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二姑娘涨红了脸,她原本是要嘲讽萧遥的,不想反被萧遥姐妹二人联手奚落,见四周人人用看笑话的目光看向自己,忘了一贯滑溜不沾身的做派,沉声道:
“这是没有的事,你们姐妹二人拿我的闺誉来打趣,是因为身份今时不同往日了么?”
萧遥淡淡地道:“姑娘们一处玩耍,哪里来的什么身份?林二姑娘说笑了。”
萧二姑娘如今觉得萧遥是侯府的救赎,看任何企图欺负萧遥的都十分厌恶,因此冷冷地说道:“这不是林二姑娘先提起赵大公子的么?咱们姑娘家好好的说话,林二姑娘非要提男子,怎么能不让人多想?”
与建安侯府交好的姑娘纷纷点头附和,看向林二姑娘的目光都带着不屑。
倒不是她们要抱团欺负林二姑娘,而是这个林二姑娘惯常喜欢煽风点火挑拨离间,挑拨得别人出头了,她便没事似的在旁看热闹,在座这些闺秀,几乎都被她坑过,此时见她踢到铁板,终于被教训了,心里不知多痛快。
萧遥不想与她多纠缠,生生破坏了建安侯的寿宴,很快转移了话题。
林二姑娘见大家已经不提原先的事,自己只能吃下哑巴亏,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萧遥跟大家介绍了园中一些情况,便邀请大家坐下,柔声说道:“此处精致还不错,我们一块说说话罢。”又回头示意丫鬟们温酒。
于雪后的梅林观花赏雪,又温酒吃,的确是雅事,众闺秀们都兴致高昂,目光扫过萧遥,又不免感慨。
当初萧遥被寻回,第一次参加镇国公府的赏花宴时,虽然许多人都说她爱掉书袋子,为人刻板守礼,然而如今看看,兴许这份守礼与端庄,才是让她成为太子妃的主要原因。
萧遥感受着落在脸上的目光,并不以为意,但是很快,她感觉到,有不少目光来自隔着几株梅林的另一边,便借着与人说话的功夫快速看了一眼。
当看到隔着梅林的周二公子、吴公子等人时,她了然,凑到萧二姑娘低声问:“二姐姐,男宾那头,二哥哥与三哥哥可都安排妥当了?”
萧大公子由于还没查清冤屈,所以这会儿并不出来宴客。
萧二姑娘闻言,忙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男子,见着了周二公子与一脸吃惊的吴公子,心中微沉,嘴上说道:“已经安排妥当了,无须担心。”
看来,她得找个时间,悄悄与周二公子见一面,让他不许胡思乱想才是。
隔着几株梅林,吴公子一脸吃惊,盯着萧遥不住地看,看了一阵,到底忍不住,拉了周二公子到一边:“那个,是怎么回事?那是谁家府上的姑娘?怎地,怎地……”
怎地与春风楼的名妓一模一样!
他没敢说出口,毕竟今日是在建安侯的寿宴上,胡乱说话,可是会得罪人的。
周二公子看向在莹白的雪、风骨傲然却又生得极好的梅花之中,艳压群芳的萧遥,低声对吴公子道:“那是建安侯府的三姑娘,半个月前,皇上将她许配给太子为妻,择日完婚后,她将是太子妃。”
吴公子十分震惊,低声道:“可是她的脸,她的脸……”真的和春风楼那位名|妓萧遥太像了,看起来更美更端庄一些,但若说是长大了一些没了稚气才显得更美,也是说得通的。
只是那通身的端庄娴静气派,和春风楼的名妓萧遥丝毫不像。
周二公子看了四周一眼,见无人注意他与吴公子,这才低声说道:“脸的确像。”又将萧二姑娘的解释告诉吴公子,末了说道,“想来,是有人针对建安侯府的阴谋。从皇上指婚来看,这位未来太子妃的身份,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但凡有点问题,皇帝都不会做这种荒唐事,毕竟这关乎着天家威仪。
吴公子听完,想了想,也点了点头,感慨道:“也不知他们得罪了什么人,歹毒得叫人害怕。”
周二公子摇了摇头,忍不住又看了隔着几株梅林的闺秀们一眼。
不知是不是因为萧遥身上有太子妃的光环,他此时看过去,觉得萧遥比自己素日有想法的萧二姑娘更显迷人。
不过,他很快甩了甩头,将心中荒谬的想法甩走。
萧家二姑娘才华横溢,为人又清高,可比刻板无趣的三姑娘迷人得多。
吴公子对萧遥的身世不疑惑了,很快便用手肘撞了撞周二公子,低声问道:“从南边传来一种新流派的避火图,据说是参考逍遥客的,你看过不曾?”
