”
“卧槽!孙子,说谁土鳖呐?”周赞赞一下炸了庙。
周赞赞虽是根正苗红的京城人,但爹妈都是电视台的大忙人,大人只顾着忙事业,老哥儿从小一人在外公家长大——由于外家在东北乡下,直到今年,周赞赞要高考才转回京里来,口音难免有点黑土地味,他最膈应有人操着一口片儿汤话骂他土鳖山炮什么的了。
同学们也围了过来,见弹钢琴的过来呛声,显然是准备动手的节奏了。
小伙子们都喝了酒,火气一旦被挑起来,恐怕到时候连拦也拦不住。
-“你他妈的有格调,在live house弹钢琴,怎么不去歌剧院弹三弦儿啊?”
-“弹钢琴的!你什么意思?让咱们爱听听,不听滚?”
-“操性的怎么说话呢,你家还做不做生意了?”
眼看奇幻紫的粉丝们也开始跟着起哄,还有一群好事儿的正往这边挤,赵光韧感觉到一阵焦虑,忙给远处保安打手势,显然是想给闹事儿的叉出去了。
周赞赞仍然不明状况,身处危险而不自知。
——这种状况,就算是保安动手把他们控制住,然后统统送到派出所去,这群小崽子也不占理。
周赞赞正要张口继续开喷,就在这时候,那个一直沉默的高个青年身形一动,突然挡在了自己身前。
霎时间,连周遭气压也变得极低,只见那人脸上没什么表情,丹凤眼中似乎带着笑意,但他浑身都透露着一股子霸道的冷劲儿(……),看得让人心里瘆得慌。
“你们,你们想怎么着?”周赞赞往后缩了缩。
他仰脖儿瞅了瞅容修一会,见对方没动作,便有了底气,挺直了腰杆,瞪眼道:“好哇,小哥哥,您这是店大欺客呀,长得好看了不起啊?搞事情是吧?我告儿您,我爸,是京城电视台做综艺的,暴风台知道吗,总导演知道吗,赶明儿,我把你们全抖搂出去,擎好儿上电视吧!”
容修皱了眉,上前半步:“周同学……”
“站那!”周赞赞吓得后退一步,“冷静点儿,别过来啊,不然我叫保安了!”
赵光韧:“!!!!!”
哎呦卧槽,我的后脑勺,疼死了。
妈哒,王法呢?到底是谁在闹事啊,要叫保安的是我们吧?果然,青春叛逆期的小崽子,全都是妖魔鬼怪!
6号渡口开了五六年,遇见喝倒彩的还是第一次。
况且,还没正式开场,正在外面排队的客人们不明情况,看见这个乌烟瘴气的不和谐环境还能往里进吗,这不是硬生生地往外撵人?
赵-夜场小飞龙-光韧:“……”
暴风台综艺节目总导演之子?…
来砸场子?
妈的。
生意本来就半死不活的。
……天要亡我啊!
赵光韧气得心突突直跳,抬手摸了摸脑袋顶。
这位叱咤风云的夜店经理人现在特别想找块儿镜子,照照自己是不是已经头秃了。
京城老房改造,还有别具一格的精致院落,加上高级黑、蓝、红的色彩格调,古典与现代相结合的装潢风格,回住处的一路上,在庭院里散散步,容修感觉很安逸。
时隔近九年,回来的这天就这么热热闹闹地过去了,有人欢喜有人忧。
赵光韧回家之后,老婆孩子热炕头地呼呼大睡,虽说他这晚同往常一样在店里一直操心抓头,时时刻刻都在怀疑与自我怀疑中度过,始终认为自己肯定会中年秃顶,但是他确实没有再失眠,这是赵光韧两年来睡得最踏实的一宿。
苍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一觉醒来已经上午十点了,他发现自己紧握着手机,点亮屏幕之后入眼就是拨号页面,上面显示着容修的号码。
昨晚暖场退下来之后,两人回到员工休息室,苍木给容修订的披萨很快就到了。把食物递过去时,苍木忐忑地问容修,能不能给他一个联系方式。容修想也没想,随手就把手机递了过来,说:“自己拨。”
爱豆的手机号码:get√
爱豆的私人微信:get√
凌晨回家之后,洗洗就上了床,辗转反侧直到两点多,既兴奋又担忧,怎么也睡不着,他担心容修一人住在外头不习惯,也不知有没有不方便之处。
再贵的宾馆,也比不上自己家。
为什么不回家?
难道真像后援会谣传的那样,容修因为搞摇滚而辍学,然后和家里父母闹掰了?不是亲生父母吗,怎么可能不管儿子呢?
苍木酝酿了一会,坐起身倚在床头,打开微信看业务,这才发现6号渡口的员工群里炸开了锅,满屏幕都是容修的话题,所有人都表示已经保存了容哥的联系方式。
苍木:“???”
