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很有几分本事, 上前给老太君扎了几针, 老太君便悠悠醒来, 只是她的目光还有些呆滞。
原主娘、二婶以及萧煦萧照两个连忙扑到老太君身边,纷纷问老太君如何。
见老太君醒过来,萧遥放下心来, 不由得看了一眼御医的银针。
等御医开了药方说了注意事项,她见原主娘和二婶都围着老太君顾不上御医,只得站起来吩咐老太太的贴身大丫鬟送御医出去。
原主娘听了,如梦初醒,忙叫住御医:“赵太医, 我女儿有些不舒服,麻烦你帮忙看看再开些药。”
寻常人家是要避让御医这等外男的,可将军府粗犷惯了,没那么多规矩。
萧遥急着问老太君进宫的事,本来想拒绝的, 但转念想到, 可以让赵太医帮自己诊脉, 看能不能诊出自己曾吃下过迷药, 如果诊出来传出去,或许能让各方势力关注,也能让凶手忌惮, 便没出声。
赵太医踌躇片刻,还是答应了。
他在太医院里没什么人脉,资历又浅, 这次将军府出事要请御医,他是被推出来的,可既然来了,诊治一个和诊治两个没什么区别,医者仁心,倒不如治了呢。
萧遥坐到一边让赵太医诊脉。
赵太医诊脉毕,又看了一眼萧遥脖子上的山口,道:“大姑娘身体没什么问题,就是有些受惊,养一养就好了。另外,这里有一些去淤的药,大姑娘或许用得上。”
这种上吊自尽的造成的伤,他自然不好直说的。
原主娘谢过赵太医,让贴身丫鬟给了红封,再送赵太医出去。
萧煦和萧照见赵太医出去了,忙异口同声地问萧遥:“大姐姐,你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萧遥摇摇头,让丫鬟们都出去,道:“先别管我,祖母要紧。”说完看起来老了十多岁醒来之后一直没说话的老太君:“祖母,好些没有?”
老太君的眼圈瞬间红了,可是却没哭,如同一株老劲松,艰难却一字一顿地道:“你爹和你二叔,目前下落不明,但带出去的士兵折损了六万,他们恐怕,凶多吉少了。”
原主娘和二婶纵使已经有心理准备了,闻言身体还是晃了晃,然后捂住嘴哭了起来。
萧煦和萧照也红了眼眶,握着拳头站起来,不住地摇头:“不会的,不会的!”
萧遥的心情很沉重,可是该问的,还是要问,便又问:“那哥哥们呢?”老太太这个样子,显然还有话没说完。
老太君的身体晃了晃,眼圈瞬间湿润了,她看了原主娘和二婶一眼,用沙哑的声音哽咽着道:
“老大、老三和老六,是跟着你爹和二叔的,目前找着了已经牺牲的老大和老六,老三下落不明,老二和老四,于混战中以死护住了三皇子,老五不信你爹和二叔出事,带了一支小队出去找人了,至今未有消息。”
萧遥如同挨了个焦雷,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这时忽听原主娘和二婶哀戚地嚎叫:“不……”随后软软地倒了下去。
萧煦和萧照两个难以置信地立在原地,脸上一派茫然,忘了反应。
萧遥忙起身去扶,可是扶得了这个扶不了那个,因此扯了扯呆若木鸡的萧煦和萧照,让他们帮忙,直接将原主娘和二婶放床上躺下。
做完这些,她怔怔地坐着,脑子一片模糊。
虽然,这些人不是她的亲爹亲二叔和亲哥哥,可是,听到一群保家卫国的人就这样死的死失踪的失踪,还是一家子,有老有少,她心里还是难受得无以伦比,有种一切皆虚幻的梦幻感。
这时一只苍老的手握住了她的手:“大丫头,我们家不能倒。”
萧遥回神,看向老太君。
老太君苍老的面容上满是痛苦,那双显得有些混浊的双眼也盛满了痛苦,不过在痛苦之中,还带着风雨都打不倒的坚强。
萧遥下意识地点头:“对,我们家不能倒。”
老太君想扯开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可是太难过,到底做不到,只道:“好,你要记住这句话。”
这时终于反应过来的萧煦一拳头锤在桌子上,不住地摇头:“假的,一定是假的,我爹和二叔不会有事的,我几个哥哥也不会有事的,祖母,你骗我的,是不是?”
