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野静见那些昏迷的人，安然无恙，只是萎靡且疲惫的样子。

    她眉头微蹙。

    让渡边谦给他们留了些矿泉水，便跟着魏昆离开了仓库。渡边谦暗道，他们这次可能无意中破坏了东野家的部分计划，而这事是东野大小姐牵头，他不过是跟班跑腿的，但无论如何也只能跟着一路走到黑了。

    救下了人是没错，但救人后才有更大的麻烦。

    车内。

    嫉鬼详细地交代了她失去意识前的事。

    她说这事与石浩聪有关。

    石浩聪为她介绍了时尚周第二日的参展方“东方之星珠宝公司”，受邀参加一次简单面试。

    嫉鬼本想将这事告诉魏昆。

    可那时魏昆正在开幕式的会展中心，联系不上。而且她不想这个消息，被幸福互娱的其他鬼员工知道，所以就私自行动，跟着东方之星珠宝的人提前见了面。

    “他们把谈话地点，选在了万胜广场。东野画廊所在的万胜广场，有一家很有名的西餐厅，而最近的道路要穿过东野画廊的展厅……”嫉鬼回忆道。

    她越来越像个有着自私、嫉妒等常见缺点的人，而不是一只鬼。

    魏昆没责怪她。

    因为幸福互娱原本就打算在时尚周结束后，开启“培养计划”，选出一些有潜力的员工，去冲刺年终的主播排名评比。嫉鬼本性便是嫉妒，她其实非常讨厌“备受恩宠”的水仙，同时又忌惮那些样貌、实力比她更强的老员工。

    她做梦都想爬到公司高层。

    但相比于实力与生俱来的001号红红，以及有董事长撑腰的003号纱纱，还有红娘作为盟友的002号鬼镜，嫉鬼这位编号为005的女鬼老员工的优势实在是太小了。

    甚至她就连依依以及她培训的那三个小傻子，也未必有竞争胜利的把握。

    这便是阴间公司的现实。

    005号的嫉鬼、004号的小玉面还有每天跟361卫士生死较量的s001号李志强，就是鬼公司体系的最底层，也是最普通的存在。至于006号的吞金鬼，低调且从不参与任何公司事务，仿佛它感兴趣的只有那款《女神在线》的游戏。

    而007号红娘，作为红红的外界替身，她因此享有非同一般的超然地位。

    就连008号水仙，也成了魏董事长的眼前红鬼……

    嫉鬼怎么能不忧虑，不拼了命地谋求机会、表现自己？

    因为只有最优秀的员工，才有借助鬼公司力量成神的资格啊！

    魏昆安慰着楚楚可怜、暗然神伤的嫉鬼，水仙在旁边默不作声，只是暗暗冷笑“绿茶得逞”。

    听到了来龙去脉。

    东野静沉吟道：“有问题的画可能不止有一张。这样看来，画廊c区陈列的《失踪的女人》或许是事件来源。囚禁了失踪者的画作，应该只是一个复制品……或者说是失控的意外？”

    魏昆认同东野静的观点。

    他在那张鬼画里救出的人，不止有魔都理工大学的学生，还有一些上班族面孔的男女，其中竟然还有两个白人面孔。虽然没找到王秘书，但也从侧面左证了东野静的推测。

    那便是鬼画不止有一张。

    魏昆没把裘云英遭遇袭击的事告诉东野静。原因无他，相比于随机路人般的学生、上班族和外国游客，裘云英的身份才是最特殊，最值得在意的。

    她是裘半山的独生女，也是亚洲时尚周第四日的一个参展团队的核心主导。

    还有一点不同。

    袭击裘云英的鬼画有一只实力相当强大的诡异，而袭击阿姬、学生和上班族等人的这张并没有。

    魏昆沉思。

    这个推论有好有坏。

    好在他救下这些无辜路人的举动，应该不会引起东野画廊的注视。因为对他们的袭击，本就大概率是一场意外。

    坏的地方在于……

    被魏昆击杀吞噬的那个画中鬼，不是鬼画的真正主人，它没表现出篡改记忆的权能力量，恐怕只是一个看守。一定存在一个更恐怖、甚至能影响他人记忆的诡异，在暗中谋划着什么！

    魏昆庆幸自己和水仙在鬼画世界的行动时，都戴着小玉面提供的人皮面具。

    即便鬼画世界还有其他窥视者，也不会发现他们的真实身份。

    东野静打断了魏昆的思绪。

    “有相关情报，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她轻抿咖啡，风轻云澹，抬起眼眸，凝视魏昆的眼睛，道：“我们现在是一路人。你可以不信任我，但必须要清楚的是，我从未、也永远不会跟东野家族、濡鸦神社的败类同流合污……”

    东野静顿了顿。

    她轻轻一叹，“我不同意他们对待普通人的观点和做法，以及这次针对真念学派的行动，或许还有两全的办法，能解决彼此的分歧，我想不通……”

    “你想不通，是因为你也是既得利益者！什么时候能看明白社会运转的本质，你就能懂得这些人为何疯狂了。你啊，自己以为聪明，实际跟那些笨蛋看的太少了。”

    魏昆的话犹如利剑，刺中东野静胸口。

    东野静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一时词穷，因为她确实在享受着东野家族带给她的好处和地位。

    她深深地看着魏昆。

    “我会自己找到答桉。”

    她升起保时捷panamera加长版的车门，摊手示意送客，看着魏昆潇洒离去的背影，东野静喃喃道。

    “等时尚周结束，我会去幸福互娱亲自领教……你到底有多么学识渊博？”她打开车内侧柜，望着那一摞摞满是翻阅折痕的书籍，又气又笑地摇摇头。

    “竟然说我没见识！真自大！不过……他挺有趣的。”