老赵说要把容修登上花名册,他竟然说到做到,而且大剌剌地把自家爱豆的手机号公之于众了?
苍木计算了下时间,从回家到现在,已经过去十三小时,应该足够睡眠了,这会儿容修应该醒了吧?
要不要联系他一下,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日常需要的?
这么想着,他一个翻身从床上爬起来,伸着懒腰往浴室走。
经过小泰迪bob的小窝,随手按了一下自动喂食器,狗粮哗啦啦落进狗盆里,bob坐在地板上仰头看着苍木。
“吃吧。”苍木说。
bob埋头猛吃。
比起井子门夜店一条街的其他业主,苍木算是相当年轻有为的老板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没有融资,纯粹一个人单干——对家的la和无穷动,老板都是五十岁见望的大伯,他才三十岁,就开了一家投资千万的夜店,为此有不少人上门“求亲”,家里父母也一直在催婚。
苍木对婚姻大事不太上心,也并非“不婚族”什么的,一来没遇见动心的,二来……
明知道店里生意不好,贷款一堆没还清,哪能拉着人家姑娘跟着一起遭罪,那不是丧良心么?
店里生意再差,他也没亏待过员工,在井子门附近,他给服务生们租赁了集体公寓。
但是,苍木不打算让容修和那群小孩住在一起。
爱豆必须有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
得给他容修一个隔音的房子。
苍木一瞬间转换成了经纪人的脑子,他盘算着,房子要大一点,能放下一架斯坦威,还有fender、音箱、效果器、迷笛键盘、跑步机……之类。
也不知道自己手上还有多少钱,筹备这些东西够不够用,也不能动用店里的流动资金……
贷款肯定批不下来了,还有百来万没还清呢。
怎么是好?
还有容修目前的生活。
那些年,他靠演出就算赚的再多,眼下也应该花费得差不多了吧?京城的消费这么高,他手里的钱够用么?
自己要不要主动开口,先给他预支一些薪水?
那样会不会让他觉得尴尬、难堪、伤自尊?
如果……有人和自己商量一下……就好了……
苍木犹豫着,咬了咬牙,微信打开通讯录,戳到“顾劲臣”这个名字。
他发了一个微信。
只有五个字——
——容修回来了。
另一边,西城区合宿练习基地,第三舞房。
上午,舞蹈老师终于叫了停,学员们喘着粗气,抹掉额上汗,冲到走廊饮水机去补充水分,体力过硬的则仍在坚持练舞,跟拍vj们尽职地分散两处继续拍摄。
《the c》是一档不单以唱歌为标准选秀节目,主要还看偶像的综合素质,唱、跳、才艺、硬照、舞台感、镜头感、综艺感、采访临场发挥,以及日常生活能力等都包括在内。比赛期间节目组会为学员安排各种通告,在参与活动过程中拍摄学员的各方面表现,与每周的比赛剪成一期,由网友、评委、导师、制作人票选决定晋级选手。
课间休息,通常是收集跟拍素材的最好时间。
“顾,顾老师!”那道人影刚出现在练舞房门口,十六名选手就不禁浑身僵住,齐齐站直了行注目礼。
经过七场残酷的舞台厮杀,如今只剩下了十六名学员。
大家已经和顾劲臣相处三个多月了,尽管对方今天一身随意的卫衣仔裤运动鞋,一行人见到这位同样年轻的执行制片人,还是会感到分外紧张。
“忙你们的。”劲臣笑着看他们,接过舞蹈导师曲艺递来的平板,“怎么样?”
“也不看是谁教出来的,进步特别大,顾老师检查作业?”曲艺语气颇为得意。
曲艺是顾劲臣的经纪人曲龙的亲妹妹,从韩国回来不久,两人关系很好。
劲臣在休息椅坐下,通过视频来了解这两天的学员练习情况。
“顾pd今天怎么来这么早,而且穿得这么休闲。”
“顾老师是不是要教咱们跳舞?”
