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早些让秦越承爵有好处,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安宁侯现在不大信侯夫人和秦大公子了。
因上次中毒且受了重伤时侯夫人和秦大公子的表现和以往大相径庭,所以他暗中让人悄悄查了一下侯夫人和大公子,发现这母子俩小心思极多,隐瞒他的事更不少,打着他的名头敛财、卖官和仗势欺人的事更是数不胜数。
最让他不寒而栗的是,有一次侯夫人为了败坏秦越的名声,不惜给他下药。
那药虽然不会要他的命,但是也相当伤身。
他知道这事之后,不免会想,如果有朝一日侯夫人和老大想通过陷害秦越弑父来争取爵位,会不会杀了他。
而秦越,在他昏迷期间,只要什么都不做,在他死后,就能顺理成章继承爵位,可秦越没那么做,反而和世子夫人救了他,可见就算将爵位给秦越,秦越也不会就此不管他这个父亲的。
安宁侯想了一圈,更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侯夫人听了秦大姑娘的一番讲述,一颗心沉沉的,道:“秦越不肯说,定是对他有利但对我们不利的事。再加上他这次似乎立了功,说不准,便是承爵一事。”说到这里,她只觉五内俱焚。
秦大公子的俊脸瞬间阴沉了下来:“母亲,那该如何是好?”
自从母亲成为侯夫人,他便将爵位当成了囊中之物,此刻忽然告诉他,爵位是秦越的,和他没关系,他无法接受。
侯夫人脸色阴沉:“我也不知如何是好。”她所依仗的,无非是安宁侯和宫里的莲太妃和六皇子。
可如今,安宁侯明显对她起了疑心,待她不如从前,宫里的莲太妃和六皇子自身难保,根本帮不了她什么。
没有了人帮忙,名正言顺的世子承爵,她还能怎么办?
秦大姑娘虽然万分焦灼,但见母亲和哥哥乱了阵脚,连忙说道:“娘,大哥,未必就是你们想的那样,你们别急啊。爹的身体逐渐好转,以他的性格,不可能这么快就让二哥承爵的。”
侯夫人和秦大公子听了这话,忙压下心里地焦灼和慌乱,一再安慰自己。
可是之后,他们也没有心思做别的,只得随便拿了本书在旁坐着,时不时发呆,又不住地打发人去看安宁侯回来了不曾。
直到他们觉得等了一辈子,外头才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侯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快步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夫人,大公子、大姑娘,侯爷、侯爷回来了,还、还……”
秦大公子见丫鬟一直喘气,却始终没说完整,便不耐烦地问:“还什么?你倒是说啊!”
这时丫鬟终于缓过来了,忙小心翼翼地道:“还有一个公公领着一小队太监来了,当头那公公手里拿着圣旨。侯爷、侯爷使人回来告知夫人和几位公子和姑娘,赶紧更衣出去接旨。”
侯夫人母子三人听到要去接旨,都如同挨了个焦雷,根本忘了反应。
二等丫鬟见状,刚想催,便见一等的梅香再给自己使眼色,吓得马上垂下眼睑,眼观鼻鼻观心。
过了不知多久,侯夫人回神,身体一个踉跄,幸得被梅香扶住了才没有摔倒,她死死地握着梅香扶她的手,声音沙哑地道:“我们出去接旨罢,莫让天使等急了。”
大公子难以置信地看向她:“娘——”
侯夫人扭头,看到大儿子无比惨淡的脸色,顿时心如刀割,但是她知道孰轻孰重,因此咬了一下舌尖,让自己冷静一些,才继续道:
“你还不快去?世子才立了功,这会子就有圣旨到来,可见是好事。既是好事,我们自该高高兴兴地去接旨,莫让皇上以为我们不敬天家。”
大公子和大姑娘都不是蠢人,听了侯夫人这话,忙压下心中的沮丧和绝望,由丫鬟搀扶着走向大门口。
侯府此时中门大开,安宁侯、秦越和萧遥已经等在门口了,因侯夫人几个还未到,他们都坐着跟领头的进忠说话。
侯夫人到来时,府里其他姑娘公子也都来了,济济一堂,人数还不少。
领头的进忠见人齐了,便开始宣读圣旨。
秦越继承侯爵,皇上感念秦越立下大功,将爵位升一级,改爵位为安国公,故秦越为安国公,原世子夫人萧氏,端方识礼,聪慧果敢,封安国公夫人。
侯夫人几个纵使早有心理准备,可是亲耳听见,还是心里发沉,几乎没失态。
