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闭嘴, 有你这样骂婆婆的儿媳妇吗?”钱秀英骂完大儿媳, 继续护犊子, 她觉得,自己的小女儿绝对没有做坏事,都是那自杀的姑娘自己有问题。
然而这件事始终是要解决的, 不是她母女俩撒泼否认就可以糊弄过去的。
王婉芳妯娌几个,已经受不住再次倒霉了,先跟自家男人哭诉,说自己生病倒霉没事,就当包容婆婆和小姑, 可孩子出事却不能容忍,说得委委屈屈的,马上将萧国强几个男人拉得偏向他们——一边是暴躁撒泼的母亲和妹妹,一边是讲理又委屈的老婆,有偏向很容易。
王婉芳妯娌几个委屈过后, 看到娘家人在这里, 态度又强硬, 表示为了孩子着想, 如果萧琳琳不去道歉取得原谅,继续连累他们,他们就带孩子回娘家。
对此, 她们的娘家都表示支持。
萧家乱成了一锅粥。
萧遥在家听说,萧家掰扯了好久,闹哄哄的, 却没有结果。
之后几日,他们家一直在掰扯,钱秀英和萧琳琳惹了众怒,为此她们母女俩自己做饭吃,不跟大家庭吃了。
可是事情却没有因此而平息,因为王婉芳与几个妯娌一起带着孩子去找庙里的道士,问他们这些人的面相如何,可有印堂发黑,得到老道士肯定的回答之后,马上气势汹汹地回家。
萧国强几个虽然不愿意为难老娘和小妹,可他们都各自成家了,有老婆孩子的,总不能因为纵容老娘和小妹就让自己的孩子出事啊,而且这件事,说到底是萧琳琳做得阴损,因此一起逼迫钱秀英和萧琳琳马上道歉,不然赶他们出家门。
萧遥在家读书,也能听到他们家吵吵嚷嚷,还经常听到钱秀英诅咒几个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又哭去世的老头子,还说几个儿子要逼死她,甚至扬言自杀。
萧家这几日给村里人看足了笑话,村里人也不是没去劝过,可是这件事,哪方都不肯让步,他们和稀泥完全没用。
这时萧琳琳脸上的伤口结痂了,可留下了伤疤。
为着这个,萧琳琳当即要死要活——她还没出嫁呢,脸上留了疤,将来还能嫁出去吗?更不要说,她从前自恃美貌,没少埋汰其他小姑娘的。
萧遥也听说萧琳琳因为脸上留疤的事发疯,但懒得理会。
没想到,她在看书时,萧琳琳忽然跑了来她家里,阴沉沉地盯着她看。
萧遥抬起头,见了萧琳琳的样子,有些讶异,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萧琳琳脸色蜡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原本一个年轻姑娘,生生比实际年龄大了几岁。
萧琳琳问:“你老实告诉我,我以后真的会继续倒霉吗?”
萧遥看着她的印堂,点头 :“自然会,悬针纹又重了,你们一家很快又要开始倒霉了。”
萧琳琳的身体抖了一下,眸中闪过深切的恐惧,她下意识摸上自己脸颊上那道伤疤。
萧遥没说话,看着她脸上露出剧烈的挣扎之色。
过了一会儿萧琳琳又问:“如果我去道歉了,脸上的伤疤能好转吗?”