“别做梦了……”
学员们小声地交谈,一边互相调侃逗趣儿,一边尽可能地给自己加戏,但是,顾老师坐在那边,谁也不敢语出惊人或大声喧哗。
顾劲臣今天穿的和往常风格不同,比起平日里的体面模样,这身衣服反倒显得青春帅气,和那些小鲜肉站在一起丝毫也不显老。
但是他的脸色不太好,显然睡眠不足,眼睛泛红,眼底微肿。
和曲艺聊起明晚学员抽签比赛时要用的曲目,就在这时候,劲臣听见有人在远处小声打口哨,吹的是亡灵序曲。
劲臣突然愣了愣,停止了谈话,回过身,寻找那个人。
只见靠窗而坐的少年,并不和身边的学员们一起谈天说地,只是微微地侧头望向窗外,嘴上小声地吹着口哨。
是平时不怎么爱说话的向小宠。
他不是十六强中年纪最小的,21周岁了,但他长得相当显小,一笑两个酒窝,性格比较腼腆,做录后采访时既不会对镜头撒娇卖萌,也不说一些其他人气选手的好话。
因为不太会找戏,所以向小宠的人气并不高,唱跳方面也不出彩。
本以为他进不到这一轮,没想到竟然踩着及格线进到了十六强。
早晨明媚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向小宠的脸上,将他的肤色衬得透明,脸上的妆被汗水洗得差不多了,却一点也不显黯淡,和身旁众人相比,他像个还没成年的青春期小少年。
劲臣给跟拍vj使了个眼色,后者默默地将镜头对准了向小宠。
“小宠的口哨吹的不错,如果明天抽到合适的风格,比如民谣,你可以考虑在前奏时表演一下,既怀旧又有特点,会给你加分的。”劲臣说。
前辈的点名让向小宠一愣,他紧张地看向顾老师,不经意扫见一旁黑洞洞的镜头,吓得连忙低下了头。
劲臣感到衣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看了一眼摄影机:“刚才他吹的那几句《the dawn》,vj老师录下来么?”
vj比出ok的手势。
向小宠一直低头没吭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费劲地憋出一句:“顾老师,您刚才是在表扬我吗?”
众人:“……”
身边的学员们都在无声地笑。
“顾老师点拨你呢,向小呆。”一位学员说。
这个小弟弟也太有意思了啊,平时一棒子打不出一个屁,成绩也是垫底的,像这样的竞争对手再给来一打好吗?
《the c》内部学员还是比较和谐的,大概是累的吧,再加上平时一起跑节目组安排的通告,谁都别欺负排挤谁,大家都不好过就是了。
学员们都很清楚,现在是顾老师在帮向小宠加戏,不过,他只能走到这里了。
身为没有合同在身的“野人”,向小宠不是任何一家娱乐公司推荐来的,只是通过网络报名,走运被选上充人数罢了,毕竟至今还仍然没有公司找他签约。
向小宠除了脸蛋漂亮,可爱了点,呆萌了点,唱跳什么的根本不行,唱歌还一个调子,只会rap……
十六强,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顾老师也喜欢亡灵序曲?”向小宠小心翼翼地问。
劲臣没应声,像是在走神。
“我师父,特别喜欢这个曲子,他小时候和乐队总练,现在也一有空就给学生表演这个。”向小宠说,“昨天他还来了一段呢。”
“师父?你的音乐老师?”劲臣问,“教什么的?”
“架子鼓老师,”向小宠腼腆地笑了,“教我好多年了,他可严厉了,会打人的那种,现在在燕郊的一家音乐中心教小孩。”
“你学了六年鼓?”
“不是,学十二年了,”向小宠说,“九岁学的,上高中时认识了现在的老师,开始跟他学习。”
劲臣略有些诧异。
是了。
这才想起来,这名学员的“才艺特长”:自幼学架子鼓,曾获ivocal爵士鼓大赛的青年组亚军。
ivocal可不是什么小奖项,单是海选报名,就要过重重关卡。
是不是可以找机会展示一下,也许会得到意想不到的人气。
顾劲臣想,是不是可以给年轻人多一点机会,到时就算不能走到最后,也不会觉得惋惜。
这样一来,就得找导演为他争取比赛曲目的事……
“你喜欢摇滚?”劲臣笑问,“软糯糯的,看不出来。”
向小宠面红耳赤,“顾老师,我,我不软啊。”
“你还不软?”舞房里的学员们哄笑起来,“玩摇滚都是长头发,杀马特,纯爷们,音乐一响——呃啊,一下就炸了,金毛狮王一样,你怎么跟rocker比?奶猫一样,还说不软?”
“是因为我没打鼓,我打鼓可凶了!”向小宠急道,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还有,狮王是什么?我的偶像,他可帅了!我师父说,他和正常人没两样,才不像你们说的那么吓人。”
“哎呦,你还有偶像?可帅了?谁呀?”学员们起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向小宠红了眼,耳根也通红,“别打听了,我不会说的。”
学员们逗弄着好欺负的向小呆,跟拍vj抓住了这一幕镜头。
众人互相确认了眼神,目前大红的乐队只有那么两三支,奇幻紫,甜咒,夜逆。
学员们猜测:“你该不会是……喜欢……幻……”
向小宠说:“不是,我偶像玩摇滚的时候还没他呢!”
学员们:“那是季……”
向小宠:“不是!我偶像唱歌,比他好听多了!”
学员们:“……”
向小宠:“你们别问了,我爱豆不在国内。”
学员们:“向小呆,我们没问……
向小宠:“……”
学员们:“录着呢,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得罪了好多人啊……”
向小宠:“!!!!!”
