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修对团队要求极高,他看上的人,顾劲臣还是很好奇的。
傍晚时有点起风了,病房里安静下来,房门在里面反锁,蓝色屏风遮住门玻璃。
容修想哄着顾劲臣睡一觉,于是,他半靠在床头,给他讲了讲当年的事情。
记忆最深刻的,是DK乐队在破车库的一场演出,大梁身为主音吉他,演奏时他的琴弦断了。
幸而大梁的技术很好,用另外五根弦进行了现场solo。
大家本以为,这首歌糊弄过去,下一首歌也要翻车。
因为当时乐队很穷,条件不允许,大梁只有一把电吉他,所以只能暂停下来,去找其他乐队借一把。
“当年还有这种事?”顾劲臣皱了皱眉,他记不起来了,不过并不是容修的所有演出他都看过。
容修撇头笑了出来,“幸好你没看见。”
希望将最好的一面展示在喜欢的人面前。
演出现场翻车什么的……
“这百分之百是演出事故了,而且乐队没有专属的舞台助理。”容修说,“国外也有大型演唱会上弹断了琴弦的事,主唱的节奏吉他断了五六弦,结果只能全程划水,整首歌变成翻车现场。”
顾劲臣:“这种事故经常发生?”
“是啊,还有更有趣的。”容修就给他讲,国外某支知名乐队的主音吉他,演唱会上琴弦断了,直接把琴一扔,跑到台下和观众们野疯去了。
顾劲臣想笑,又不敢腹部使力,十分笃定地说:“你也担任节奏吉他,如果换成是你的话,一定能挽救现场吧。”
“我?”容修苦笑摇头,“节奏啊,一二弦还行,如果是五六弦断了,换成我,可能也要翻车……嗯,你跺你也麻。”
顾劲臣:“……”
笑归笑,不由得心中后怕,并感谢上天,演唱会上容修的吉他琴弦没断。
首场演唱会上,幕后阵容不够强大,不论是丁爽,还是来帮忙的红茄子、岛岛乐队,都不能做到在短时间内处理这种舞台事故。
顾劲臣全程旁观过乐队长达半个月的全日制排练,他很清楚容修的节奏吉他在团队配合中起着多大的作用。
在刚结束的演唱会上,试想一下,如果容修的吉他断了五、六弦,那就只能迅速更换备用吉他,前提是没有直播。
但是,即使中途换了吉他,也会造成歌曲不完整,有硬伤和瑕疵,让那首歌失去一个线上Live版本。
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是国内乐队发生这种事,现场观众的反应都是次要的,更多的是之后的负面影响——
内娱一切糟粕都在这:舆论、热搜、短视频、黑粉、营销号、流量、对家打压、资本对抗、仇富网民,以及三次元生活不如意的键盘侠……
“外娱的文化和现场气氛,应该没有多大影响?”顾劲臣说,“如果是在国内,可能又会上热搜了,键盘侠和营销号们又有大活了,之后就是三天两头嘲讽一下。”
“是啊。”容修轻叹,“好在演唱会没出岔子。”
所以说,演出助理,兼职乐器技师,该职能重之又重,除了乐器和硬件设备,还有应变能力,临场反应。
人才太难找了,招聘也很难,高不成,低不就。
音乐院校毕业生未必了解摇滚,摇滚老炮倒是对硬件了如指掌,但高手不可能来当区区助理。
而不太专业的,又没有能力来担当,比如丁爽。
另外,目前两人最需要考虑的一点,也是容修最为重视的,就是“那个人的嘴巴够不够严”。
容修的团队,贴身的亲信,没有不知道他和顾劲臣关系的。
那些不知根底的,根本不会轻易吸纳到团队里。
容修不可能对团队隐瞒这种事,也瞒不住,更不愿“因噎废食”。
这种信任,有多沉重,担着多大的风险,“品性”有多重要,可想而知。
“后来呢?”顾劲臣问,“破车库的舞台事故,最后是滑球解决的?”