周二公子听他提起这个,顿时将一切都抛到九霄云外了,忙点头,激动地道:“自然看过的,那可是最顶级的极品货啊!我已经说服我爹买一套了。”
吴公子忙问:“是买刺绣的么?”见周二公子一脸得意地点头,更激动了,一把揪住周二公子,“老周啊,咱们可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朋友,你家买回去之后,可得借我瞅瞅。”
“你家里不肯买么?”周二公子低声问。
吴公子一脸沮丧:“我爹倒是心动,可是他的私房钱全叫我娘收起来了,他便是想买,也拿不出钱来。”
旁边几个也是声名狼藉的贵公子隐隐听到他们的话题,都凑了过来,及至听清讨论的是什么,一个个更激动了:“是江南妙欲君的画么?我也有幸见过刺绣,实在太棒了,江南妙欲君的画儿一出,其他避火图,全都不能看了!”
“是极是极,我见过流沙纸的画儿,真真是长见识了!我个人认为,比逍遥客的画更佳!”
流沙画是指上等纸的春|宫|图,因萧遥所画的春|宫|图色泽丰富鲜艳,如同宣纸中的流沙纸一般,对外又不能直说春宫图或是避火图,故许多人讨论时,默契地称之为流沙画。
有不知道的贵公子听到大家热火朝天提起江南妙欲君的画,俱是一脸好奇,忙问究竟,得知竟是避火图,都红了脸,斥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又有人骂:“竟妄想与逍遥客的画相提并论,做梦!”
两派人物忍不住吵了起来,但想到隔着不远处便是京中的闺秀,都不敢大声吵,可相持不下,谁都不肯认输,最后一个一个浪荡子道:“倒也不必吵,我今儿带了流沙画来,我们且到梅林深处,一起看一看,辩个高低出来。”
许多行事端方的少年脸上露出不认同之色:“今日乃建安侯寿宴,如何能做此等事。你们若要自取其辱,倒不如改日约个时间,好生比上一比!”
“比便比,谁怕来着。”认为江南妙欲君的画作一骑绝尘的少年们马上叫道,“便是现在比,也不惧你们。”
端方公子哥们再次斥道:“有辱斯文!”
两派即将吵起来之际,忠王世子忽然开口:“江南妙欲君的画么?的确画得极好。”
几个端方少年请了,又惊又怒地看向忠王世子:“世子爷,你、你……”
忠王世子一贯以端方君子著称,最是瞧不上浪荡子,此刻竟说出这样的话,着实叫他们吃惊。
忠王世子对那几个端方少年作揖,随后道:“显见过江南妙欲君的画,其虽然是避火图,然露而不俗,技法高超,论起艺术价值,却并不差。江南妙欲君的画虽然比不上逍遥客,但也算是逍遥客统一流派的了。”
一席话,说得另外几个端方少年大为好奇,当真起了比较切磋之意,并很快约好了时间地点。
萧遥与众闺秀们坐一会子,便听入口处传来骚动声,旋即又有尖着嗓子的太监叫:“太子殿下驾到,二殿下、三殿下、四殿下、五殿下与七殿下驾到。”
在座众人得知除了六皇子,皇家的几个皇子全都来了,心中对建安侯府的评价又高了许多。
只是建安侯的寿宴,可是几个皇子都来了,显然是太子的面子,由此可知,太子对建安侯府的看重。
太子虽然是萧遥的未婚夫,然而毕竟男女有别,所以开始烤鹿肉了,两人也不曾见面。
萧遥隔着梅林看过一眼,见太子是个身材高大瘦削,脸色有些苍白的英俊青年,其余的,因隔得有些远,她便看不清了。
在吃了一些烤鹿肉又喝了一些煮好的酒之后,侯夫人的贴身丫鬟悄悄来到萧遥身边,将萧遥请到一边,低声道:“三姑娘,太子有意要见姑娘一面,夫人已经找好了借口,请姑娘随我去见一见太子。”
萧遥想到皇帝将她指婚给太子是包藏祸心,此刻去见了,在将来被拿出来说,少不得便是一桩罪名,当下板起小脸:“大伯母可是糊涂了?我未曾出阁,如何能去与男子见面?太子是我未婚夫婿,将来总有见面的一日,何必急在一时?”
