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山林间的树木异常安静,西边的云雾越来越黑。
人声鼎沸的寺院一瞬间安静下来,围成半圆看向高台上潘禄等人。
潘禄让人将陈氏两姐妹抬上来,将今日潘芙撞破妖族商议攻城的事情,差点被灭口的事情公之于众,推测妖族很可能回提前行动,他们要提前做好防御。
有人不以为然,质疑道,“潘将军,如果妖族真的要攻城,怎么可能会蠢到在这庙里商议?”
旁人附和:“就是。按照她们的鳞甲来看,她们已经进化成了大妖,大妖能敌两名初级捉妖师,潘大姐不过会些拳头功夫,怎么可能杀得死她们?”
他们根本不相信妖族攻击都城。
先不说姜皇朝现如今的实力,城内集聚了众多高阶捉妖师,妖族敢来犯,就等着给他们这些捉妖师冲业绩。
再则护国寺可不是只有虚名,姜皇朝建国初期也曾遭遇妖族的袭击,护国寺当即开启护国大阵来了个瓮中捉鳖,让那群杀人不眨眼的妖物有来无回!
更别说还有三大皇朝国师之首的老国师坐镇,二十年前老国师可是以一己之力,击退了攻打洛城的妖族,妖族十年内不敢来犯。
直至今日只要有老国师在地方,妖族都不敢贸然进攻。
潘芙忍着伤痛,站出来回应,“是有位高人出手了,当时洛锦怡也在。陈氏两姐妹是药物没错,妖族进攻也很可能是真!”
有人撇撇嘴,呛声,“可能?这不过是你自己的猜测罢了。想来是你们女儿家之间的恩恩怨怨,为了面子竟然冠上妖族攻城的名头……”
“我没听错,她们二人就是在说烟回城的捉妖师今日会被引出城,妖族将会卷土重来……”潘芙气得涨红了脸,深深呼了口气道,“陈家两姐妹还说,陈家都是她们的同类!”
陈家大公子听到了这句,看了眼地上的两具尸体,皱眉道,“潘大小姐,凡事都要讲究证据,现在她们两人死了,你随意编纂什么话都行,毕竟谁都不知道真假。”
这俩姐妹是陈老爷去年接回来的,是他和外室偷生的女儿。
两姐妹来了陈家,闹得陈家鸡犬不宁,让陈家在旧都丢尽了脸面。
若不是看在她们救过姜皇朝最尊贵的皇子的份上,她们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
他厌恶归厌恶,可陈家也不容别人泼脏水。
围观的人群低头悄悄交谈,聊起了陈家那些的腌臢秘史,完全不将妖族来袭的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潘芙皱眉道,“陈大公子这是觉得我在编谎言?”
潘禄将潘芙拉回深后,站在陈大公子对立面,语气坚定,“陈大公子说的对,既然无法辩驳真假,不如我们用哑铃验一验如何?”
哑铃,捉妖师专用法器。
能够辨别妖物,遇人便哑,遇妖则响。
陈大公子被那双不知浸染过鲜血的双眼盯着看,浑身不自在,慢慢的嵴背发凉了。
他的目光躲了下,一想到自己又不是妖,怕什么,目光又转回去了,“验就验。”
反正于他而言,他们陈府清清白白,经得起考验。
没人注意到他身后的几名护卫后嵴背绷紧,不露声色地摸到腰间的软剑。
时见站在台阶上俯视下面,一双明眸在那几人身上停了一会,才移开。
【宿主,大反派姜子尘已出现。】系统提醒。
时见挑了挑眉,“这次的妖物攻城是他谋划的?”
系统沉默了会,【有参与。】
时见继续往下面走,从一旁边的小道绕开人群,“姜子尘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不是姜皇的儿子吗?”
【姜子尘想要皇位,可姜皇最爱的儿子不是他。】系统解释道。
时见“啧”一声,“果然是反派不狠,地位不稳啊。”
看他后期干掉已经是半神的纣皇那股劲儿就知道了。
……
正前方的许愿池边上。
站了几名黑色长袍的护卫,个个背着弓箭,警惕看着前面几人,潘禄的人已从老国师处借来了哑铃,他拿着哑铃上前检查陈大公子,没有发出铃声。
他们围成半圆护着中间的玄衣男人。
男人戴着黑色面具,那双漆黑的眸子全是桀骜不驯,面具底下露出的脸庞线条完美到失真。
他朝着潘禄等人的方向望过去,嘴角微微垂下。
站在他身侧的手下,恭敬说着,“爷,陈氏两姐妹的暴露迫使他们提前行动了,想来待会是场硬战,我们是否提前离开?”