萧遥打量着她脸上的伤疤道:“这个你得去问医生,不是村里的土大夫,而是城里大医院的医生。不过,就算不消,你化妆,遮一遮也就好了。不过,如果这事你不及早解决,以后或许有更倒霉的事,你自己考虑清楚。”
倒不是她对萧琳琳有什么恻隐之心,而是这事她是要负责的解决的,所以希望尽快解决,而不是一直拖着。
萧琳琳听到说可以化妆遮掩,眼睛瞬间亮了,又听到如果不解决,以后或许会发生更严重的事,脸色重新黯淡下去,人也恐惧起来。
她脸色变来变去,很快就要转身离开。
萧遥又道:“你去道歉,跟人认错,不能说假话,否则,也是无效的。”
萧琳琳的脚步瞬间停顿了,过了一阵才重新往前走。
萧遥便在家等着。
当天下午,就听说萧琳琳由家里人带着,去了那个自杀的女孩子家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认错。
除此之外,萧家又拿出三十块以及一些米面做赔偿,多管齐下,那女孩子家里估计想着人没了,再计较于事无补,不如拿了钱算是得了实惠,因为萧琳琳只是言语辱骂以及嘲讽,并没有动手,这事派出所处理不了。
萧遥听说,不由得替那女孩子觉得心寒。
她忍不住问方思贤,如果换了是她,她会怎么做。
方思贤呸呸了好一会儿,道:“你别胡说,哪有拿自己说事的?”又表示如果是她,钱是绝对不要的,一定要讨回公道,末了又若有所思地道,
“不过,这个年代,大家都饿,吃不饱穿不暖,只想活着,那个女孩子家里人这么选择或许也无可厚非,因为死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萧遥还是无法理解,毕竟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正值花季的少女,用30块钱和一些米面就打发了,怎么看都觉得荒谬。
萧琳琳解决掉这件事之后,萧遥马上去萧家兑现诺言,帮他们重新作法,之后就回家了。
刚到家,就收到信,竟是去了京城的文回春和文起舞写给她的。
两人在信中问候了她的近况,又说了他们的近况,说两人在京中受到了礼遇,被很多人奉为座上宾,让她到时考取京城的大学,跟着他们在京城吃香的喝辣的。
最后在信中留下他们的地址,让她往这地址写信,说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在信中问他们。
萧遥当即就开始写回信。
萧琳琳勾搭一个姑娘的未婚夫,又言语辱骂和挑衅那个姑娘,害得那姑娘跳水自杀一事,很快传遍整个镇子,许多人都对萧琳琳口诛笔伐,说这姑娘水性杨花心性歹毒。
萧琳琳的名声一下子变得臭不可闻,因为这事包括了两点,一是萧琳琳恶毒,二是萧琳琳有未婚夫的前提下还和其他男子勾搭。
萧琳琳原先那个未婚夫家里人到处说,幸好和她没成,这么歹毒的姑娘,娶了一大家子都要倒霉的。
对此,羞得不敢出门的萧琳琳特地出门破口大骂:
“别整得自己那么高尚,你们当初要退亲,是因为我摔断了腿,可不是因为我品行不好,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对象出事,马上就退亲,你们一家全是薄情寡义的垃圾,我看谁敢嫁入你们家。”
萧遥虽然对萧琳琳很不感冒,可是对她这话,还是深以为然的。
这些话传出去,男方家里马上进行反驳,但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因此并不听他们的反驳。
时间一晃过去,转眼就进入了深秋。
萧遥将文回春留下的书籍以及文起舞给她的笔记全部看完了,又写信跟文回春请教了一些问题——文回春或许真的被很多人奉为座上宾,因此总是忙,多数是文起舞回信的,说他也不懂,当师父有空了他请教了再写信告诉她。
对此,萧遥不免怀疑文回春自己也不知道,因此自己进城买古代相关的书籍,一个人琢磨研究。
这期间,不少人看到她的本事,不管是镇上的、隔壁镇的还是城里的,都来找过她,她一边帮人一边验证自己看了古籍之后对师门秘籍的了解,道术进步很快。
孙镇长看到萧遥帮了萧家的忙,又到处帮其他人,是远近闻名的大师,越发不敢得罪,因此没少派人送礼上门,希望和解,也希望萧遥帮他们家驱鬼和改善见鬼的体质。
不过萧遥想到原主原本的命运,并不肯帮忙。
这日,萧遥陪方思贤赶集,在街上遇到了孙庆生,几乎没法子将人认出来。
孙庆生瘦得脱了形,人也恍惚,坐在人来人往的街上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发呆,而且特地在大太阳底下。
萧遥远远地看着,见孙庆生反应迟钝,有人叫他,他老半天才应一声。
就在这时,孙庆生忽然凄厉地惨叫一声:“啊有鬼啊……爸,妈,有鬼啊……”
脸色也极其憔悴且变得越发刻薄的孙母马上安抚道:“别怕别怕,不是鬼……”一边说一边板着脸上前,一把将一个小孩子扭住,对着那小孩子的脸就是一巴掌,骂道,
“我叫你这小兔崽子乱跑,我叫你吓人!你个短命种,吓坏了我家庆生,你赔得起吗?”