侯夫人的贴身丫鬟明月见萧遥不肯去,急了,连忙苦劝。
萧遥摇摇头:“你不必多说,去将我的话转告大伯母,让大伯母转告太子则可。”
明月没辙,只得心事重重地去了。
侯夫人听了,心中很是忐忑,但也知道,以萧遥的性子,说不来,定是不会来的了,只得忐忑地将之告诉建安侯,与建安侯一道,去给太子请罪,并告知萧遥不肯见面以及不肯见面的理由。
太子笑道:“建安侯与侯夫人不必请罪,三姑娘为人端庄守礼,我只有高兴的份,也自当尊重于她,此事,便当孤不曾提过罢。”
心中却很是不快,不免怀疑,萧遥是不是因为他体弱而如此怠慢于他。
建安侯和侯夫人松了口气,又连连说了好些话,这才告退。
见建安侯夫妇走了,三皇子忍不住笑道:“从前也听过太子妃刻板的传言,如今看来,传言不虚啊。”
太子更不悦了,觉得三皇子这是拿未来太子妃来取笑自己,心中对萧遥的怒意又添了几分,面上却不显,维护道:“她只是端庄守礼,何来刻板一说?”说完,拂袖而去。
三皇子看着太子走远了,这才嗤笑道:“只是开个玩笑,老大也太开不起玩笑了。”说完叹息一声,“还是老六好玩啊,可惜被父皇派出去办差了。”
五皇子见三皇子走远,翻了个白眼,说道:“老三也太不是东西了,说这些,不是要让太子与未来太子妃不和嘛。”说完转向四皇子,“四哥,你说是不是?”
四皇子笑道:“太子为人大气,断不会怪罪太子妃的,你不必担心。”
二皇子也笑了起来:“是极是极。今日天冷,但刚下过初雪,红梅又开了,精致很好,走,到我府上踏雪寻梅去,再欣赏欣赏我托人从南方买回来的好画,包你们眼睛都舍不得离开。”
五皇子忙靠了过去,压低声音激动地问道:“二哥,你说的,可是江南妙欲君的画?”
“老五你竟也看过么?走走走,一块讨论讨论去。”二皇子顿时高兴起来。
四皇子见两人讨论得热火朝天,很是好奇:“什么江南妙欲君,怎地名字这般怪?是新出的画坛名家么?”
七皇子道:“四哥你居然不知道?这位江南妙欲君如今声名赫赫,男人嘛,基本上没有不知道他的,你不是喜欢逍遥客的画么?去看江南妙欲君的罢,世人皆称江南妙欲君为俗世逍遥客!”又看向二皇子,“二哥你竟买了,小弟也要看一看。”
几个皇子很快便勾肩搭背地离开了。
次日,周二公子一派和端方公子一派比逍遥客与江南妙欲君的画。
通过比较,周二公子一派承认,江南妙欲君在技法和艺术价值上的确不如逍遥客,但是在情与欲上,却远超逍遥客。
端方公子一派则在大涨见识之余,又不免感叹,这位江南妙欲君的技法的确很不错,可以说是迄今为止,模仿逍遥客最像的画师了。
而且,江南妙欲君露而不俗反而极具美的价值的画作,颠覆了他们对春|宫|图的刻板印象,让他们认识到,并非春|宫|图都是不堪而羞耻的。
之后,这一套春|宫|图的销量再次大涨,达官贵人买不到刺绣画,纷纷去买流沙画,手上银钱不凑手的,则选择买宣纸画。
在天气彻底冷下来之前,建安侯府阖府前去相国寺拜佛——这是多年的习惯,如今萧遥被选为未来的太子妃,萧老太太更觉得该去走一趟,表示感恩之心。
萧遥没有异议,跟着一道出门。
拜了佛之后,她跟着萧大姑娘、萧二姑娘以及几个妹妹在寺中赏景,忽见一个眼熟的小沙弥快步走来。
小沙弥走到萧遥跟前,双手合十口宣佛号,这才道:“这位施主,你上次落下一幅画在本寺,请施主与我前去取画罢。”
萧遥认得出,这正是那日跟在通达大师身边的小沙弥,但她当日带来的画,和通达大师交易之后,便属于通达大师了,此时再听到小沙弥说她落下了画,不免不解,道:“我并无画落在此处,小师父可是记错了?”
