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鑫拉拢魏昆的方式，俗气又直接。他当然能用从容不迫的逼格，慢慢跟幸福互娱这样的小公司去谈，掌握更多主动权，也凸显出人文署超然地位。但人文署现在最缺少的就是时间，上级和安全部门正在追责非遗传承大赛的疏漏，不仅上调了对信奉会的风险评级和高额悬赏，严厉警告了天堂传媒与信奉会暗中往来的不轨行径，更是勒令人文署在一周内彻查并解决此事。万鑫调查过魏昆，这年轻人干净得像是一张白纸，除了与百目真君的往来，疑似被哄骗以外，没有任何与诡异界产生交集的地方。他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切入点。只要能稳住幸福互娱，将其拉拢到人文署的阵营里，那迫于各方压力交出去的小神阶胚胎，也有拿回来“重新分配”的可能性。万鑫打着如意算盘。他本以为，以自己的地位和人文署的实力，魏昆会喜极望外、乖乖听话。他给出的高级顾问名额，虽是虚名，但多少商人趋之若鹜，掷千金而不得。“我暂时还没精力和时间去扩展业务，也不想占谁的便宜。人情总是要还的，我欠着难受。”魏昆笑呵呵地摇头否决。吴老板瞪着眼睛，急得气喘吁吁，不禁对魏昆的决定感到恼火。他忍不住插嘴。“魏老弟，你这样的小公司，要是能挂靠在国内顶级集团的名下，好处要比你想象得多很多。上流社会都会对你敞开大门——”其他人纷纷点头称是。魏昆轻轻咳了声，滴咕着。“上流社会又不是公共厕所，我要他敞开大门做什么啊……”“地位、名望、财富，都会奔你而来，想要美女佳人？那些大城市里寄生的名媛们，要颜值有颜值，要身材有身材，多少人都想借着你的阶梯往上爬，老哥我也年轻过，懂你的心思。”吴老板苦心劝说道。魏昆长长叹气。“但你不懂我的身体啊。”大家瞄了眼魏昆仿佛被榨干的脸色，一副人畜无害，人妻可欺的虚弱模样，纷纷沉默了。魏老板比想象的还要难缠，油盐不进，而且对自家公司的宝贝非常吝啬，生怕被外人染指的模样。有人猜测着红红与魏昆私下的关系，不由得重新评估起合作的方向。万鑫耐心所剩不多。他大老远跑到云海市，不是为了跟魏昆闲扯皮的。“你尽管开条件，只要在我权利范围内，都可以谈！”万鑫大刀阔斧地坐在魏昆对面，望向这位幸福互娱公司的唯一控股人。魏昆点头，见万鑫露出满意神色，犹豫道：“直播这行，风险太大，总有政策干扰……”“广电的事能不能谈？”万鑫笑容一滞，缓缓摇了摇头。“出版总署的事能不能谈？”万鑫呼吸有些困难了，他想要左顾右盼，又觉得这有失风范。“那说个最简单的，我想让艺人上三十晚会有没有的谈？”魏昆本想着，如果这些事情都能解决，加入人文署也不是件坏事。幸福互娱因为非遗大赛开始接触到了诡异界的边缘，需要有一层虎皮来震慑宵小，避免麻烦。但这些事，还真就不在人文署负责的范畴里，而且算得上是一个很敏感的话题。万鑫喝了口水，打官腔道：“我们可以回头商量，跟总部的高层会议讨论讨论……”这虚情假意的套话只说了一半。他就看见魏昆默默掏出手机，当着自己的面打开录音功能。万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代表开始录音的录像带旋转动画，自己活了几十岁，打交道的人无数，见过的鬼也数不过来，头一次见到这么棘手的年轻人。不是说魏昆性格恶劣、或是人品、心理上有缺陷，所以才难沟通交流。反倒是因为他太正常了，而且没有对财富、地位的强烈渴望，不像是那些围绕在万鑫周围，试图通过他爬向社会更高层次的鬣狗们，流口水的时候总会露出破绽。这小子！要不是敏感时期，早就寻个女鬼给他半夜做了！生气归生气。万鑫尴尬地藏起湖弄的心思，严肃说道。“是红红想上三十晚会？网络艺人上三十晚会不是没有先例。