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子秋把身子往穆桂英那里凑了凑,低声说道:“大帅,不瞒你说,我之前好像见过这些阿萨辛派的人。”穆桂英闻言眉头一皱,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你说什么?你在哪里见过的?”辛子秋便一五一十,将当日在虹桥上遭遇刺杀的事情说了一遍。穆桂英静静听他说完,握着酒盏的手稍稍紧了紧,微微有些吃惊:“阿萨辛派来到大宋的居然不止霍山一人?他们为什么会刺杀你?你惹上了什么大人物么?”辛子秋摇了摇头:“不知道,我自己也很奇怪。我自幼随师父隐居在深山之中,从没见过外人,贾老爷子是我下山以来见过的第一个人,阿萨辛派的人根本不可能认识我。”他没法告诉别人,自己其实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过来的,于是扯了个无伤大雅的小谎,但结论都是一样的。穆桂英妙目流盼,怔怔地瞧着辛子秋,心中愈发奇怪起来。眼前的少年实在太过神奇,不仅有与年纪极不相符的雄浑真炁,还会华山派陈抟老祖失传的雷法,而且居然连神秘的阿萨辛派也盯上了他。这样的人物,忽然间就和天波府扯上了关系,究竟是巧合呢,还是另有所图?她想到这里,不禁哑然失笑,暗道惭愧。辛子秋曾经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助天波府,自己未免也算计得太多了些。她又想到自从丈夫去世以来,天波府的担子全在她一个人身上。这份责任已经把一个曾经无拘无束的天之骄女,硬生生逼成了个凡事都要想清利害的庸俗之人。瞧着这个眼神清澈的少年,穆桂英幽幽叹了口气,重新露出了笑容,说道:“你跟我说这些,是想打听打听阿萨辛派的来历么?”辛子秋老实地点了点头说道:“大帅真是善识人心,我想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来暗杀我究竟图些什么。”穆桂英喝了一口酒,把玩着手中镶金的酒盏说道:“我哪里善识人心,不过是疑心病重罢了,只不过当了几年元帅而已,却把自己的性子都磨掉了……好吧,既然你感兴趣,那我就把我知道的讲一讲。”杨金花等人听见穆桂英要讲起阿萨辛派的来历,都纷纷好奇地围拢起来,听她说话。穆桂英见众人凑过来,也毫不介意,微微一笑继续说道:“百年前,波斯有三位杰出的人物,分别是欧马尔,尼札木和霍山。欧马尔是位诗人,又在术数一道上颇有建树,尼札木长于法治与权力,而霍山则练就了一身精强的武功和法术。”杨金花奇道:“霍山?就是刚刚那个人么?”穆桂英摇了摇头,解释道:“这是百年前的历史,此霍山非彼霍山。其实波斯色目人中,霍山是个很普通的名字,而且,刚刚那个家伙用的,也未必就是真名。”杨金花恍然道:“原来如此。”穆桂英继续说道:“尼札木年纪最长,又长于政务,最后做到了帝国的宰相,位高权重。欧马尔和霍山跟他是旧友,又有同窗之谊,问讯都来投奔他。尼札木也分别给了他们赏赐,欧马尔爱做学问,得到了一处府邸和每年一大笔黄金,供他终生研究术数。而霍山则被封了一个官职。”“可这位霍山野心勃勃,得到官职后不久,便结党叛变,失败后又被流放。在流亡期间,他四处传教,最后不知如何得到了一个神秘组织的支持,占据了一片地盘,训练刺客,成立教派,称为阿萨辛派,势力之大,可以与当时任何一个国家相抗衡。”“他们根据地的中心,便在波斯的一处高耸陡峭的山上,称为‘鹰堡’。”“而那个支持他的神秘组织,来源无人知晓,不过据说极其古老,甚至可以追溯到数百年前先知穆罕默德时期。在阿萨辛派成立之后,便与其合二为一,专门从事暗杀与恐怖活动。”“阿萨辛派以刺客闻名,他们行事极其隐秘,又非常善于伪装,还十分虔诚,不惧死亡,有一种狂热的献身精神。以往抓住的刺客们,大多数都当场自杀了,很难留下一点蛛丝马迹。”