小沙弥摇摇头:“阿弥陀佛,施主,小僧不曾记错。小僧师父便在前方,施主若不信,可去问小僧的师父。”m.166xs.cc
萧遥循着小沙弥的手看过去,见不远处,通达大师正一手念珠一手画站在树下,当下便说道:“既如此,我跟你过去,问问你师父罢。”她猜测,是通达大师有话要与她说。
通达大师见了萧遥,喊完佛号之后,将画作递给萧遥:“施主,此画归还于你。”
萧遥没有接画,而是问道:“大师是要出尔反尔么?”
通达大师忙一边摇头一边说道:“非也非也。”说完见萧遥淡淡地看着自己,知道若不说清楚,萧遥定不会将画收回,便说道,
“贫僧的师父一善大师,知道贫僧的作为之后,便令贫僧将画归还。贫僧这些日子一直面壁思过,也深刻意识到贫僧罪孽深重,故将画还给施主。至于曾说过的话,施主放心,贫僧不会收回。”
萧遥脸上露出不解之色:“既如此,为何将画作归还?我与大师完成交易,若我收下画作,岂不是背信弃义之辈?此事万万不妥。”
通达大师见萧遥坚决不肯收画,不禁傻眼了,又苦劝许久,见萧遥仍旧不肯收,不由得叹气说出原因——是一善大师勒令他将画归还的。
萧遥听了便道:“一善大师德高望重,很受人尊敬,然而讲道理,却是不□□份地位的,想让我将画收下,须得说服我。大师既无法说服我,不妨请一善大师过来一见。”
通达大师脸上露出为难与恼怒之色:“我师父今日并无见客之意。”他觉得萧遥竟让一善大师来见她,着实太过托大。
萧遥微微一笑:“兴许一善大师愿意见我呢?大师不妨去通传一声。”
“不可能。”通达大师马上摇头。
萧遥道:“这世上,并无什么不肯能之事。你去通传一声罢。”
通达大师见萧遥一副笃定的模样,又想起一善大师一再要求他将画归还给萧遥,便决定去问问。
他去问一善大师,一善大师沉默片刻,纸笔写下几个字,装进信封里,将信封交给他:“将此信交给那位施主,让那位施主看完之后,即刻焚烧。你看着她焚烧完之后,才能离开。”
通达大师不解,却还是去了。
萧遥得知一善大师不肯来,却让通达大师带了心,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这信,写的,会不会便是当年皇帝请一善大师算国运的内容?
这般想着,萧遥伸出手,将信拿过来,从里头抽出一张很普通的纸,低头看了起来。
纸上只有简单几个字,一眼可看穿:“窃国者,萧氏女。”
可是萧遥却还是盯着信纸,看了两遍,这才将信纸折了起来。
通达大师见了,从旁接过小沙弥手中的手炉,将上头的盖子打开,随后看向萧遥。
萧遥将纸条与信封放进手炉里,亲眼看着纸条与信封均烧成灰,这才拿起通达大师先前归还的画,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一善大师让通达大师归还画,只是因为当年算出的国运祸及萧家以及萧氏女而心中有愧。
他是该有愧的。
萧遥和通达大师分开走出没多远,便被一人拦下。
赵大公子俊脸苍白,眸子却异常幽深,他刚要开口说话,却撕心裂肺地咳起来。
萧遥福身行了个平辈礼,问道:“可要去寻你的小厮?”
赵大公子摇了摇头,在撕心裂肺地咳过之后,终于可以说话了,他目光灼热地盯着萧遥:“姑娘可知我——”
萧遥打断了赵大公子的话:“赵大公子侠义心肠,首次见我便出手相助,此恩没齿难忘。春闱已不远,预祝赵大公子高中,金榜题名。”
赵大公子的俊脸,瞬间变得刷白。
她甚至不让她问出口,她其实知道他心中所想,可是她拒绝了。
她告诉他,他于她只是个侠义心肠之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萧遥说完之后,冲赵大公子微微福身,领着千秀快步离开。
赵大公子痴痴地看着萧遥走远的背影,忽然加快脚步,小跑着追了上去。
萧遥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诧异地停了下来。
赵大公子走到她跟前,深深地看着她:“姑娘可心悦太子?”