小孩挨了打,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旁边一个妇女见了,马上上前将那小孩抱到怀里,说道:“他还小,这两个月来头一次到街上,难免兴奋乱跑,不是故意的。”
街上许多人见孙母随手就给了个小孩子一巴掌,都对她怒目而视,可是想到镇长之威,都敢怒不敢言。
孙母这阵子也经常见鬼,本来就惊慌,还要担心儿子活不下去,脾气更暴躁,此时打了那小孩一巴掌,气却还没出完,大声说道:
“不是故意就了不起吗?我也不是故意要打他的啊。你看我家庆生,原本多精神一小伙子呀,变成这样了,你家那小孩,居然还吓他,黑心烂肺的东西!”
说完赶紧去哄浑身发抖的孙庆生,“没有鬼,哪里来的鬼,是有个小孩子跑过来的人影。”
被打的小孩子委屈得哇哇大哭,他的母亲确敢怒不敢言,不住地哄他。
孙母被哭得心烦气躁,骂道:“你怎么还让她在这里大声哭?吓着了我家庆生怎么办?快走开——我家庆生都这样了,你们还不知道体谅体谅……”
那位母亲听了,脸上怨恨一闪而过,可是到底不敢说什么,忙捂住自己孩子的嘴,将孩子抱走了。
四周围观的百姓脸上都流露出愤怒之色,但想着过几天就分田到户,都没敢出头说话,只是暗地里跟熟悉的人低声说:“合该他们一家倒霉的,当个镇长,见天的欺负人!”
萧遥远远看着,眉头皱了起来。
孙母和孙庆生疯魔,是她乐于见到的,可是这两人都算是有权力的人,他们疯魔起来难免会欺负他人,累得其他人跟着受难。
得想个法子,让他们再没有了能要挟人的身份才是。
只是,该怎么办呢?难不成,劳烦陈家吗?
没有确凿证据就让陈家使力办孙镇长,难免会让陈家名声受损。
萧遥为难着,忽然想起前两日在城里恍惚听人提起,有个观察员要到镇上考察暗访的,可是,她当时忙着驱鬼,没空多问,事后也想不起来问,根本不知道观察员姓甚名谁长什么样子。
怎么办呢?
此时,周扬接到一个旧识王观察员的来电,此人在电话中说听闻萧遥是个大师,想托他出面请萧遥帮一个忙,由于这忙有点复杂,又要亲自劳烦萧遥跑一趟,具体他来了再说。
他之所以不是自己独自上门找萧遥,是因为他家和萧遥的继母王婉芳娘家有些亲戚关系,怕萧遥知道了不肯帮或者不肯见面,所以希望到时周扬充当中间人,前去引荐一二,也好当个说和的中间人。
周扬想萧遥不是个不讲理的,王观察员又是自己的旧识,只是让自己充当中间人引荐一二,当即爽快答应了。
他挂了电话,坐在一旁的赵文秀就问:“怎么提到萧遥了?”
周扬便将事情一五一十说来,又说了王观察员是自己的旧相识,虽然官位不显,但为人很是不错,值得相交。
赵文秀听了,心里就很不愿意。
原先,萧遥的大姨是想将萧遥说给周扬的,两人的关系本身就尴尬,周扬再去找萧遥,成什么样子了?再者,上辈子,萧遥就是周扬的太太,从前萧遥名声不好还罢,萧遥如今名声好,也算混出头了,周扬跟她多打交道,见识到她的好,加上有强大的宿命,导致两人相爱,那她岂不是肉包子打狗?