跟拍vj嘿嘿直笑,扭头去看劲臣,见顾老师缓缓摇了下头,vj当即心领神会,笑着对学员们摆了摆手,表示这段不会播出去。
谁知道呢,反正咱们和剪刀手不是一个部门的。
录制气氛不错。
劲臣默不作声地起身,往门口走。
走出舞房大门,他来到走廊尽头的窗边。
摸到卫衣口袋里方才震动的手机。
劲臣垂眼翻看了一下。
紧接着,整个人就僵在了窗前。
五分钟……
十五分钟……
……
“顾老师?你怎么了,学员练舞了,快进来呀。”曲艺从舞房大门探头催他。
“知道了。”劲臣背朝着这边,他没有回头。
“嗓子怎么哑了?”曲艺惊讶问。
劲臣扶住窗台:“……雾霾。”
“哦,等会儿我给你找个口罩,专业防霾。”曲艺说。
“谢谢。”劲臣看着窗外。
一只手压着窗台边沿,手指渐渐发白,一只手无意识地碰到手臂上的烟花儿。
过了好长时间。
劲臣才转过身,往舞房大门这边走。
脸上似乎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就是眼睛有点红,等会补个妆就好了,曲艺说:“我一会给你两片感冒药吧,你肯定是感冒了。”
曲艺说完,放心地进了门。
她哥曲龙,是劲臣的经纪人,她多少也知道一点内情。
——劲臣会想恋人。
很想的那种。
该不会是忌日吧?
临进门之前,劲臣给助理花朵发了一条微信,“一会去俱乐部打拳,帮我回家取装备,新买的那套,送到学员基地来。”
小助理:“?!”
正排队给顾老师买早茶的花朵险些原地跪下。
打拳?那怎么行?上次嘴角受了伤,这次要是脸受伤了该怎么是好?曲哥不是早就禁止顾影帝打拳了吗?
如果说娱乐圈是名流巨星们的名利花园,那么顾影帝就是那簇不一样的花火。
小助理为劲臣操碎了心,上次要去夜店,这次又要去打拳?
花朵从茶餐厅出来,把咖啡点心放在车后座,拿出手机,打算再劝劝对方。
但是,她仔细寻思半晌,又放弃了。
劲臣这几日的睡眠质量很差,整个人看上去都不太好,或许运动一下也不是坏事?
而且,向来对穿着十分讲究的他,今早竟然一反常态,明知道要和学员们一起录制日常练习,还随便套了一件卫衣就去上镜了。
难道他又失眠了?
卧室不开灯,坐在窗台上,看大马路看了一整夜?
花朵看着手机桌面上的时间日期。
3月6日。
那就没错了,每个月的月初,顾老师的状态都崩溃,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这些天,能不拍戏就不拍戏,威亚要远离,坐车时更要上内锁。
去年他的电影刚上映,一天晚高峰,在朝北大道上堵车,劲臣突然打开后车门下车,站在马路中央,仓皇地寻找着什么。
影帝出现在堵得死死的马路中央,自然引起了市民好大的轰动,微博热搜一上就是一个星期,黑粉的那些嘲讽的话可想而知。
这种可怕的情况千万不能再发生了啊。
本以为会听见青年在睡梦中被吵醒的不悦而又慵懒声音,不成想,听筒里竟然传来一阵嘈杂的音乐声。
两人扯着嗓子聊了一会。
容修避到了宽敞的露台,望着庭院里的景致,回手拉上了玻璃拉门。
“……等等,你是说,你一大早跑去看升旗仪式?”苍木惊讶地问,“你是一夜没睡,还是起得早?”
“起早了,天没亮就醒了。”容修说。
“为什么?失眠?”苍木问。
“应该是……时差?这些年早起惯了,升旗回来之后又睡了半小时。”容修顿了顿,笑着说:“丁爽和李黎明在我这,刚来不久。”
苍木愣了:“谁?”
容修说:“领班小丁,钢琴师小李,在我这里。”
苍木:“?????”
苍木先是蒙了一下,紧接着就是不可思议、莫名其妙、忧心忡忡。小李和容修闹了生分,容修又上台抢了对方的饭碗,现场观众的热烈反响足以让小李觉得没脸,现在不是工作时间,他去找容修干什么?
“小李不是对你闹情绪么?”苍木问。
“是啊,”容修说,“不过,他刚才和我道歉了。一进门,在玄关处跟我哭诉,说什么‘大师兄,救命,求你了。’看上去可真惨,如丧考妣的。”
如丧考妣什么鬼?
苍木问:“他哭诉什么,求你办什么事?”
容修说:“小李拿了一些珍藏的交响乐,说要给我听一听,跟他分享心得体会,他要写论文;丁爽带着一把琴桥裂了的二手电吉他,拜托我帮他修理。” ,百合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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