容修点了点头:“至今记忆犹新,那是我第一次真正地认识到‘团队’,正视了这个了不起的职位。”
容修给顾劲臣讲,后来,在大梁吉他二弦断了的情况下,渡劫一样地将“翻车现场”的这首歌完成了。
但显然,他们无法接上第二首歌,可能要中断演出,需要现场临时调度,乐队下台重新准备。
乐队下台,意味着什么?
一支半红不紫的地下乐队,舞台是多么的神圣而又难得,演出翻车下台之后,八成就没有再上去的机会了。
然而,就在容修唱完的时候,大梁气急败坏地拿掉背着的断弦吉他,突然看见侧幕的滑球冲了上来。
滑球没有任何废话,一把将他自己的那把杂牌子练习琴塞进了大梁的怀里,然后二话不说快速地连接设备。
大梁之前使用的是fender,而滑球的杂牌子只是一把千元野鸡琴,说白了,两把琴上旋钮的数量都不一样。
不同品牌的电吉他,旋钮调节之后,即使参数一样,效果上也会有差异。
不过,当时形势紧迫,出于对“战友”信任的原则,容修身为队长,还是给乐队打出了继续演出的信号。
于是,鼓声大作,电吉他弦音回荡全场,兄弟们惊讶地发现,那把野鸡琴微调的参数虽然和fender不同,但正是这首歌需要的最佳效果。
分秒必争的时间里,这是非常牛逼的本事。
高级病房里,容修斜倚在病床边,给顾劲臣讲述着过去的故事,又讲了讲滑球的身世,以及他生病的姐姐。
顾劲臣细细地听,从容修讲述的细节中,他能听出容修更在意的是“姐弟俩相依为命”。
顾劲臣知道类风湿性关节炎,四肢畸形干瘦只是表象,发病时还会疼痛难忍。容修说,滑球混社会,是想多赚点钱给他姐治病。
容修看人,就像相马,顾劲臣相信少校先生的嗅觉。
忠,义,信,这是第一位。
顾劲臣一语中的,直接问出了关键点:“如果裘谦身上拥有你相中的这些闪光点,是个有情有义的,那么,他可能背叛老东家,另寻新主么?”
这正是让容修头疼的。
今天和恒影开会时,他说“等一等”就是在考虑这个因素,实在是进退两难。
“是啊,所以愁……”
容修低喃了一声,偏了偏头,侧脸在顾劲臣的头顶贴贴。
大白天的,太阳还没落山,两个成年大男人,躺在同一张单人病床上。
房门反锁得死死,屏风遮挡得严实。
容修只躺了一个床边边,说要哄顾劲臣睡觉,结果倾诉了不少工作上的扰心事。
从前,容修很少对顾劲臣说心事,关于事业上的,几乎从不主动提起。
一来,这种话题在顾劲臣的领域之外,他不愿占用对方的时间,也不愿给对方添麻烦。
二来……
不是一个世界。
关于彼此的事业,他们曾经都以为,那是他们永远也无法抵达的世界。
没有水桥,没有船只,仅有一根红线,虚虚连接彼此。
如今,容修倾诉了很多,当然了,难得独处的时间也有很多。
顾劲臣不懂的地方,容修就减慢语速,仔细为他讲解。顾劲臣认真地听,如此聪慧的学霸,即使没有过摇滚实践,也在理论上一点就透。
“滑球他姐还在么?”顾劲臣问。
容修知道,他问的是,她是不是还活着。
“托他弟的福,人还在。”容修说,“他姐虽然手脚不方便,调养得还好,目前住在安乐死提供的出租屋里,滑球也一直在安乐死的琴行工作,兼职演出助理,这些都是滑球在局子里交代的。”
“姐弟俩都没结婚?”
顾劲臣突然问了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
容修怔了怔:“这我不知道。”
然后,顾劲臣又问起张鹏飞的原话,让容修原封不动地将话复述给他。
顾劲臣:“你是说,滑球被带走之后,安乐死没有人出面?经纪人和公司都没有派人去保释?”