至于说只是引荐,赵文秀半个字都不信,以她对周扬的了解,周扬肯定为了帮朋友,热情地跟着奔走一天两天,直到事情彻底忙完。
为了一个官位不咋地的人,让她冒失去周扬这个险,一点都不值得。
赵文秀思索已定,便皱着眉头,撅着小嘴撒娇道:“我不愿意你去找萧遥!”
周扬很是不解,就问:“怎么啦?”
文秀素来大方得很,怎么会为了这么件小事便不同意了?
赵文秀委屈地道:“我吃醋!原先萧遥大姨就想将萧遥说给你的,她原先不好,我并不担心什么。可是她如今越来越好,人有比我美那么多,我怕你和她接触多了,喜欢上她。”
周扬顿时失笑起来:“怎么会,我的心都在你身上了,怎么还会喜欢上别人?”
赵文秀道:“就算你不喜欢她,可是镇上人见你和她接触了,说你俩的闲话说你们是一对怎么办?我不喜欢,非常不喜欢。”
周扬见赵文秀当真抗拒,很是不解地道:“又不是真的,说几句闲话怎么了?文秀,你素来大方得体,今天这是怎么了?”
赵文秀一听,周扬这是说自己不再大方得体,本来有些慌的心情,瞬间更恶劣了,忍不住气道:“你意思是说,我不大方不得体了?我喜欢你,我吃醋了怎么了?”
周扬道:“我可以跟你保证,我绝对不会变心,你还担心什么?和你平时比起来,你今天的确不够大方得体了。”
赵文秀这下是真的气坏了,当即红着眼睛站起来:“是,我是不够大方得体,你去找更大方得体的去吧!周扬我告诉你,你如果去找萧遥办这事,以后就别来找我了!”
说完转身就跑了出去。
回到家,她的心情十分低落,心里头的恐慌一浪高过一浪。
周扬命定的妻子,是萧遥,她好不容易苦心孤诣用了这么多年将周扬抢到,不想功亏一篑。
虽然,周扬现在喜欢她,可是,人是会变的,所有事物都是会变化的。
这世上,所有的事都是遵循发展的规律,时刻变化着的。
像原本的萧遥,勤劳肯干,为人虽然也有些要强,可在罕见的美貌以及勤劳能干的衬托下,那根本不是缺点,反而是美人的一点小骄傲,从来没有人说她不好。
她来了这里,开始干预,一切就变化了,萧遥要强孤傲得理不饶人的缺点,传遍了镇上,在这些传言日复一日的影响下,萧遥自己也破罐子破摔,真的变得孤傲要强不饶人起来。
原本,周扬在萧遥大姨的介绍下,对勤劳美丽的萧遥一见钟情,对萧遥有个疯了的母亲不仅不嫌弃,反而因此更为怜惜萧遥的不容易,早早结婚,将萧遥母女接过去,之后又送萧遥读大学,请人照顾疯了的方思贤,后来青云直上,也一直与萧遥伉俪情深。
即使后来有人攻讦萧遥搞封建迷信,周扬也将一切揽到自己身上,是很叫人羡慕的感情。
可是现在,在萧遥名声不好的情况下,在她提前与周扬相识的情况下,周扬爱上的是她而不是萧遥。
又譬如萧遥,原本嫁给周扬之后,按部就班地读书,只是晚年对玄学比较感兴趣,并不是什么玄门大师。可是现在,萧遥没有周扬可以依靠,独自扛起了一切,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一个大师,那个大师让疯了的方思贤清醒,而萧遥自己,也变成一个大师了。
这世上,所有事所有人的命运,都是时刻在发生变化的。
她日日目睹着一切变化,不敢赌周扬和萧遥深入接触过之后,会不会爱上萧遥。
尤其是,只是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旧识而冒这样的险。
周扬很烦恼,他觉得,帮人一个忙,只是一件小事,他平素遇着这样的小事,经常帮,赵文秀也没说什么,所以他真的不明白,一向大方得体的赵文秀在这件事上,怎么突然就变了性子。
他搞不懂,因此去问自己的姐姐。
姐姐听了就说道:
“帮人是没有错的,不过居于你和萧遥曾经有说亲的传闻,赵文秀会担心也符合情理。要不这样,你跟文秀好好保证,保证你绝不变心,然后再帮吧。都是老朋友,连个小忙也不帮,也是说不过去的。”
周扬也是这么想的,王观察员是当年参军时认识的战友,彼此有过非常难忘的情谊,不帮忙着实说过不去,再者也与他素来的为人做派不符。
只是当晚,赵文秀的姐姐就特地来劝说他,说不管多通情达理的姑娘,面对情郎与跟情郎曾经有过纠缠的年轻姑娘再次杰出,还是大方不起来的,这是人之常情,希望周扬多为赵文秀考虑一下。
周扬已经做好了决定,因此就对赵文秀的姐姐表示,他明天去找赵文秀,会给足赵文秀安全感的,但是战友的忙,他一定得帮。
赵文秀的姐姐觉得这就是个棒槌,回头将周扬的决定告诉赵文秀。
赵文秀听了,气了个半死,心又酸酸的。
她这么合情合理的吃醋,周扬居然毫不在乎!
她几乎可以想到,如果还是在过去,她上网发个帖子,说男朋友为了帮朋友一个忙,居然不顾她吃醋,去找曾经要说亲的大美人帮忙,问这样的男朋友还能不能要,肯定很多网友劝她分手,踹了他再找下一个,说这样的狗男朋友不值得。
可是,周扬那么好,生得英俊,人又有本事,她是肯定不会分的。
赵文秀开始琢磨着想办法阻止周扬去找萧遥。
第二日,周扬来赔罪,并告诉她自己绝不会变心的时候,赵文秀心中虽然高兴,却没打消原本的念头,而是开始不着痕迹地打听那位朋友何时到来。
得知了日期之后,她说了几句好话,和周扬和好。
到了周日,她一大早就说病了,请村里的大夫上门来,自己则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又让大姐按照计划去找周扬,说她病得严重,却不肯去医院,只是哭着找周扬,让周扬马上去看看。
周扬刚接到旧识王观察员呢,骤然遇着这样的事,一时有些为难。
朋友他想接待,也想帮忙,可是文秀病得迷糊了哭着找他,他作为说过一定会好好保护她的恋人,难道能置之不理吗?这不符合他的为人处世。
最终,周扬还是满怀歉意地跟王观察员说抱歉,说自己有急事,怕暂时不能招待他了。
王观察员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问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爽快地让他先去看生病的对象,迟些再见他也是可以的。
周扬得了王观察员的同意,连说对不起,便急匆匆地走了。
王观察员想着街上的人虽然多,但自己若直接走访询问,难免叫人起疑,达不到暗访的目的,便换了衣服又出钱买了一个货郎的货郎担,挑着到村子里走访观察,一边卖东西一边不着痕迹地打听这村子如何,对即将到来的分田到户怎么看,本地官员是不是很负责。
因为怕被王家人认出,又从家里人口中知道王家人对镇上领导的看法,他特地饶过王家的村子,但是萧遥的村子,却是要去的,因为王家年轻一辈并不认识他。
萧遥听到货郎担的叫声,很有些困惑,因为今日是赶集日,大家要买什么都到街上卖去,货郎也知道这点,一般不来的。
方思贤却兴冲冲的翻出用完的牙膏壳以及杀鸡留下的鸡胗皮,准备拿出去换,临出门时还问萧遥,要话梅还是酸梅粉,问完了,不等萧遥回答,自己首先笑了:“瞧我,你都长大了,哪里还会馋这个。”
萧遥听到方思贤的问话,想起原主小时难得的美好记忆是方思贤给她买回话梅和酸梅粉,不由得有些心酸,于是起身,跟着出门。
看到货郎担,萧遥马上察觉到不对劲。
这人额头上的伏犀骨很清晰,是官运亨通的命数,哪里会是一个挑货郎担走街串巷的普通货郎?