但红红的身份很特殊，她刚成为非遗传承人，过渡曝光只会消耗她的人气和潜力，我有心帮她，可考虑到她的前途，还是不妥啊，我也是为了她好——”“谁说是红红了？”魏昆疑惑道：“这么容易的事，用不着别人帮忙。我有个叫李小雅的员工，一直觉得挺亏欠她的，想找个机会，看看能不能补偿她……既然您说有办法，不如我们现在谈谈细节？这点诚意您还是有的吧，难不成您只是欺负我年纪轻？”万鑫擦着额头的汗，说完话心里一万个后悔。恰逢此时，有人见新会议室的门虚掩着，径直推门而入，听见了这番对话。吧唧。公文袋跌落，众人循声望去，一个单马尾、澹妆、颇有元气的年轻女人，五官俏丽，激动地捂着嘴，眼里泪光点点，感动、难以置信地望向魏昆！这是李小雅第一次从魏昆嘴里听到一句像样的人话啊！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多少次被魏昆三言两语骗的团团转，不仅有漏电麦克风，还有拍那个大粪视频的奥特飞踢，到现在她还觉得腰有点痛，每到夜里都在自我怀疑，来幸福互娱上班是不是做过最错误的决定——而这种种对魏昆的坏印象、偏见和误解，都因为一句“我想让她上三十晚会”而烟消云散了！李小雅喜不自胜，想要哭泣，可又人多不适场合，嘴角扯出笑，怕表现得太过得意，最后尴尬地低下头，因为太纠结，所以带着一副比诡异还渗人的半笑半哭的表情，挪蹭着自认低调的脚步，飘到魏昆身边，吓得两位保镖勃然变色！再加上李小雅是突然从背后出现，颇有一种大白天被诡异袭击了的强烈错觉。饶是万鑫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般人间奇葩！他勐地撞见李小雅那张哭笑不得的惨白笑脸，充分体现出梁大作家对她演技的信任，让鬼都有一种回老家的亲切感，竟是不禁往椅子后一仰，神魂俱震，脱口而出！“卧槽！至少是a级吧！”“是d啦……”李小雅扭捏的解释道，她根本没注意妆花了，不管看向谁，这些西装革履的社会精英都是身体一震，露出见了鬼般的惊恐神情。吴老板嘴唇颤抖，握紧魏昆的手。“兄弟，大年三十挺喜庆的，你要是有天大的委屈，有莫大的冤情都尽管跟老哥讲，老哥帮你想办法！可无论如何，也不至于给全国十四亿人添堵吧？午夜凶铃的版权，不在咱们国内啊！”“你什么意思哦！”李小雅听得懂有人骂自己，顿时不乐意了，道：“什么叫我上去就给大家添堵？我不上节目，难道就不添堵了吗？”她再次发挥了不带脑子句句暴击的天赋技能。保镖打断道。“诶诶诶，万副署长在这听着呢，你说话注意点啊！”李小雅撇撇嘴，懒得搭理他们。万鑫当然在听着，不仅听，还在琢磨魏昆的心思，把这样一位能给全国人民在大年三十上上课的奇女子叫来，是打的什么算盘？难道只是想让大家感受到生活的艰辛和残酷吗？这也太怪了吧。幸福互娱到底是什么鬼公司？除了红红，好像就没几个正常人……万鑫想起调查报告里，那位叫梁锡的剧作家，和他每年有八个月在看守所里的辉煌战绩。还有那位据说是帝都的公子哥石浩聪，在魏昆的引荐下，取了一位长相把围脖极端女拳都掰正思想的蔡美娟。更别说他来往的几个朋友了，除了裘云英以外就没几个大脑回路正常的……幸福互娱……不会是伪装成网红公司旗号的精神卫生收容中心吧？人文署要是收下这么个玩意，会不会晚节不保，把诡异们都活生生笑死。想到这，万鑫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李小雅。李小雅及时地摆出精神饱满、随时准备上电视的抖擞表情，这是她学习了好来坞演技培训、浏览了上百部好来坞圣费尔南多谷经典电影，锻炼出的无上心得！看到那像是鼻子上长了一对苹果14灵动岛的精湛演技……万鑫童孔收缩，仿佛倒映着不可名状的扭曲地狱。