“嗯,所以张队给我打电话,加上十年前的老案子,我也算是熟人,不然就要找我过去问笔录了。”
容修想了想,整理了一下脑内思绪,又拿出手机查看文东给出的资料,说道:
“一直到今天下午,他们公司没人去分局保释,因为滑球不是糖果娱乐的,而是危晓杰自掏腰包,私人聘请的乐队助理。平时,滑球就住在琴行里帮忙,危晓杰还出钱给滑球他姐在附近租了房……”
容修停顿了一下,叹息道:“包吃包住,姐弟俩衣食无忧,这么看来,滑球的待遇方面,还是很不错的。”
待遇不错,关系不错,工作多年,那就更不可能跳槽了吧?
容大猫也有撬不动的墙角。
顾劲臣细看他低落的神色,笑意从那双桃花眼中闪过。
两人沉默了一会,顾劲臣又问了很多不相关的。
看似毫无关系的几个问题,容修回答时又隐约觉得,每个问题之间又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比如,安乐死的琴行情况、滑球在那边工作的时间、他姐的租房情况,又问房租是谁出的、他姐有没有工作、每个月的医药费用,以及她和乐队成员之间的关系等等。
问了很多鸡毛蒜皮的小细节,容修知无不言,如实回答,不知道的,就用微信给文东留言。
文东又断断续续给这边发资料,之前白翼也给容修透露过不少姐弟俩的过往。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顾劲臣一边问,一边翻看手机,容修注意到,他在微博上“安乐死乐队”每个成员的主页上都逗留了很久。
屋里又安静了很久,容修见顾劲臣不说话,就去翻阅剧本,有一眼没一眼地看了一会。
顾劲臣忽然放下手机,低喃了一句:“他被安乐死PUA了?”
容修:“?”
顾劲臣转而问:“你觉得,丁爽会偷偷跑去看其他乐队的演唱会么?”
容修愣住:“偷偷?”
回过神,容修瞪眼,不悦道:“他敢?光明正大可以,为什么要偷偷摸摸?”
问完这句,容修反应过来。
滑球可不就是偷偷来看DK乐队的演唱会么。
容修:“所以,你觉得哪不对?”
顾劲臣:“单从一件事上来看,都很正常。不过,配合人设,逻辑链贯连起来,就全都不太对。”
说这句话时的顾劲臣,露出了影帝的表情,他微微仰着下颌,似乎在他的学霸脑子里处理刚看过的所有信息。
什么人设,逻辑链,影帝是在分析剧本?
顾劲臣沉思了片刻,扬手扣住容修后枕,让容修附耳过来:“目前来看,容老师的嗅觉非常敏锐,让恒影暂缓行动的策略,非常正确。”
容修侧着身,支撑着身子,眼眸低垂,注视着那双偶尔连他也看不透的桃花眼。
顾劲臣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意味,像白蛇吐着信子,而那表情似乎只有一瞬间,幻觉般地消失不见。
容修恍神了一瞬间,细细端详他的脸。
顾劲臣乖巧地笑了起来:“裘谦挺不错的。”
要是自家兄弟们在旁边,一定惊叹一句:和少校先生一样的语气啊,还有那撬墙角时势在必得的一肚子坏水。
此时此刻,影帝和歌王目标一致,他们像两只狩猎的猫科动物。
与网上的舆论战相比,他们想要的,是更有用、更值钱、更实际的东西。
“白翼他们说,臣臣浑身都是心眼,眼睫毛儿都是空的?”容修勾唇深意一笑,“顾老师教我?”
两人贴着额头,顾劲臣敛了笑,眼中如幽潭般深不见底:“容老师,你是在说我阴险狡猾,诡计多端,为你所用?”