萧照也看向老太君,目光茫然中带着希冀。
老太君看向两人,苦笑道:“我倒希望,一切是假的。”可惜,并不是。
萧遥在脑海里将事情大概理了一遍,问老太君:“祖母,皇上是什么意思?”
老太君欣慰地看向萧遥,慢慢移开目光,看向远方,目光中带着无尽的苦涩,道:
“因为老二和老四力保三皇子而死,我们家满门忠烈,也几乎尽丧于此役,再加上十二年前先皇驾崩,宁王逼宫时,我们家有大功,所以皇上很为难,但若明日群臣弹劾,他得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萧遥没有说话。
贪功冒进,以至于折损了六万将士,这个交代绝不轻松。
将军府这些年赫赫扬扬,自有看不惯盼着将军府倒下之人,再加上原主行事无所顾忌,得罪了很多人,只怕明日会有不少人攀咬将军府。
将军府的真正危机,不在今天,而在明天。
萧煦握紧拳头:“什么交代?我们满门忠烈,男丁几乎牺牲殆尽,还要怎样交代?”
萧照道:“大伯和我爹一贯是个大将军,怎么可能会贪功冒进?”
萧遥看向老太君:“祖母,明日我们该如何应对?”将军府的成年男丁们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只剩满府女眷与萧煦萧照并下一辈的几个男童,根本不能到御前,届时百官弹劾将军府,恐怕也没几个人帮腔。
老太君道:“府上曾有□□赐下的丹书铁券,少不得,这次要拿出来,保住我们将军府了。”
萧遥松了一口气:“原来还有这个么?”
老太君摇摇头:“有了这个,只能免罪,可不包括其他。文官向来心眼子多,又舌灿莲花,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如何。”
如果他们硬是要将军府倒台,死咬着不松口,肯定能找到法子让将军府分崩离析,之后进一步没落。
原先将军府跟尚书府联姻,除了许瑾有状元才的确是个好人选之外,也是希望跟清流扯上关系,出事了清流站出来帮忙说一句话。
可惜,许瑾欺人太甚,而萧遥又太过鲁莽。
萧遥的心情重新沉重起来。
她想了想,又问:“祖母,我们家有哪些人脉?”原主原先半点不关心这个,所以她也一无所知。
老太君重重地叹了口气,给萧遥分析。
将军府除了姻亲,也有几个交好的家族,其一是二姑娘前未婚夫家,这个不用指望了。至于其他,将军府如今出了这事,人家也怕连累,只能帮忙递话和走动,再多不可能了,所以助力是有,但不算大。
剩下的,就是姻亲关系了。
老太君的娘家不过是闲散之家,这些年也逐渐败落了,帮不上忙。原主和萧照的外祖家,现下最高不过四品的官儿,且在外地做官,帮衬不上。原主的几个嫂子,大嫂是大长公主的孙女儿,出身最好,可大长公主已故,帮不上忙,大嫂亲妈跟皇后关系有些不好,估计也说不上话。
剩下几个嫂子都是勋贵人家出身,府上空有爵位,家里办差的,领的都是不要紧之事,品阶最高不过是个没有实权的四品,助力有限,当然,他们为了怕连累,极有可能不帮忙,看几个嫂子自打听到消息之后回娘家求助,到如今还没回来,就能猜到了。
萧遥听完老太君的分析,一颗心凉透了。
将军府之前赫赫扬扬,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一般,可是靠的,全是在前线打仗的几个男人,如今他们一出事,将军府瞬间就剩下个空壳了。
这时有丫头在外头禀报,说大奶奶回来了。
萧遥听了,看向萧煦和萧照:“今日在房中讨论的,不要往外说。”
萧煦和萧照没说话,而是看向老太君。
他们素来知道,这个姐姐很会闹事闯祸,因此对她并不信服。
老太君点头,道:“听你姐姐的。”说完看向萧遥,目光中带着欣慰,“你们都说,阿遥被我宠坏了,可是我们将军府,要的不是哭哭啼啼的小娘子,而是性情刚烈胆子大能做支柱的野丫头。现在,可不就显出阿遥的能干来了?”