秦越和萧遥领了圣旨,又谢过进忠,目送进忠离开,这才相携着进府。
进入府中,五内俱焚的侯夫人——宁氏再也忍不住,问道:“这承爵的圣旨怎地如此突然?侯爷,不,老爷也不提前与我说一说,好让我提前准备准备。”
安宁侯,也就是秦老爷子自打对宁氏起了疑心,心里就产生一种疑邻盗斧的想法,再加上宁氏此刻脸色的确不好,故他便认定,宁氏是不忿爵位落在秦越头上,又见大儿子和大女儿的脸色亦不好,便道:
“你一个妇道人家,我便是与你说,又能如何?至于准备,宫里才乱过,若大肆铺张未免太打眼,招了皇上不喜。”
此时此刻,他绝不能说是皇帝授意他请辞爵位,让秦越承爵的,一旦说了,以宁氏母子三人的性子,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呢。
宁氏攥紧手指,强笑道:“瞧老爷说的,不一定大肆铺张啊,像是礼节上提前准备一二,也好让皇上知道我们的感恩之心。”
秦老爷子摆摆手:“他们几兄弟多为皇上分忧,便比什么感激都好。好了,虽然不宜大办,但也该有所表示,给服侍的人发赏钱罢。”顿了顿看了萧遥一眼,觉得这个儿媳妇是个厚道人,可出身不显,若不管家,怕是要被欺负,便继续道,
“另外,老大年纪也不小了,你要尽快帮他相看才是。到时难免不得空,你便将各处的账册整理好,好交给萧氏罢。”
宁氏听到这话,如同接连挨了无数个焦雷,被轰得脑袋乱糟糟的,一时忘了搭话。
秦大姑娘站出来说话:“爹,娘既要帮大哥相看,哪里有空看账册?再者,二嫂怕是从前都不曾管过家,只怕不会管家,莫如等娘有空了,再手把手教二嫂管家?”
萧遥并不喜欢管家,但是管家意味着能看好秦越的东西,不让宁氏三人占便宜,所以她是当仁不让要管家的,当下道:
“老夫人从前没少念叨给大伯相看的事,若又要管家又要帮大伯相看,只怕忙不过来。而我,从前在江南,也曾管过铺子的账册以及一家的嚼用,虽不敢说精通,但定会好生理好,不如先让我试一试?”
秦老爷子见女儿又要反驳,便瞪了她一眼,随后对萧遥道:“便这么办罢。”又看向宁氏,“你辛苦了大半辈子,是时候享清福了,将国公府交给萧氏管理,正好松快松快。”
宁氏没办法反驳,因为这是秦老爷子主动提的,而萧遥又是安国公夫人,本来就该管理国公府的——说起来,安国公府从今天起,就是秦越和萧遥的,没她和两个孩子的什么事,所以,她纵使万般不愿,也只能答应。
虽然答应了,但宁氏还是喉咙腥甜。
回到自己的院中,她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人一下子直挺挺地倒下来,若非丫鬟扶着,便要跌倒在地上了。
满心沮丧不甘的秦大公子和大姑娘见宁氏吐血了,忙上前帮忙将宁氏安置在床上,只是看到宁氏面白如纸,两人都忍不住爆发了,将桌上的东西扫到了地上。
“凭什么?我是嫡长子,我有什么不如秦越?若我从小是嫡长子,我也有资格做皇上的伴读,那今日立功的便是我,有他秦越什么事?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这不公平!”
秦大姑娘也红了眼圈:“谁又甘心呢?可不甘心,又能如何?”
她一直未曾说亲,就是想等秦大公子获封世子、自己的地位水涨船高之后再说亲的,这样她能说到更好的人家,毕竟亲哥哥是下一任安宁侯与关系不好的异母哥哥是下一任安宁侯是截然不同的。
可是一切谋算都成了笑话,现在她不再是安宁侯的女儿,只是兄长是安国公,她不可能说到什么好人家的。
宁氏面如金纸,见了儿女这副模样,心如刀割,虚弱地道:“且等着,好好等着——记住,万不能和国公爷并国公夫人起了争执。”
秦大姑娘抹着眼泪道:“我难道还会怕他们不成?大不了我拼着不要脸闹一场。”横竖也不能嫁好人家了,还不如不嫁。
宁氏虚弱地道:“不能闹,记住,绝不能闹。若分家了,我们便什么都没了。”
没分家,自己这双儿女还能靠着安国公府的名头说一门不错的婚事,一旦分了家,他们便连落地的凤凰都不如,能说什么好亲事?
秦大姑娘听了十分绝望:“难不成我们以后便只能仰人鼻息过日子了么?”
“我不愿意,我不愿意,明明我才是嫡长子!”秦大公子崩溃地喊出声。
宁氏见一双儿女如此不省心,气得直发抖,指着两人说不出话来,只是又吐出一口鲜血。
秦大公子和秦大姑娘见状,吓了一跳,连忙扑过去:“娘,娘,你怎么了?娘,你没事罢?”