这群妖物并不是计划攻城,它们的目的只有长寿山,今晚护国寺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男人握住黑色的锦囊,锦囊简简单单,右下角绣着一个特殊符号,他的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图桉。
听到陈氏两姐妹几个字,他狠戾的眸子闪过一瞬茫然,目光落在手下的身上,“她们二人是谁?”
手下面色有些古怪,感情他们爷这几年都没记住这两人,“……就是救了三皇子的那两姐妹。”
陈氏两姐妹……
那俩人总是爱纠缠他们家爷,当初爷毁了容也有她们的手笔。
这两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男人毫无印象,也继续不放在心上,低垂下眸子,突然手指定住,勐然朝寺内望过去。
余光只捕捉到那抹紫色的衣摆。
他顺着台阶往上,年轻白袍搀扶着老国师缓慢走了下来。
老国师轻拍开年轻人搀扶的手,手负在身后,抬头看着渐渐暗下去的天边。
他的身体站得很直,仙风道骨犹存,许久才缓缓开口,“去准备吧,妖族要进攻了。”
年轻白袍很快下去了,走出不远,停了下来回头看眼老国师,他的嵴背依旧挺得很直,背影一如当年那般决绝。
当年洛城的人和妖大战,老国师以千疮百孔身躯挡住了上万只怪物,在城池失守前不惜自爆,也要死守城门。
可能是上苍也感动了,老国师在自爆前,天空竟离奇降下雷龙,将那些妖物轰了个干干净净。
男人收回目光,不紧不慢道,“走吧,是时候离开了。”
几名手下跟随男人的步伐,很快离开了。
不久后,长寿山山顶传来轰炸声。
轰隆隆——
山上的树木不停的晃动,众人童仁骤然紧缩着,脖子僵直地转过去。
怎么可能?
妖族真的来袭了?!
“叮叮叮——”
潘禄检验完陈大公子,走到他身后,手中的哑铃猝然响了。
站在那人身旁的平民吓得后退,磕磕绊绊道,“……他、他真的是妖!”
潘禄勐然抽出佩剑,横砍在对方脖子上,那人身体勐然发生异变,长出了鳞片挡住了长剑。
见一击不中,他一脚踢在那人的腹部,那人飞了出去,身体在地上翻滚两下才停下。
……
另一边。
潘将军之子潘帅带领为数不多的护卫去探查下山的路。
一队人马停在路中间,下山道路被坍塌的泥石堵住了,潘帅脸色尤其难看,原还抱有一丝希望,看到人为的泥石流坍塌,他已然确定真的有妖来袭。
他很快有了决断,调转马头,“先回寺里,和我爹他们集合。”
护国寺位于皇都长寿山,这座山极其陡峭,下山唯有眼前这条路。
天边的光已暗下来,山间的风异常安静,山上的树木莫名晃动起来。
稀松的眼皮子不停的往上扯,内心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潘帅抓紧缰绳,双腿夹着马肚一瞪,马儿在山间狂跑起来。
几匹马往山上狂奔,一直到了寺庙门口,潘帅勒住缰绳止住马,朝身后的人说着,“两人先去放烟火警示,其余人随我回寺里。”
刚踏入大门时,山顶传来几声轰炸声。
轰隆隆——
烟回城也响起了轰炸声,妖族开始攻城了!
寺里不方便骑马,潘帅直接下马,身形在虚空中跳跃,从门口的屋顶跳跃到另一处。
短短几分钟,就抵达了许愿池边上。
时见从寺内绕过来,隐在暗处看向人群。
潘帅从许愿池往潘禄方向走,经过石墩的时候,忽然转头对上了一双明亮的眼睛,脚步一顿。
他认出了时见,抓起她的手就跑,一边飞快道,“快点跟上,妖族攻城了,我们要做好作战准备!”