“据说,霍山的鹰堡之中,有一处世外桃源,里面流淌着美酒,牛乳,蜂蜜和清水,还有娇媚的女郎,所有的刺客都曾经被邀请进入,在醉生梦死数日之后,被麻药迷倒送出。霍山会告诉他们,这就天堂的样子,只要一心一意为阿萨辛派效力,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死去之后便可以永远居住于此。因此阿萨辛派的刺客们个个奋不顾身,视死如归,眼中只有任务,实力十分可怕。”她说完这些,微微有些口干,端起酒盏抿了一口酒。辛子秋对数学史颇有研究,听到欧马尔的名字,知道这是***世界着名的大数学家,曾经着有《代数问题的论证》一书,在其中阐述了不少代数原理,并提出了三次方程的解法,也算是代数学的奠基人之一。至于三贤者之中的另外两位,就是他的知识盲区了,不过听着穆桂英娓娓道来这段历史掌故,也觉得十分有趣,满脸佩服地说道:“穆大帅真是见多识广,连这么隐秘的阿萨辛派,都瞒不住你。”穆桂英佯嗔道:“你这孩子少拍马屁。其实我之所以知道这么多,是因为我曾经和他们打过交道,说来也巧,那时候我差不多就是你这么大,十几岁的年纪……”她说到这里,微微抬头,两眼望天,似乎在回忆一段极其难忘的往事。杨金花是个急性子,见穆桂英话说到一半便停住不讲,连忙说道:“娘,你就别卖关子了,从头至尾讲给我们听一听吧!”穆桂英“嗯”了一声,犹自出神,半晌才缓缓说道:“那一段往事诡异惊心,我至今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三十年前,那时我还在骊山学艺,每日里练功修道,无忧无虑。有一天,门派中来了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是门中长辈从强盗手中救下的,怜她身世凄苦,便带来了骊山,收在门下。她虽然年纪不算小,但按照入门先后,还是成了我们的小师妹。”“这位姑娘长得妩媚动人,明艳不可方物。从她一进了门派大厅,便满堂生辉,在场的师兄弟们,虽然都是道法高深的修者,却无不为之震动。自那以后,这位小师妹便得到门中所有人的万千宠爱,所有人都抢着照顾她,陪她说话解闷儿。”杨金花笑道:“娘,这个什么小师妹,难道比你还美不成?”穆桂英笑着啐了她一口,骂道:“没大没小,怎么跟娘说话呢?你娘当时只是个十几岁的糙丫头,每天只知道练功,在地上摸爬滚打,可没有人家好看……”她见到杨金花又要开口,伸手一指道:“不许打岔,再说话,我就不讲啦。”杨金花赶紧住了口,穆桂英继续说道:“之后又过了几天,师尊的化身给了我们师兄弟一个任务,要去西夏前线,保护一位大人物。我出身绿林,那时候对朝廷官员成见很深,觉得都是些沽名钓誉的贪官污吏,本不愿意去。可后来才知道,我们要保护的,正是大名鼎鼎的范文正公。听说是他,我才勉强遵师命前往。”范文正公,便是北宋历史上着名的政治家范仲淹。辛子秋虽然对历史一知半解,不过对范仲淹还是知道的,毕竟中学时候学过《岳阳楼记》的课文,对他那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十分欣赏和佩服。穆桂英接着又道:“当时文正公戍边西北,将整个防线打造得滴水不漏,又提拔了狄青,种世衡等名将,堪称我大宋朝顶梁支柱。有斥候情报传来,西夏人畏惧他的本领,派了刺客要进行暗杀。”“当时我们师兄弟到了前线,听了这个消息,都有些不以为然,以为西夏再厉害的刺客,也不过是凡夫俗子,如何能进的了大军的层层包围之中刺杀主帅。师尊派我们来,完全是大材小用。”“可后来才发现,原来我们简直大错特错。第一个晚上,范文正公便遭遇了刺客,来人武功极高,更有一身奇怪的术法,在功力运转到极致时,身子会变得几近透明,可以轻松地隐入黑暗之中,而且速度奇快无比,几乎如同瞬移一般,就和刚刚那个霍山一模一样。”众人回想起刚刚霍山向辛子秋发出最后一击时的诡异一幕,都纷纷心惊,这种神奇的身法,若是在黑暗之中,委实难以防备,难怪穆桂英会如临大敌一般,毫不犹豫地祭出了自己的飞刀。