萧煦和萧照相视一眼没说话。
大姐姐胆子是大,性子也够刚烈,可做支柱嘛,未必行了,尤其是此刻脖子上还有一圈上吊的痕迹。
两人看到萧遥脖子上的痕迹,马上将拉远的思绪收回来,萧煦急问萧遥:“大姐姐,你的脖子可还难受?怎么竟上吊了?平阳侯府那个不着调的世子有什么好?”
萧照道:“平阳侯府世子这人很不好!”
老太君也看向萧遥,脸色凝重,道:“阿遥,怎么回事?”
孙女儿是什么性子她很清楚,傲气十足,但是能上去揍平阳侯府世子,就表示她对平阳侯府世子没有半点私情,可眼下却自尽,委实奇怪。
萧遥没有回答这个,而是先扬声让丫鬟放大嫂进来,这才道:“我没有自尽。平阳侯府的人走后,我越想越生气,回去就叫了一堆东西吃,吃完有些困了,就睡了。再醒来,就听春天和夏天说我上吊自尽了。”
她原打算不说这个,免得老太君担心的。
可是府上如今危机四伏,还不知有多少潜在的危险,不如说出来,让大家都警惕一些。
老太君、萧煦和萧照顿时脸色大变,萧煦急道:“是谁要杀你?”
萧遥摇摇头。
她不知道,目前甚至连个怀疑对象都没有。
这时大嫂进来了,萧遥、萧煦和萧照忙站起来问安。
大嫂子的脸色不大好,脸上带着愧疚之色,眼圈微微泛红,显然是此行不大顺利。
萧遥见了,不忍地别开目光。
大哥已经牺牲了,大嫂若知道,还不知道会如何难受。
这时老太君缓缓开口:“煦儿,照儿,你们回去收拾收拾,再让玲珑备两份厚礼,稍后随我出门。”
萧煦和萧照听了,点点头站起身,跟大嫂子行了礼,便出去了。
大嫂子本能地觉得不安起来,她忐忑地看向老太君。
老太君让她坐下,刚要开口,就听到外头丫鬟禀报说二奶奶、三奶奶、四奶奶回来了,特地来跟老太太问安。
萧遥出去,亲自请几个嫂子进来——倒不是她厚此薄彼不尊重大嫂,而是先前要跟老太君说话,没办法亲自出去。
很快,三个嫂子进来了。
随后发生的一切,就是一出彻底的悲剧。
萧遥看着四个嫂子哭得不能自已,几乎厥过去,心中难受极了。
原主娘和二婶被哭声吵醒,看到儿媳妇哭红了双眼,想起不仅丈夫没了,儿子也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也忍不住跟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一时,屋里全是难过的哭声。
哭着哭着,原主娘跟二婶开始说不该让家里人上战场,原主娘哭道:
“将军去了,剩下我一个孤苦伶仃的,本以为还能带着孩子过活,可是就连儿子也……他们还那么年轻,都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就没了,别人家的公子少爷吃好的喝好的,只我们家,呜呜呜……”
二婶道:“刚出生时那么小小的一个儿,我含辛茹苦养大了,不求光宗耀祖,只希望他们陪在我身边,可是如今却白头人送黑头人……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萧遥再也忍不住,跟着抹起了眼泪。
老太君之前一直没哭,这时也忍不住跟着哭了起来。
哭了一阵,原主娘、二婶以及三嫂由于过于伤心,厥了过去。
萧遥见她们脸色很不对,比之先前严重许多,吓得连忙着人去请大夫。
老太君擦干眼泪,让她身边的嬷嬷来梳头上妆。
萧遥知道,她是要出门去府上交好的几个勋贵之家,拜托他们明天帮忙说句话。
