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号病房，住着的是一个老人。
说是01号病房，其实是一个不小的大厅。
里头的桌椅板凳全部被搬进仓库，用隔离板分出了十六张病床，从01到16划分。
他们全都是重症患者。
老人的精神很好，看见陈冬青，便和她殷切的打招呼。
陈冬青低头拿起测温枪，在她手腕上滴了一下。
体温正常。
“小陈啊。”老人看见陈冬青防护服背后，用黑色粗记号笔写着的名字，唤她道，“你能不能帮我给我家老头打个维信电话？”
老人不大会使用新型的智能手机。
她原先的手机被销毁了，现在使用的，是病房里装上的智能机。
陈冬青点头，替她找到她的老伴，拨出了这个电话。
老人喜笑颜开：“老头，今天吃的好？”
她的声音很大，陈冬青一边记录仪器上的数字，一边忍不住看了眼老人的屏幕。
上头有个白发老头坐在床边，强行忍着高兴，表情别扭：“吃的不好。”
“老太太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咸蛋吃吐了。”
老人笑：“有咸蛋吃，你还不乐意，你这怪老头，活该一个人待着。”
她示意陈冬青帮她举着手机，又将病床桌子上的食物端起来给老头看：“你看看我，吃的面条！加的沉壳蛋，羡慕不，老头儿？”
那边老头却看着她手上微微泛起的绿意，偷偷背过身抹了抹眼泪，强行欢笑道：“好你个臭老太，又背着我一个人吃独食。”
二人有来有往的说了几句，老太太才依依不舍的挂了电话。
她卧回病床，因为说话费了太多精神，脸色差了许多。
陈冬青走进了02号病床。
与旁边暮气沉沉的老人不同，这个病房里却是朝气蓬勃的。
病床上，一个少年人侧卧着，开着视频聊天。
“兄弟，几天不见，你咋成了绿巨人？”
少年人笑：“绿巨人咋的？绿巨人也是你爹。”
“啧啧啧，谁是谁爹还说不准，就你这二八样子，得了呗。”
陈冬青举起测温枪，示意他伸手。
少年人这才看见她，坐正身子，撸起袖子露出半截胳膊。
电话里头还在说话：“兄弟，说真的，早点回来。咱们还要一起找媳妇，一起开黑，说好了的哈，你个龟崽子可不准又放我鸽子！”
说到后头，声音竟然带了些哭腔。
“谁龟龟？”少年人笑着笑着，笑出了眼泪，“放心好了，我不会骗儿子。”
电话，挂了。
少年人放下手机，抬头看向陈冬青。
防护服很厚，他看不见任何人的脸。他垮着脸，问陈冬青道：“医生，你老实告诉我，这病，有救么？”
有救么？
陈冬青不清楚。
但她还是笑着对少年道：“会有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少年人却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感到安慰。他垂头，默默缩回了被子里。
03号病床住着的，是个女医生。她是第一批被感染的医护人员。
一看见陈冬青，她就自觉将衣服挽起一些：“陈医生，外头的情况好些了么？”
陈冬青没有忍心骗她，摇了摇头。
女医生叹气：“我怎么就在这个时候病倒了？现在多缺医生？早知道我就该好好锻炼，现在给大家拖后腿，真是不好意思。”
陈冬青一边记录数据，一面同她说外头的情形。女医生听着，连连叹息，懊恼又自责。
她手边的电话，也响了起来。
投给陈冬青一个歉意的笑，女医生接起电话，立刻有女娃娃震耳欲聋的哭声传来。
整个病房里，顿时传满了她的啜泣声，使得原本就低沉的气氛，更加低沉。
“妈妈，妈妈呀，你什么时候回家呀，兰兰好想你，你快点回家啊！”
女医生憋了许久的眼泪，登时决堤，止都止不住。
陈冬青递给她一张纸，示意她擦擦。
女医生道谢，强忍难受，笑着说道：“妈妈在打怪兽呢，打完就回家了，兰兰和爸爸一起等妈妈回家。”
说完，她挂了电话，低头窝在被子里开始哭。
陈冬青默默退了出去，心中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
接下来的检查，她都没有什么精神，将所有数据记录下来后，她除了防护服，去了启北的办公室。
启北正在和别人吵架。
“你也两分钟，他也两分钟，你们都两分钟，我的时间就过去了。”启北大声，“不去，我就不去！”
“就两分钟，例行见个面。”西装男子几近是求了。
启北气红了脸：“我说不去就不去，今天你例行，明天他例行，我哪有时间给你们例行来例行去。”
“就照个相，两分钟。”西装男子拉着他胳膊，笑着说。
“上次照个相，一个半小时，我再不信你的鬼话！”启北哼道，“不去，今天我就还不去了。”
说着，他就要进办公室，只可惜被西装男拖着，一时僵持着。
“院士。”
陈冬青打破了僵局：“您要我记录好的数据我写好了，您现在要不要瞧瞧？”
启北如得大赦：“好，好！现在就去，现在就看！”
他接过陈冬青手中的簿子，转头半警告西装男道：“现在我要工作了，不要打扰我。”
西装男：“......”
替启北处理好外头的杂事后，陈冬青才进了办公室，看见启北正戴着老花镜，指着陈冬青的报告看上头的记录。
他皱眉，指着册子上的数据，不是很高兴。
“这种病毒变异的速度很快。”启北得出结论，“而且传染性强，要是不将疫区封锁，恐怕难以控制。”
但封锁疫区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除了启北和部分医护人员，所有人都反对封锁疫区的提议。因为一旦封锁整个市区，就不仅仅是资源不够这样简单。
接下来的运输瘫痪，经济倒退，没有人敢担下责任，也没有人能担下责任。
这件事，一直拖到了第二天。
陈冬青醒来的时候，习惯性地看了一眼自己识海中的面板。她惊讶地发现，面板中的灯，多亮起了一盏。
对应的符号代表的病症是‘极度过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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