萧遥沉默片刻,轻声说道:“太子龙章凤姿,心怀天下,故只求相敬如宾。”说完再次微微颔首,快步离开。
这次,赵大公子没有再追上去。
天空中纷纷扬扬地飘起了细细的雪花,赵大公子看着茫茫天地间的细雪,身体很冷,可是心中却一片火热。
他抬眸看这天地,只看到了自己,以及她一步一步走远的背影。
初见她,天地万物色彩斑斓,此时眼睁睁地看着她远去,天地失色。
赵尚书夫人见赵大公子脸色苍白地回来,身上衣衫一片湿,上去摸他的手,只觉触手冰凉,仿佛摸着一块冰,大惊失色,忙叫丫鬟小厮前来服侍。
赵大公子什么都没说,被服侍着趟进被窝之后,他也一直一言不发。
赵尚书夫人抹眼泪:“你既去见过她,便从此忘了她罢。”
赵大公子原本直愣愣的眼睛,忽然看向她:“娘,若你帮我求婚,一切都会不同。”
她虽不曾心悦于他,可亦不曾心悦太子,所以,只是求娶的早晚区别而已。
可惜,他求娶得迟了。
赵尚书夫人变了脸色:“闯儿,你乱说什么。那是太子妃,从今往后,你要将自己的心思收起来。”见赵闯一副失神的样子,知道他听不进,想了想,按下滴血的心,苦口婆心道,“闯儿,若叫人知道,是害了她。”
赵闯这次有回应了,他身体剧震,脸上露出无尽的痛楚,道:“我知道,我知道。”
又过几日,钦天监择定太子和太子妃大婚的日子,为二月十八。
日期一定下来,建安侯府便忙了个人仰马翻。
萧二太太心急如焚地找到侯夫人:“大嫂,这日期实在太紧了,许多东西不曾备齐,希望大嫂也搭把手,帮阿遥物色物色嫁妆。”
侯夫人一边点头一边柔声安慰萧二太太:“一家人,说什么帮呢。缺了什么,你先列出来,到时我们再一起购置。”
东宫也在忙,但太子,是不需要忙的。
太子幕僚并心腹马先生在循例议事结束之后,并不曾走,等其他人全离开之后,才看向太子:“婚期正合了三月之期,太子务必保重,尽快让太子妃诞下皇孙。”
太子脸上的神色闪过不自然,但还是点了点头。
马先生见了,便又道:“宋良媛虽有孕,然出身低微,即使诞下皇孙,亦远远不如太子妃生下的嫡子。”
“孤明白。”太子点了点头。
马先生见太子答应得很是认真,便松了口气。
虽然太子贵为太子,可至今无儿无女,身体又极差,着实叫人担忧。
御医说过,太子最好三个月行房一次,只有这般,才能让妃妾有孕。
算算日子,二月十八,正是太子的三月之期,若太子把持得住,便可在新婚之夜大展神威,让太子妃有孕。
怕只怕,太子后宅的女子心里头想法多,在太子大婚之前,勾着太子率先行房了。
虽然对太子来说,便是普通侍妾有孕也是大好事,但若能让太子妃有孕,还是太子妃诞下皇孙更有价值。
马先生开始掐着手指盼着二月二十八到来。
眼见一日日的,东宫风平浪静,马先生很是高兴。
然而,在二月二十六,日防夜防的马先生知道了一个令他异常震怒的消息——关良娣送汤给太子进补,许久不曾出来,后书房要了水!
马先生急急忙忙套上外衣,往太子书房行去。
靠近书房,他便不敢再上前了,因为即使是太子的心腹,他也不能冒犯太子的女人。
书房里,传出太子愤怒的咆哮声:“滚——”
很快,关良娣衣衫不整地被丫鬟扶着,哭哭啼啼地走了出来。
马先生瞥了一眼,分明看到关良娣娇嫩的脸颊上,有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待关良娣远去之后,马先生这才上去,恭敬地行礼:“殿下,如今不是恼怒的时候,太子妃不日便要进门,该尽快封锁消息才是。”
太子脸色阴鸷,声音冷得如同这寒夜一般:“已经命人吩咐下去了。”
马先生听毕,便不再多言。
东宫后宅事多,如何处理如何隐瞒消息,早已做惯,既太子又吩咐过,今日之事,绝不会有片言只语传到太子妃耳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