其实刚从宫里头回来,就该这么做了,可是那时老太太遭逢大变,在皇帝跟前死死压抑住,回到家一放松,就厥了过去,之后又跟家里人说眼下的形势,才没有马上出门。
萧遥看着老太君苍老憔悴的面容,道:“祖母,要不你在家休息,我代你去吧。”天已经晚了,让一把年纪又遭逢大变的老太太出门求人,她实在不放心。
老太君摇摇头:“你年轻,面子还不够,还是我去吧。”顿了顿又道,“你在府里,帮着你娘和大嫂管家。”
如今府里出了这样的事,人心浮动,就需要萧遥这样性子的人才能弹压得住,其他主子还是太软了。
萧遥只得亲自送老太君出门。
随后,她先去看大夫给原主娘、二婶及三嫂诊治,又让春天拿了红封送大夫出去,再着人煎药。
夏天见萧遥终于忙完,忙上前道:“姑娘,很晚了,该用膳了。”
萧遥的确也饿了,但没空坐下来慢慢吃,就回房拿了鞭子去了平时原主娘见管事婆子的房间,让夏天将饭食拿过来。
刚到理事房,就见几个奴仆推搡着一个凶巴巴的婆子过来。
那婆子一直在挣扎,一会儿推着一会儿推那个,嘴上还说个不停:“都说府里要被抄家了,我一大家子明儿个就得跟着府里一起死,现下松懈些怎么了?我又不像王善家的那么能,还能救下大姑娘销了奴籍,我这叫做——”
她下面的话在看见萧遥和萧遥手上的鞭子时,咽了回去,小心翼翼地看着萧遥。
萧遥轻轻地甩动着手上的鞭子,道:“你这样相提并论也未尝不可……”她说到这里,目光扫向趁乱围过来看热闹的大小奴仆。
那婆子马上道:“还是大姑娘明理,咱们府上都要被抄家灭族了,还管什么规矩呢你说是不是?若和往常一样,压根就不到大姑娘管家不是——啊……”
萧遥一鞭子抽过去,抽得那婆子大叫,这才道:“我这鞭子专门抽德行有亏的人和刁奴,先前打过许家大公子并静国公世子,今儿打你,你总该服气了罢?这也是你的道理,要相提并论。”
她知道,今日如果不镇压了这些老刁奴,府里便彻底乱起来了,因此,此刻便特地挑了这婆子杀鸡儆猴。
抽了一鞭之后,萧遥又接连抽了几鞭子才住手,看向四周再不敢嬉笑的仆人,道:
“如今府里出事,诸位留下来跟着府里共患难,我同祖母母亲并嫂子们都很感激,也记在心上。可是若因此而拿大,当成了不起的成就,我可就不高兴了。”
说到这里走到那婆子跟前,微微垂下头,直视婆子的双眼,继续道,
“钱德胜一大家子,若我没记错,是当年水灾活不下去了,先换了小女儿,又要拿二儿子跟人换了吃,还是我娘心善,说要拿钱雇佣你们,是你们怕府里以后不管你一家子,死活要卖身进府,等进了府,又偷奸耍滑,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与你理论,不成想,你们不记着这活命之恩,反而跟我们拿乔当恩人自居了,好得很啊。”
四周的仆妇还不知道有这一段,此时听了马上对着钱德胜家的指点起来。
钱德胜家的老脸通红,拿了袖子遮脸,讪讪道:“再不敢了,求大姑娘饶过我这一回。也是我心慌得很,喝多了几盏马尿便胡言乱语了。”
萧遥意在杀鸡儆猴,并非真要把人打死打伤,当下点头:“这次我便饶过你,你以后做事用心些。”说到这里扫了一眼其他奴仆,道,
“也别想着,府里出事了,收拾不了你们,你们就偷奸耍滑。漫说府里还没彻底倒,就是真倒了,你们被发卖,名声不好听,难道能去好的主家那里不成?你们平素出门办差想必也跟其他府上的人谈过,那些人家可比我们好不曾?”