容修倾头咬他嘴唇:“我说你足智多谋,秀外慧中,为我所爱。”
这一招百试百灵,顾劲臣天旋地转,喉咙里发出难耐声响儿。
被爱人夸赞多难得,胜过任何情药,他搂紧那浑厚胸膛,呼吸滚烫,敲开容修牙齿,勾进去搅出来,都喘。然而,分明情态热烈,身体却不争气。容修怕压到他,克制地躲着。
顾劲臣也疼,哼唧着,心中扼腕不已。
于是,猛然之间,就产生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顾劲臣意识到,身体好的时候,能随时恩爱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为什么没多索求一点呢?哪怕对方在琴房工作,哪怕违背那反人性的三天规律,也要及时行乐“解解馋”才行……
如果容修听到影帝的这个心声,肯定会吐出一口老血。
显然,两个人想到一起去了,但侧重点不太一样,完全跑偏了。
容修想的是,吃饭时勾引他,馋馋他,让他想吃吃不到,让他意识到吃饭饭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叫他长个记性。
可影帝馋的不是饭饭啊,人家馋的是身子……
少!校!的!身!子!
容修被吻得晕眩,完全没有发觉,影帝在“饭饭”方面没什么觉醒,而是在“贴贴”方面“饿”出了记性。
就这样,这天傍晚,两人密(热)谋(吻)了一番。
战略上确定下来之后,就是具体的战术安排了。
不过,在顾劲臣还在细说战术布局时,耳边吹来的热气变轻了,他话音顿住,偏过脸抬眼望去,只见容修的脸庞贴在他额侧,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果然是领域之外的话题,明明说要哄影帝睡觉,结果哄着哄着自己先睡着了。
睡着还怕碰到对方伤口,保持着侧身睡在床边边的姿势,无意识地紧扣着顾劲臣的左手,那枚戒指被他们握在十指相扣中。
*
从DK乐队“蹭红毯”的嘲讽,到“摘夺奖杯”,安乐死粉丝们直接恼羞成怒。
直到这天傍晚,他们近乎癫狂,回头看看昨天“DK乐队要是获奖我直播吃鞋垫”这种言论,他们完全没有办法接受这个结果。
他们在网上哭哭啼啼,祥林嫂般逢人就说,待吃瓜群众们了解“真相”之后,他们又开始狂开地图炮,直指恒影资本操控,将事件闹得沸沸扬扬,#DK乐队获奖黑幕#这一类话题在热搜榜上爬升起来。
#举报DK乐队拿奖黑幕#
就是因为一个奖杯。
事实上,那个奖杯还在库里南的后备箱里扔着。
在家人的身体健康面前,一切都不是事儿,乐队男人们人心惶惶,早把“奖杯”这玩意给忘了。
上次的iVocal“小金麦”奖杯,容修还给它忘在了艺人广场的汉堡小摊上呢。
想必有这样的队长,如果没有他人的提醒,“高音谱号杯”将会一直躺在黑乎乎的劳斯莱斯的车屁股里。
多狂啊。
这就是摇滚大佬。
大家还都记得,开会时,容修最后说的那句话。
当时在酒店里,视频会议即将结束时,聊到了安乐死的亚洲人气和人脉。
高仿岛国那么多年,从视觉摇滚到另类,还曾经去岛国参加过综艺……
容修站起身,一抖衣襟,道:“不管他是谁,有多厉害,最好别惹上我。”说完,一挥手,“乐队,干活。”
*
此时此刻,DK乐队的姑娘们也挺狂的。
粉丝们已经百炼成钢,大家十分遵守后援会纪律。
安乐死粉丝们却脱离了公司控制。
糖果娱乐在“明星公关”和“粉丝运营”方面都不如恒影传媒。
安乐死粉丝满嘴喷粪,DK姑娘们根本懒得理对家作妖,实在太脏了的,就直接举报了。
刚结束的“公告牌官方”也没有给出交代,完全是安乐死那边在唱独角戏。
之前是哭可怜卖惨,见人就哭诉赛制不公,现在是逮到人就喷,真的是地图炮了……
只要是称赞DK乐队的网友,都会被安乐死粉丝追着骂,连随口一句“恭喜获奖”的路人也没能免遭劫难。
不少之前关注此事、凑过热闹的吃瓜群众,就有点腻歪了。
没听到容修在颁奖礼上怎么说吗?