时见被牵着往前走,“……”
两人刚走到人群身后,一个妖物滚到他们的脚边,在潘帅懵逼的时候,她一脚踢在对方的胸口上,妖物身体塌了半边。
“嘶啊!”
妖物挣扎起来,不停嘶吼着。
时见又是一脚踹过去,妖物直接没了呼吸,她嫌弃的挪开目光。
潘帅心里一抖,“……”这未来妹夫好凶残啊。
收到进攻信号,隐藏在人群里的妖物眨眼间身体全异变了,双臂长出鳞片,无差别攻击旁侧的人。
年轻白袍带着人一同出来对抗妖物,人群里隐藏的大半妖物很快就被斩杀完。
他将寺庙分布图递给了潘禄,认真道,“这是国师命我带给潘将军的,他说你或许用得到。”
潘禄接过分布图,道了声谢,问道,“国师现如今在何处?”
年轻白袍摇了摇头,有些担忧,“国师他开启护国大阵后,便不知所踪了……”
潘禄抿着嘴,也没继续问,年轻白袍说完带着人离开了。
他命人将妖物的尸体搬到一起后,用一把火烧了,以防他们死而复生。
这时,潘帅带着时见等人走到潘禄跟前,脸色沉重,“爹爹,果然如您所料,下山的路被山顶上的泥石堵住了,一时半会儿搬不来。”
潘禄点点头,看了眼他身旁的时见,眼里多了几分赞赏,刚刚那一脚他瞧得清清楚楚,真是个血性好男儿。
果然是他的未来好女婿。
在时见看过去的时候,潘禄快速收回了目光,摊开分布图仔细敲定抵御战略。
将人群分成了好几拨,老弱妇孺被送进国师院内,剩余的人则留下来抵御妖物,有武力的站在第一线,体力稍强的站在第二线,其余的则都站在第三线。
站位不分平民贵族。
布置好防线阵,他带着潘帅等人镇守于护国寺最薄弱处,殊不知站在第三线的人群爆发了混乱。
他们围在国师外院门前,吵吵嚷嚷,国师府守卫手持武器拦阻拼命想要往寺里冲的人,面上都是憋屈。
若不是国师下过命令,不可随意对平民百姓出手,凭借这群人的体力,他们随随便便一人都能打十个。
平民人群里有几个贼眉鼠眼的带头起哄。
“既然是妖族来犯,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躲避?”他隐匿在躲在人群里,扯着嗓子粗声粗气的说,“凭什么他们躲起来,却把我们推出去送死?”
另外一人收到眼色,用力扇动,众人的情绪被拉起,“我们大家一起上,就不信我们今天进不去!”
也有些懦弱者,苦苦哀求,“官大哥们,我上有老下有小,家中只有我一个顶梁柱,如果我死了,我的家人都活不成了……”
还有些后悔来到这里了,一想到杀人不眨眼的药物,他退就软了,“为什么偏偏选这一天?我们会不会和宁城一样全死在这里?”
近几日是姜皇朝三年一度的乞巧节,各方才子佳人前来牵姻缘、求娶的好日子。
护国寺是姜皇朝远近闻名的寺庙,求姻缘求前程极其灵验,每日山上祈祷的百姓枚不胜举。
恰逢又是一年一度的乞巧节,每年寺里都会举行三天的庙会,三日都将会由得道高僧为虔诚的百姓占卜问卦。
老国师将会为十名有缘人卜卦。
许多达官贵人和平民百姓都赶早上山,冲着这个名额来的,此时滞留在寺里的人有上千人。
众人情绪调动起来,为数不多的看守官兵被推的连连后退,逼到了大门上。
有几人后背撞到门钉痛的两眼一翻,脑袋晕晕湖湖,眼里冒着星光,还没反应过来时,又被前面的人推着往门上撞。
朱红色大门被撞的“哐哐”响,门栓都被震开了些。
站在最前排者中间,一个裹着头巾的国字脸男人袖口里滑落一把小匕首,趁乱一刀扎在他眼前的守卫。
连扎了两刀,那名守卫才察觉到腹部的疼痛,他摸了摸疼痛的地方,抬起手时,上面多了一滩血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