钱德胜家的忙再次点头:“大姑娘说得没错。”
其他奴仆也纷纷点头,心里那点子心思,全丢到脑后了。
如果说大姑娘先拿鞭子抽人是以威势压人,叫人口服心不服,可后面那些话,就让他们心服口服了。
京中人家买下人,都是买忠心听话的,若叫京里其他人家知道自己在将军府落败了偷奸耍滑背弃主子,自己还能被好人家买去吗?没有好人家来买,就会被人牙子收了,转手随便卖了。
萧遥见大家服了,便说道:“这次,小惩一番就算了,下次再有这事,直接发卖出去。”见众奴仆都点头,便道,“去罢,好好办差,府里都记着你们的表现的。”
办完了这事,萧遥又吩咐针线上赶紧准备主子下人的孝服,实在不够也可以采买一些,务必今早换上,又有各处守夜的,也重新强调了一遍。
又忙了好一会儿,萧遥才有空吃饭。
正吃着,先前通报花木采买那婆子笑容满面地来了,道:“大姑娘好计策,那批花木退了回去了,还拿了赔偿。李老九听了我们转述的话,一个字都不敢说。”
她回来时听人说了钱德胜家的挨打一事,又听说了萧遥说的话,此时跟萧遥汇报便敬意十足,再也不敢拿原先的眼光看萧遥了。
萧遥点点头:“以后换一个花木卖家罢。还有,时间不早了,先去吃饭。”
萧遥大嫂的奶娘看着自家主子自打从老太太房中回来,便失魂落魄的,不由得担忧,劝了几句完全白忙,就叹了口气,着人到府里打听消息。
等听到萧遥在府里管事,顿时心急得不行,忙回来扯了扯自家主子:“我的姑奶奶哟,大爷去了,你还有哥儿呢,若就此不管了,哥儿可怎么办啊。府里忙乱,正是该你站出来管家打理的,你不去,全叫大姑娘做了,如今府里都服大姑娘了。”
大嫂回神,听了这话垂泪道:“我如今哪里管得了这许多,大妹妹素来不理俗务的,今儿能站出来管家,我还要谢谢她才是。”
奶娘听了这话急得不行:“我的姑奶奶,你怎么这么傻呢。这府里的一切,是哥儿的,你不好好管着,要被人分了去,哥儿可就得不着什么了。”
大嫂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奶娘:“如今府里出事,你不好好帮着府里管家,反而劝我跟大妹妹闹起来,是存的什么心?”
奶娘彻底不知说什么好了,见自家姑娘原本形容枯槁的脸上显出了怒容,更是直叹气。
太太特地培养她的宅斗技能,自打跟姑娘进入将军府之后,就完全派不上用场了,真是,又寂寞又浪费技能。
萧遥忙了一阵,便去原主娘、二婶并几个嫂子那里走一趟,宽慰了她们一会儿,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到二门处等着老太君回来。
很晚了,老太君才回来。
萧遥迎上去,命人摆出吃食,自己亲自给老太君布菜。
老太君没什么胃口,可还是皱着眉头吃了好些才放下筷子,对萧遥道:“他们说是会帮忙,可能帮上多少忙,却难说,我们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的。”
萧遥点点头,心里又是难过又是佩服。
难过的是,老太君一把年纪了,还要为家族殚精竭虑,佩服的是,老太太明明没有胃口,还要为了家族,勉强自己吃饱,留出精力应对接下来的一切。
第二天,萧遥一边照顾卧床不起的原主娘,一边等着宫里传来的消息。
原主从前没结交有什么朋友,她自己就更没有了,所以,这种情况她虽然焦急,可也别无他法,只能等待。
时间因此变得格外漫长。
快午时了,到宫门口等消息的萧煦和萧照派小厮跑着回来报告,说煦少爷和照少爷说的,让老太太准备好丹书铁券在正门等着,天使即刻就到。