他说,无愧于心。
算是一句回应了吧。
对比起来,DK乐队真的非常绅士了,安乐死粉丝骂到了家里,他们都没有和对方互喷。
安乐死粉丝们:“……”
操啊,DK喷什么?DK乐队有什么资格喷,他们得到利益了,当然闷声赚大钱啊!
只有安乐死粉丝在跳,两家公司和两支乐队,都没有做出正面回应。
吃瓜群众也不傻,之前粉丝打投后期,仅仅公布过十强名单,那时确实没有DK乐队,但后来入围名单正式公布,确实是有DK的。
至于中间是怎么操作的,大家就不清楚了,或许人家DK乐队就是后发制人呢?
安乐死如果真的遭受了不公平对待,为什么不直接发出实锤质疑?
如今颁奖礼都结束了,奖杯都被人捧走了,木已成舟,安乐死空口辱骂,实在落了下层。
不少知名音乐人表示,希望安乐死能发布“评选过程”实锤,其中就有井子门摇滚老炮们的发言,说要安乐死拿出DK资本操控的证据。
而之前程常林发了一条微博,表示也质疑此事,就已经引起了一些主流媒体的注意。
特别是那些走流量的营销号,早已暗地里齐刷刷关注这件事的后续发展。
但是,大风大浪都见过的DK乐队,好像压根就没瞧上安乐死的小水花。
另外一方面,就是安乐死舞台助理“裘谦被拘留”事件。
小狗仔拿不到“公告牌”的官方正经大独家,就钻空子去走花边新闻,跟踪报道了“安乐死助理事件”。
《乐队小助理的妖孽人生》
小文章中详细描述了滑球的故事,悲惨命运的小人物,十年来如何从街溜子走上人生巅峰,明明心中有容修那个白月光,却成为危晓杰的助理,最后又沦落到锒铛入狱却无人问津的下场……
网友们半真半假看得哈哈直乐。
DK姑娘们哭笑不得,集体艾特:@容-白月光-修,
【哥哥去局子里把倒霉的球球救出来吧!】
【既然东家不闻不问,爹不疼娘不爱,咱们就搭把手,洒脱点,收了他!】
【是啊,毕竟他是咱们的死忠粉,是在咱们的演唱会上栽的跟头呢,作为东道主要大气一点。】
安乐死乐队:“……”
草泥马。
事实上,网上舆论只是一层表面。
更深层的,由于乐队的助理有涉毒嫌疑被抓,虽然警方已经澄清了,但还是给乐队商务方面造成了影响。
颁奖礼才过了一天,安乐死乐队就接到了厂商电话。
危晓杰的新品饮料代言搁置,以及下周安乐死的一个商演也被紧急换了下来,没得商量,怎么解释都没用。
*
“咣当!哗啦!”
晚上六点多,安乐死乐队在饭店雅间里,危晓杰刷着手机,然后接到了经纪人的电话。
挂断电话之后,危晓杰大骂了一声,就将酒瓶子砸在了地上。
紧跟着,就是一阵阵嘶吼:“沉默?妈的,整顿粉丝?他说让我们发微博,息事宁人,为占公共资源道歉?!”
吉他手皱眉:“粉丝整顿老实了,我们就要忍气吞声了?”
鼓手挠了挠长发:“别管他,别得罪粉丝啊,咱们还靠那群傻逼吃饭呢,捂他们的嘴,小心他们反咬一口,粉转黑。”
贝斯手琢磨了一会,理智地道:“关键是捂住粉丝的嘴,就意味着这件事就这么完了,咱们忍气吞声,下次出事,谁还会帮我们说话?现在让我们沉默道歉真的好吗?”
危晓杰:“……”
是啊,谁敢得罪粉丝,捂住帮自己说话的粉丝的嘴,粉丝经济时代不是自寻死路吗?