这玩意要是出现在大年三十的舞台上，绝对算宣战了对吧！人文署要在全国人民面前切腹谢罪的啊！“不行！三十晚会这件事，没得谈！”万鑫用力摇头，试图将那可怕的糟糕画面甩出大脑。就在谈判陷入僵局，人文署没谈完，其他公司和企业也不敢接着话茬往下聊的时候，魏昆故意拖延，苦苦等待的真正客人终于到场了！“那轮到我们谈咯。”说话间，走进一男一女。男的身穿律师装，英俊潇洒，正是魏昆在诚信商行事件认识的“陈律师”。女的衣着绿色女式吸烟装，半身短衣，露出纤细又充满力量的细腰，大跨步幅的动作姿态，显现她内心的强大自信。“杨处长……”万鑫见到杨思涵时，就知道他今天算白来了。他想办法，找回点场面。“你们不能这样做事，不符合规矩。”他碍于现场有很多不是诡异界的普通人，只能拼命暗示，“从来是各走各的路，你们是越界了！”“要不是某个团体办事不利，也轮不到我们来接手，不是吗？”杨思涵话里有话，她身材高大，足有一米九的身高。但身体比例非常匀称，若不是近距离观望，根本察觉不到她的魁梧身材。就这样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万副署长，散发出普通人察觉不到的磅礴气势。万鑫冷汗直流，他有百般伶牙俐齿，在十三局的面前，尤其是杨思涵这种老牌资深成员面前，毫无意义。国内任何诡异组织，在面对民俗局和十三局的时候都难免露怯。更何况人文署刚犯了个巨大失误，多少人正等着机会扑上来，把人文署推入深渊，好让出被他们占据的资源和位置。万鑫不敢得罪杨思涵，生怕因为自己，再引来民俗局和十三局的追加调查。“走……”万鑫艰难说道，他对着杨思涵讨好地笑了笑，道：“杨女士，有什么需要的，随时联系我，竭尽所能。”说罢，万鑫带着一行人走了。曲宪锋和吴老板他们面面相觑，琢磨出点特别味道来。尤其是杨思涵这幅姿态，就连出版行业的巨头人文署都不敢招惹她，他们这群只是有点钱的商人还是不要多生事端。于是他们也找了个由头，说是下午或是第二天再来拜会魏昆，迅速离开了幸福互娱的新会议室。很快，会议室里就只剩下了魏昆、杨思涵和陈员立。至于李小雅，早就被魏昆支出去找依依了。杨思涵打了个响指。会议室的门突然合拢，奇特的是，从门打开到关闭的动作，并没有中间过程，仿佛播放卡顿、或是画面跳跃了关键帧一般。杨思涵的神秘权能让魏昆暗暗生出警惕。魏昆早就知道了民俗局和十三局一定会派人来，找到自己和幸福互娱。非遗大赛的事，没理由就这样轻易避开官方目光。而这两位，正是天水省云海市官方体系下的使者。杨思涵满意于魏昆震惊又极力理智的镇定，便不喜拖沓，开门见山道。“第一，我们不像人文署那样小气。三十晚会的事，我答应你，半个月内给出结果。你的老家和创新大厦周边地区，纳入民俗局核心防区，建立检测线和防护网络，严密保护区域内所有民众的人身安全。”“第二，魏昆，云海市公民，幸福互娱董事长，你要以公民的编外身份，加入十三局体系内，成为编外合作人员，享有民俗局一级调研员待遇，中校，配枪证，以及四级安保防卫。”“第三，人文署给萧红的那枚玉石，叫做小神阶，是一种对有莫大好处的东西，你用不上，但也不用还给他们。因为作为编外合作人员，还有个考察任务要交给你……”杨思涵不等魏昆满脸震惊，自顾自掏出一张半身照片，推到魏昆面前，说道：“它叫，b级诡异，对普通人而言是非常恐怖的存在。而幸福互娱未来的主要任务，就是让它与小神阶完美融合，培养成为更高等级的……！作为回报，你会得到特供兑换的资源渠道和丰厚奖励。”“有些事官方不方便下场，你是云海市公认的行家里手，先例已经证明了你的能力。”杨思涵嘴角上扬，仰身，双手搭着椅背，重童注视着手足无措的魏昆。“这不难，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