这个消息只说了该怎么办,至于朝上是如何讨论的,半个字都没说。
不一会儿,皇帝派出的传旨太监便来了,着将军府一种人整理仪容并焚香准备接旨。
接旨是大事,萧遥不得不让丫鬟将病倒的原主娘、二婶、三嫂以及几个身体有恙的嫂子扶出来接旨。
伴随宣旨太监一起来的,还有一个萧遥看着眼生的官员。
这官员,是许尚书的大女婿周侍郎,他避让之前,快速扫了一眼,见将军府除了老太君和萧遥之外,其他女眷皆面带病容,原主娘、二嫂并一个妇人更是面带死意,不由得暗暗叹息。
昨天还是赫赫扬扬的将军府,今天就败落了。
看这满门孤儿寡母的,就算这次保住性命,也要从京中的顶级圈子里退下来了。
此时,他不免为许尚书庆幸,当初没有跟将军府成功结亲,若结亲了,这下还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
这时传旨太监宣读圣旨。
萧遥认真听着,大概听明白,大意是由于原主爹和二叔贪功冒进,以至于此次大败,还折损六万大军,故要革除将军府爵位并查抄将军府,男的流放三千里,女子充入教坊司。
读完了这份圣旨,太监传出皇帝的口谕,若将军府拿出□□御赐的丹书铁券,此罪可免,只将国公府降爵为伯,取消世袭罔替。
老太君早做好准备,当即拿出丹书铁券。
周侍郎马上拿出另一份丹书铁券,跟老太君拿出来的能合得上,的确是□□御赐的那份,便冲传旨太监点点头。
传旨太监当即宣读另一份圣旨。
老太君接了旨,又命人将国公府的牌匾取下,这才送走传旨太监并官员。
合上将军府的大门,老太君忙问萧煦和萧照朝堂上的事。
萧煦也不是亲历,是由老太太昨日走访请托的人家转述回来的,见老太太问,忙将自己听到的一五一十说了。
大意就是,一上朝,御史纷纷弹劾,百官也因为折了六万士兵而惊怒,请皇帝治罪将军府给天下人交代,皇帝为将军府说了几句,跟将军府有点交情的,在有其他国公府出头的情况下,也说了几句好话。
可是完全没用,因为这一仗大败,导致北边城池被大军压境,随时有可能城破,一定要惩治将军府才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受了老太君请托的人又上前奏对,说将军府手上有丹书铁券可免罪,求皇帝开恩。
这丹书铁券一出,大臣们都没话说了。
而皇帝,也命人背了两份圣旨。
老太君听完,看向儿媳妇和孙媳妇,露出了点儿笑容:“这次的灭族大罪,可算完全躲过了,往后,我们好好的。”
周侍郎下了衙门跟周太太道:“幸亏尚书府没跟将军府结亲,若结亲,这次可就遭了连累了。”
周太太问:“你见着人了?萧遥那个小丫头,可好像从前那般嚣张?”
当年萧遥拿鞭子抽了许瑾一顿,许瑾病了,没养好,以至于身体弱了下来,时常有些小病小痛,她跟娘家人都担心这样影响了许瑾参加科举考试,所以恨极了萧遥了,此时见将军府倒霉,忍不住特地问了萧遥有多倒霉。
周侍郎道:“她看着并不嚣张,可是在其他女眷都面容苍白,双目红肿的情况下,只她跟老太君一样稳住,也不知是真有这份定力,还是对父兄没有感情,以至于完全不受触动。”
周太太冷笑道:“定然是因为是个残暴冷酷的性子,才不为所动。不然,哪个年轻姑娘能做到这一点?”
抬头见天色不早了,便打消了回娘家的念头,着人收拾好东西,打算明儿回娘家,跟娘家分享将军府满府女眷要死不活的惨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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