再看他的面容,斯文白净,也不像货郎,双手也白嫩,更不像饱经风霜的货郎。
萧遥马上想到那个要到各镇观察暗访的观察员,再看看眼前这错漏百出的货郎,不禁想笑。
说观察暗访,这还真是观察暗访啊,还装货郎挑着货郎担来暗访。
她看了看天色,心里很快有了主意。
等其他大人小孩都拿了东西换了自己想要的,萧遥对王观察员说道:“我家里有烂胶鞋,你愿意收了换东西吗?”
方思贤听了,不解地看向萧遥。
萧遥给了她一个眼色,再次看向王观察员。
王观察员原本就想拜托萧遥帮忙,虽然不认识萧遥,但是也听说过,那是个罕见的美人,此时见了萧遥容色之盛,又在这个村子里,马上猜到是萧遥,想着跟上去,能积累点儿交情,当下连忙点头。
萧遥领着王观察员到自己家里,笑着道:“我看这位货郎额头上伏犀骨清晰可见,应该是个官运亨通的走仕途之人,怎么竟是个货郎担?”
王观察员一听,马上哈哈笑了起来:“我听说萧大师的道术很厉害,如今一见,果然如此!”又道,“我是个观察员,想到镇上暗访观察一二。”
萧遥便道:“你最想暗访的是什么?本地官员?本地民生?对分田到户的看法?”
王观察员说道:“都有。萧大师可有什么见解?”
“大师不敢当。”萧遥摇摇头道:“分田到户么,不用多说,大家都十分期待。毕竟大集体劳动,很影响积极性,大家想着,多做一点少做一点,分到的东西是一样的,因此并不肯多干,完全没有积极性。”
王观察员马上点头,这的确是很明显的问题。
萧遥又道:“至于对本地官员的看法,这个点,你跟我到街上走一趟,保准能看到大吃一惊的事。”
王观察员马上好奇起来:“什么大吃一惊的事?”
萧遥笑道:“你若真想知道,跟我去走一趟就行了。”
王观察员虽然想和萧遥攀交情,让她帮忙,但更看重自己的工作,当即点头,要跟萧遥到街上去。
萧遥叫上村里经常给自己传话的小男孩小九,如此这般吩咐一番,又简单制作了一个面具,便带着他跟王观察员一起到街上。
她倒不怕孙庆生不到街上晒太阳,以孙庆生那胆子,铁定是要到人多且太阳猛烈的地方待着的,而孙母如今担心孙庆生,肯定跟着。
到了街上,萧遥让小九带着面具从孙庆生跟前慢慢走过。
孙庆生看到小九的面具,果然如同萧遥想的那般,一边发抖一边厉声惨叫:“有鬼有鬼,他们追到街上来了,啊啊啊……”
孙母脸上恐惧之色一闪而过,但很快看清其实没有鬼,只有带着面具从这里经过的人,心里头的火腾的一下烧起来,上前一把揪住准备离开的小九,拿着木棍的手就往小九身上打。
萧遥既然托了小九办事,自然会护他周全的,当即上前,一把揪住孙母的手,冷冷地道:“你怎么打人?”
太阳猛烈,萧遥又背对着太阳,孙母没看清她的样子,便厉声道:“这短命种吓了我家庆生,我打他怎么了?”说完才看清是萧遥,忙看了小九一眼,然后松开手,
“你要不想我打他,就帮我做一场法师,并且帮我们去掉阴气,让我们从此以后再也不会见鬼!不然,我打死这短命种!”