安乐死兄弟们赶紧劝他,危晓杰举起酒瓶,灌了半瓶下肚,气得几乎将牙齿咬碎,愤恨地瞪着手机屏幕。
已经有代言和商演取消合作了。
“黄金周的商演,还没说什么吧?”吉他手舒了口气,“事到如今,也不指望别的,只要别影响到国庆、中秋黄金周的商演,还有年底尾牙就行,我还要换车呢。”
“不过,刚才退的那个楼盘……”
“滑球那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现在谁还敢说,他和DK没有猫儿腻?”
危晓杰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精明的眼光里全是他对整件事情的脑补。
鱼米台正在做《梦想乐队》的综艺,已经做到了第二季。
水果台也从中看到了摇滚乐队的未来发展,国庆黄金周,以及中秋节日晚会,两家电台都会邀请摇滚乐队。
但这也就是噱头,充其量一台节目只邀请一支乐队参加。
鱼米台邀请的就是安乐死,而水果台还没有决定下来。
除此之外,还有下半年的各种商务。
老实说,登台演出真不挣钱,没摆在舞台上的那些商务合作,才是歌手真正挣钱的地方。
显然这就是恒影的手段,在危晓杰看来,DK乐队不仅顶替了安乐死走红毯,抢走了安乐死公告牌大奖的奖杯,后面还有更大的潜在威胁。
资本既然能强推DK乐队,只手遮天,暗箱操作,就能砸钱买通安乐死的助理。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危晓杰喝得醉醺醺,抬起眼,咬着牙,愤恨地瞪着乐队兄弟们:“不是说在拘留所能打电话吗,滑球没联系你们?”
安乐死乐手们摇头:“不是当晚就联系过你吗,你没接电话。”
危晓杰脸更黑了。
那天晚上,危晓杰看到滑球在DK演唱会上被抓,他火冒三丈,裘谦在局子里联系,他一怒之下就没接,结果对方再也没打电话,连个屁都没有。
反倒是白翼出现在了井子门分局门口。
手机视频里,是一个小狗仔拍到的照片,第一时间没发出去,反而转到了安乐死这边。
危晓杰二话不说,就把这一组照片买了下来,对此丝毫没有怀疑,都是圈里人,大家都对规则很清楚。
没人气、没流量的小狗仔,即使将照片发到网上曝光,也就是攥几声吆喝和流量的好处,不如直接卖给对家来钱快。
照片里,虽然黄昏天暗,车停在了隐蔽的角落,但那是闪瞎人眼的劳斯莱斯库里南啊!
DK乐队白二哥下了车,偷偷摸摸地进了井子门分局。
用膝盖想也知道,DK乐队和滑球暗中勾结!
在演唱会上被抓,就是为了黑安乐死,毫无疑问。
危晓杰大脑昏昏沉沉,将线索捋得清清楚楚。
滑球有多贪财,危晓杰再清楚不过。
当年,对方就是为了钱才加入了安乐死,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滑球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就是个见钱眼开的,只要给他钱,没有他不敢干的事。”吉他手笑了一声,“警车碰瓷啊哈哈哈……”
危晓杰却笑不出来,放下酒杯,阴鸷地低骂了:“姐弟俩都不是好东西,我一会去找裘颖问问。”
贝斯手皱了皱眉,小声哼哼道:“你对象还不知道裘颖的事儿?”
危晓杰眯了眯眼:“我和她有什么事?”
贝斯手噎了下:“上次你不是说,你对象怀疑你在外面有人?”
“那个蚂蚱算人吗哈哈哈哈。”吉他手和鼓手笑了起来。
饭店雅间里一阵爆笑,安乐死的男人们都知道,即使危晓杰对象有怀疑,顶多往哪个十八线小明星身上想一想,打死也想不到滑球他姐身上。
他姐的脸蛋儿还行,身体实在是……非人类啊……
于是这晚,安乐死这边,最终也没搞清楚滑球和DK乐队的关系。
乐队还没吃完饭,危晓杰就怒气冲冲离开了饭店,醉醺醺去找滑球他姐对峙了。
*
而就在安乐死乐队鸡飞狗跳,网上舆论风波一波接一波,网上一片动荡之时——
高级病房里仿佛与世隔绝。
容修既没有想起库里南车屁股里的奖杯,也没有去关注两家的口水仗,他还嫌闹得不够凶呢。
他关注的是,自家宝儿可以吃流食了,至于为什么……m.166xs.cc
影帝捂着他的嘴,不让他说。
反正,顾劲臣吃了点粥水。
然后容修就意识到,这一整天,顾劲臣好像都没有喝水。
是的,不是喝得少,而是基本上没喝,这就让少校先生不悦了。
都说“水”是身体里的大警察,不喝水怎么能行?