穆桂英又道:“当时我和小师妹两人守在范文正公身边,不怕你们笑话,我当时年纪小,只道无人敢来行刺,便放松了精神,打起了瞌睡。结果刺客忽然现身在大帐之中,拿着一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文正公。”“我一下子便惊醒了,但为时已晚,对这突如其来的异变毫无准备,再想用飞刀已经来不及了。可眼看刺客就要得手,小师妹却不知何时已经挡在了文正公身前,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下了这一击。”“就这么一点点的工夫,我也回过神来,上前和那刺客战在一处,那刺客武功一般,远不如今日的霍山,所仰仗者无非是那奇诡的身法,因此没有十几个回合,便被我一飞刀打伤擒住。”“这时外面守卫的军士和我们其他的师兄弟们也已经赶到,众人一起审问这刺客,却一无所获。这人一张波斯色目人的脸,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似乎只求一死。文正公手下的军士用了十几种酷刑,将他折磨得死去活来,却始终问不出一个字。”“我们开始还以为是因为语言不通,但后来请了通译,换了好几国的语言审问,最后那人用半生不熟的汉语说了一句:‘要杀便杀。’便再也不说话了,甚至连名字都不肯透露。”“就在我们所有人束手无策之时,小师妹却突然上前说道:‘诸位,我有一个办法,可以问出他的底细,但这逼供之法是我家族秘密,不能泄露。若是诸位信得过我,可以先行回避,将他交给我一个人,不出一盏茶时间,我便能问出他的底细。’”“她冒死救了文正公,在那个时候,谁会不相信她?而且既然没人能问出个所以然,还不如交给她,死马当活马医。于是所有人都点头同意,任凭小师妹将这刺客带走,谁也没有阻拦。”“果然没过多久,小师妹便一个人折返回来,跟我们说了一切。原来这刺客名叫侯赛因,来自阿萨辛派。他们一行数十人,从遥远的阿拉伯而来,为的是要图谋一件大事。他们和西夏国王李元昊达成了某种协议,为他刺杀范文正公,用来交换一件东西。”“这名刺客地位低微,只知道这么多,至于具体的内容,根本语焉不详。除此之外还交代了一些阿萨辛的来历,这是我第一次听说阿萨辛派的名字。”“当时,众人除了被刺客来历震惊之外,都纷纷奇怪,小师妹究竟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这么快就审问出了结果。而诡异的是,那刺客也从此失踪不见。”“小师妹只说刺客被她用家族秘法杀死,却拿不出尸体。因此有些人便怀疑她和刺客串通一气,胡编乱造一番,将刺客放走。可我是不相信的,真要那样的话,她何必要为文正公挡下那致命的一击?”“刺客正法之后,过了一段时间,军营里都风平浪静,可在大宋打了几场胜仗之后,西夏国似乎坐不住了,终于又派了一位阿萨辛刺客,只不过他们不知道我们骊山派已经来到军营之中,小心防范之下,自然又失败了。”“这一次还是小师妹来审问,可我当时年少不懂事,对别人的秘密十分好奇,便用了师尊赐给我的一道隐匿符箓,偷偷跟在小师妹身后,想要瞧个究竟,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放走了刺客。”“只见她拖着五花大绑的刺客来到了一个僻静之处,找了个没人的帐篷进去,我以为我会听见里面的惨叫声和求饶声,但帐篷里传来的,只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这声音极其怪异,好像是蛇在树皮上爬,又像是老鼠在啃噬木头。”“我实在按捺不住好奇的心思,于是偷偷将帐篷割开一角,偷偷瞧去,这一看之下,可把我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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