萧遥冷笑:“你当你是谁啊,想打人就打人吗?这世上,还是有法律存在的。”
孙母这些日子以来饱受鬼魂困扰,还要担心孙庆生,更经常被孙镇长骂全家倒霉是因为她不仅不会教孙庆生还得罪萧遥,已经快到临界点了,当下厉声道:“我家老孙是镇长,我们就是法律。”
萧遥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当下冷冷地道:“我们是人民共和国,人民才是国家的主人,孙镇长是官员不假,可他也得为人民服务!”
王观察员在旁听到这话不住地点头。
萧遥这话说得太好了,为什么国家名称叫人民共和国,而不是直接叫共和国?那是因为,国家的主体是人民,官员是要为人民服务的,有些禄蠹自以为做官便高人一等,实在大错特错!
孙母不屑地冷笑起来:“你在说什么傻话?为你们服务,你们配吗?在这个镇子上,我们家老孙最大,所有人都得听他的!”
王观察员这下顿时叹为观止了,上下打量着孙母。
不过,他没有马上下结论,或许孙镇长是好的,只是由于他老婆愚昧没有知识和见识,所以才胡说八道。
但是王观察员很快又听到,围观的老百姓中有不少人暗中指点孙母,说她嚣张跋扈,上一次还甩了一个小孩一巴掌,吓着了那小孩,导致小孩发了烧。
王观察员皱了皱眉头。
就算孙母没见识,孙镇长总该约束她吧?
看这妇人如此嚣张,似乎并不受约束。
所以,孙镇长似乎也有纵容之嫌?
萧遥被孙母的蠢劲给逗笑了,道:“你们孙镇长还真厉害啊,可惜我不怕。”说完就要带小九走。
孙母马上喝止,并伸手死死地扯住小九,不肯放小九走。
萧遥道:“放手!”
孙母坚持叫道:“不放,除非你给我们家做法事。”这是唯一的机会了,她一定要抓住。
她再也不想撞鬼,再也不想担心儿子下一刻性命不保,再也不想被孙镇长喝骂,她一点也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了。
萧遥气笑了:“凭什么?我们并没有害你,只是从这里路过,怎么就要负责了?你别以为你是镇长的太太就可以为所欲为!”
目光打量着孙母的面相,见她的面相,肉眼可见地发生变化了,不由得暗自点头。
很好,看来她的谋划有很大几率成功。
如今就看孙镇长了,若他和孙母一个鼻孔出气,又被查实有贪污受贿等行为,这官就做到头了。
她是拿不出孙镇长贪污受贿的证据的,可是一旦王观察员对孙镇长印象不好并起疑,肯定会往这方面查的,退一万步,她就算能拿到,也不该拿出来,而是让王观察员自己查,因为人总是相信自己查到的。
如今,她等着看孙镇长被撤职就是了。
孙母冷冷地说道:“废话少说,总之不答应你们别想走。”
萧遥就是不肯答应,留在原地跟孙母扯皮。
孙家就住在镇上,她相信,这事很快会传到孙镇长耳中,孙镇长不管是和孙母一个心思,想抓住这个机会让她做法事,还是不希望得罪自己,都会过来走一趟的。
到时,王观察员能看到的一定会更多。
萧遥猜得没错,孙镇长很快过来了,厉声阻止了孙母,又温言驱散了围观的老百姓,然后让萧遥到一旁说话。
王观察员看到孙镇长一来就呵斥自己老婆,不是护短的人,心中暗暗点头,心想幸好我没有先入为主。
他见孙镇长要跟萧遥到一旁说话,便不着痕迹地靠过去。
听了没一会儿,他就推翻了自己原先的看法。
因为孙镇长跟萧遥说话,暗示萧遥帮他家里做法事,若萧遥不肯,迟些分田到户便没萧遥母女俩的份,因为当初方思贤跟萧国强离婚,户口迁出来,但是没有落户,算是没有户籍的人。
萧遥跟方思贤,也属于没有户籍的人,来年高考也是要受影响的。
萧遥马上道:“我去年就提交了资料补办户籍了。”原主原先也是因为户籍问题,才轻易被人冒认了高考成绩的。
孙镇长点点头说道:“我知道,可这不是还没办下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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