容修问他为什么,顾劲臣只道,口不渴,于是只喝了一点粥水。
晚上七点多。
本应是年轻人的黄金时间。
医院开始陆续清人,只留有一位夜间陪护家属,整个住院处都陷入在安宁静养的气氛中。
高级病房里还有些惬意,两人戴着同一个耳机,正倚在同一张病床上听圣彼得堡爱乐乐团的专辑。
没错,容修坚持认为,音乐有助于康复,不论是精神,还是身体。
两人肩并肩,慵懒地斜倚在床上休息。
容修给顾劲臣选交响曲,他则手上拿着《一飞冲天》宫霖的剧本在读。
容修拿出剧本时,顾劲臣着实怔愣良久。
而当他看到容修是从中间部分开始阅读时,起初还以为容修只是随手翻阅,并不是真心要读的。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他才发现,容修一句一行读得十分认真。
连他用心做的批注,以及用荧光笔标记的重点,也一并仔细看过。
在聆听音乐时,容修还闭上眼睛思考,大概是在进行表演时的脑内模拟,或者是那一部分配乐的创作。
而当顾劲臣听他说,这两天夜里他就已经把前几幕读过了,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惊讶了很久。
更多的是欣慰与感动。
容修答应过他,会考虑的。
看来容修真的是在一边阅读剧本,一边认真在考虑自己担任角色的可能性。
“我可以画么?”容修拿着钢笔,在本子上比划着。
顾劲臣还没回过神:“可以,这就是给你的。”
似乎这个应答让容修愉悦了,他格外珍惜地抚平了纸张边角的卷皱,然后在字里行间画上某个记号。
顾劲臣注意到,那竟然是一个貌似对号的符号。
“这是什么?”顾劲臣问。
容修:“吸气记号,就是气口,台词气口?”
顾劲臣:“……”
这是音乐语言?把音乐语言写在剧本上?
然后容修又画了一个低音谱号,还说这是表示情绪低落的记号。
顾劲臣:“……啊。”
不,这个,不至于……
就这样,两人并肩靠在床上,一边聆听交响曲,一边研究剧本。
研究一半时候,顾劲臣的话变少,容修观察他表情,就知道对方有情况了。
“解手?”容修问。
毕竟刚才喝了粥水。
今天白天容修去了酒店,也不知他一整天没喝水的情况下,拔了尿管之后有没有去小解,反正下午一直没有去过。
“有点想。”顾劲臣点头应他,“可能要麻烦你了。”
“净说胡话。”
容修捏了下他的鼻尖,就扶他下床,推着输液架子,带他去洗手间。
和以前一样,体面的影帝在这方面过于矜持……
容修在旁边,他不行。
即使是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也没有办法。
于是,顾劲臣站在小便池前,嘘不出来了。
他垂着眸子,用眼角瞄着容修,就是不开始,还得忍着腹部疼痛,站了好半天。
顾劲臣实在受不住了:“那个,不用扶着我了,别看着我,我自己可以的。”
容修在一旁捉着他的手臂,看他浑身无力歪歪斜斜的,哪儿敢松开手,“我不看。”
“可是,你能听啊,”顾劲臣指了指门外,“你去门外等。”
容修:“……”
少校先生实感无奈,但这会儿也不是逗弄他的时候,赶紧解决了回床上修养才是正经。
“不行,你快点。”
容修避着视线,不容拒绝地伸手把着他腰,帮他褪了住院服裤子。
顾劲臣只觉一阵凉意,站在小便池前呆滞着。
然后,容修戴上了耳机,侧了侧身,几乎背朝着他,又回手捉住他的手臂扶着。
容修:“我不听,也不看,更不会放手,你安心解决吧。”
顾劲臣脸上火辣辣:“……哦。”
耳机里,交响曲音量很大,顾劲臣见他坚持,就妥协地开始了……
开始了……
半天也没有动静,容修微闭着眼,睫毛颤了颤。
过了十来秒。
“唔……”
淅淅啦啦的水声中,顾劲臣的喉咙里发出很小的一声。
“怎么了?”容修背着身问,“扯到伤口了?”