宁氏死死地看着两人,伸手紧紧地握着两人的手:“听娘的,绝不能与他们起争执。”见秦大公子和秦大姑娘点头,这才放心地昏迷过去。
秦大公子和秦大姑娘见宁氏厥过去,吓坏了,再看她的脸色白惨惨的,更是惊恐,都下意识伸出手去探宁氏的鼻息,察觉到还有气,这才松了口气,软倒在椅子上。
梅香看了看宁氏,忧心忡忡地看向秦大公子和秦大姑娘:“大公子,大姑娘,可要请大夫?”
秦大公子和秦大姑娘看着宁氏的模样,异口同声道:“自然要请,还问什么?快去——”
梅香有些迟疑,她觉得,二公子刚成了安国公,夫人便病得要请大夫,传出去还不知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秦大公子见梅香不懂,便沉下俊脸:“你还在这做什么?难不成要亲眼看着夫人去死么?你这背主的丫头——”
梅香侍候宁氏,是长辈跟前得脸的大丫鬟,素来得年轻一辈的姑娘少爷们的看重,何曾听过这样的重话?她的眼圈瞬间红了,马上抹着眼泪说道,“我何曾有这样的坏心肠?只是府里才——”
“那还不快去?在这里拖拖拉拉是要作甚?难不成,你是向着秦越的?这会子恨不得我娘死掉?”秦大公子呵斥道。
梅香听着这样的话,气得浑身发抖,也懒得提点他了,一扭身便冲了出去,准备叫大夫。
也是她咸吃萝卜淡操心,夫人是长辈,无论如何都是跟安国公生活的,以后只要安心颐养天年,定能衣食无忧,她何必为愚笨又刻薄的大公子操心?
萧遥和秦越得知宁氏要请大夫,忍不住相视一眼。
萧遥道:“没想到她会受这么大的刺激。”大风小说
秦越点点头,又摸了摸下巴:“居然敢请大夫,看来不是病得快要不行了,就是已经失去了意识,以至于我那大哥和大妹妹放任丫鬟去请大夫。”
萧遥分析了一下,说道:“就算气,也不至于快不行了罢。依我看,是失去了意识,而大公子和大姑娘又不甚聪明,或者说过去有宁氏护着,未曾经历过风雨,所以才如此天真。”
秦越点点头:“你说得有理。”摸着下巴琢磨片刻,看向萧遥,“你说——”
他才说了两个字,外头便响起伴月请示的声音。
萧遥扬声让伴月进来,问道:“什么事?”
红光满面的伴月道:“周家的二姑娘来了,因她是年轻姑娘家,府里的仆妇不敢让她在外头等着,已经请进来了,差人来问夫人见不见她。听说周二姑娘瞧着颇为狼狈,说不准是周家出事了。”
自从知道秦越成了安国公,自家姑娘是安国公夫人,她上扬的嘴角就不曾下来过,一直拉着圆月吱吱喳喳地说着萧遥的造化,说着说着回忆起当初的困苦,再感慨今日的运气,感触不知道多深。
得知周二姑娘前来,她恨不得亲自拽萧遥出去见周二姑娘,好在周二姑娘跟前扬眉吐气,让周二姑娘知道,她当初有多瞎。
萧遥只得起身,对秦越道:“我出去一趟,你歇着罢。”
秦越并不打算跟去,只点点头,叮嘱道:“有事记得找我,不许一个人冒险。”他怕她再像从前那样,什么事都只依靠自己,以至于跳入湖中伤了身体。
萧遥点点头,领着伴月和圆月出去了。
周二姑娘看起来有些憔悴,却不显狼狈。
萧遥看了伴月一眼,见她吐吐舌头,便瞪她一眼,这才看向周二姑娘:“周二姑娘过来寻我,可是有事?”
周二姑娘二话不说在萧遥跟前跪了下来:“世子夫人,求你帮我。”
萧遥对这做派十分不满,当即就皱起了眉头。
伴月上前一步:“周二姑娘叫错了,我家姑娘如今是安国公夫人,并不是什么世子夫人。你这般,是威胁国公夫人了。”
周二姑娘变了脸色:“安国公夫人?”见伴月点头,心里又气又酸,但思及自己的事,又顾不得酸了,道,“请国公夫人帮我。”
萧遥沉着俏脸:“你先起来。”
周二姑娘道:“国公夫人若不答应我,我便不起来了。”
萧遥气极,冷笑道:“既如此,你便在这里跪着罢。”说完拂袖而去。
从前不愿意要婚事,便撒泼打滚,如今来找她帮忙,又用这种威胁的态度,周二姑娘真是死性不改,以为人人都是周大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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