顾劲臣:“?”
这下好了,说好的听不到呢?
影帝吓一跳,侧过脸瞪着容修,他确实正在听音乐,音乐声很大。
容修问完之后才反应过来:“……”
顾劲臣没再出声,艰难地,非常艰难地解决了一会。
哩哩啦啦。
紧接着,澎湃的交响曲中,他就听到顾劲臣又哼唧了一声。
容修听见声响儿,又转了回来,顾劲臣正准备提裤子。
不等顾劲臣说话,下一秒,容修半蹲了下来,撩开他住院服衣摆,仔细打量那三个敷着药的伤口。
容修:“刚才,是不是哪个伤口刮到了,疼了么?”
顾劲臣:“……”
他垂着眼,注视着容修。
有那么一瞬间,他目光略显涣散,刚才从容修的语气里,听到了很少能听到的焦灼感。
“不是。”顾劲臣牵了下唇角,拉着他起来。
能活动的那只手还提着裤子,输液的那只手就挂上了容修的肩膀。
“老实点,抻着了,到底哪疼,嗯?”容修揽住他背,帮他整理住院服和裤腰上的松紧带。
紧接着,耳边就传来影帝先生哼唧的一声,“叽叽疼。”
容修:“……”
半晌没有回应,顾劲臣抬眸瞧了瞧,只见容修耳尖染着红,也不知道自家歌王在想什么。
歌王在想什么?
歌王在回想,主任确实提醒过他,顾劲臣刚拔了尿管肯定会疼的,而且,可能还会出现无法顺利小解的情况,实在不行就去叫护士,他们缓解的药物……
一定很疼了吧,所以说,他一下午没喝水?
刚才那一声细细腻腻的哼声,钻进他的耳朵里,让他一时间又问不出口“是哪一种疼”。
缓了好一会,容修才耳朵通红地问:“很疼么,我去喊护士?那……刚才出来了么,也不能一直这样,怎么办……”
都是男人,那感觉,能想象得到。
听容修焦急地问,顾劲臣软软斜靠着他,仰头往他耳底凑,“什么怎么办,忍着呗,勉强出来了,不用叫护士。”
容修下意识地擎住顾劲臣的手臂,倾了倾头,耳朵贴近过去,“特别疼么,总不能一直疼,那下一次上厕所怎么办,又不能一直不喝水……”
顾劲臣扬着下巴,唇角勾着一丝笑:“你亲亲。”
容修:“……”
亲、什么,亲?
于是,就出现了这一幕。
容修忽然直起身,身姿笔挺地站军姿,表情愈发地严肃,耳尖红透了,被影帝一句话撩拨的。
脑袋里全是上次在杂志床上,顾劲臣醉酒的那一次,心肝宝贝地求着他,疯得彻底,画面无比清晰,容修回过神之后面红耳赤。
看着眼前这病号,轻不得,重不得,既不能教训对方,也不能把人扔床上欺负哭……
桃花眼尾轻轻一撩,那对勾人的眸子看着他,顾劲臣手指勾住起容修的小指,“逗你的,出去吧。”
顾劲臣往前走两步,容修僵着没动,手指稍用一用力,把顾劲臣拖了回来。
容修张了张嘴,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双凤眸专注地落在顾劲臣脸上,忽然道:“亲亲就不疼了?真的管用么?”
顾劲臣:“??”
忽然,容修伸了手,揽住顾劲臣腰侧,呼吸很重地贴在他耳边说:“今晚试试?”
这次轮到影帝脸爆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