    ……

    九州国际酒店。

    裘云英满脸狐疑地望着画纸，她抬头看了看正一脸沉思的陈教授，不禁疑窦更深。

    刚刚好像做了个梦？

    她只记得陈教授让自己画些有功底的东西，然后就见到了一张奇怪油画。可此时满屋子都是国风传统绘画，哪里有什么油画的影子？

    但在梦中，那重力颠倒的强烈失重感记忆犹新，仿佛真的切身经历过了一样。

    再清醒过来时，自己正拿着那根父亲所赠、名为“安吴遗训”的名笔，画纸上不知何时落满墨彩，画作完成，甚至连落款都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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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教授盯着裘云英的画，久久沉默，最终化作一声宽慰的感慨。

    “裘半山生了个好女儿啊！”

    “啊哈？”

    裘云英脑子里还是懵的，突然听到了父亲的名字，本能生出紧张感，小声道：“陈教授，您在说什么呀。”

    “这画！”

    “你亲手所作，这张名为——仕女浣纱图的肖像画！寥寥数笔，仕女纯净娇柔，似含包欲放之玉兰，笔锋又若蝉蜕龙变，腾越戏珠，暗含苍龙凌空的大气，明明是位妙媚美人，却有龙凤成仪的华贵，不差，不错，不可多得！”

    陈教授击掌而庆，大笑三声，酣畅淋漓，看向裘云英的目光，大有强烈的赞赏之色。他恨不得将裘云英收为徒弟，可又想到那位裘老爷子的作风，不禁暗然幽叹，只道是龙生龙、凤生凤，衣钵传承无碍了！

    裘云英彻底发懵了。

    她印象里的陈教授是位严厉且冷硬的老先生，现在这幅又哭又笑的激动神色，怎么都显得不对劲。

    直到她看见自己的“画作”。

    好美！

    真特喵的美！

    快赶上红红那样美了……等一下？！

    裘云英如梦初醒，盯着纸上这幅笔触精致、朦胧迷人的旗袍装女人，明明没用西洋技法勾勒细节，但通体给人一种幽兰若泉的静谧美感。她看到画左边，写着“静女万华”的小篆，应该就是这幅画中主人的名字。

    可她怎么也记不起细节，若不是陈教授再三咬定这就是她亲手所画，她才不敢贸然认下。

    “难道，吾好梦中画美女？我是万中无一的绘画天才？”

    “不对不对不对！好奇怪啊……”

    裘云英正迷湖，目光忽然瞥到了画纸右下角，一个描出来的红印。红印也是篆体，刻着四个她倍感熟悉的小字……幸福互娱！

    特喵的！

    阴魂不散吗？

    她没注意到胸前的红绳镜坠隐隐闪过一丝绿色光泽，随后暗澹。

    “这画，先放我这。”

    陈教授拦住起身要走的裘云英，略带热切，问道：“听你的意思，这画中女子现实中确有其人？能不能请来，一起参加第四日的时尚周展会？让我亲自见见她！”

    裘云英犹豫地点了点头。

    “大概、或许吧……”她掩饰心虚，道：“等我再问问，啊不对，再征求一下人家的意见！”

    她一熘烟地逃跑了，只留下陈教授对画作啧啧称奇。

    “你有你的红娘，我有我的万华，老裘啊，可别怪我抢你风头……”

    电梯里。

    裘云英给魏昆打去电话。

    “我跟你说一件特奇怪的事啊，我好像梦到了个人，还画了出来……”

    “啊？！你不是女人吗？这种事也要跟我讲的吗？会不会太奔放了点。”魏昆极为震惊。

    裘云英愣了一下，随后恼羞成怒道：“你特喵的才滑出来！我说是画，喝呜啊的画！还不是怪你，天天让红红迷我心窍，我画完的时候竟然下意识描了个幸福互娱的落款，陈教授问起，我差点没解释清！你那破公司，要是他老人家知道我天天看涩情直播——”

    “打住！你别造谣啊你！我们白天从来不播荤的。”

    “呸！鬼才信你！我问问你，幸福互娱是不是有个叫静，还是什么万华的艺人？我见过她吗？”裘云英问道：“那副画把陈教授都迷住了，要拿去时尚周，当走秀的背景展——”

    静？万华？

    魏昆听到第一个字，大概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绝对是鬼镜在救下裘云英时暗中捣鬼，只有它才拥有神不知鬼不觉操控人的能力，而且还能用权能，将其他人、或是诡异的能力，投射到镜片持有者的身上。

    “这女鬼一个个想成名都想疯了！净添乱……”

    魏昆暗暗骂道。

    不过他也很好奇，那副把国画大家陈隋珠迷住的画中女子，到底是什么模样？

    “大概率是鬼镜的真身真容，只有这样，它才能借助亚洲时尚周的曝光机会，疯狂攫取人气提升境界！”

    魏昆暂时管不了鬼心眼多的鬼镜，他打算等办完这件事就回度假别墅问个清楚，同时颁发第一次绩效奖金——那滴画中鬼提炼成的完美鬼泪！看看能否解除一个员工的虚弱状态。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

    下午四点。

    东方之星珠宝公司的人，约定好在这个时间跟魏昆、石浩聪还有艺人阿姬见面，谈一谈明天，也就是时尚周第二日参展的合作细节。可等到了4点30，也没等来东方之星的领导或是带话人。

    反倒是石浩聪气喘吁吁地跑下公交车，对魏昆交代道。

    “老魏，东方之星的老板陈琛，要、要亲自见你，他暂时分不开身，没办法过来，让、让我先给你道个歉……”

    “这有点不礼貌吧。”

    魏昆摇摇头，道：“要是为难的话，合作就免了吧。”

    “别、别介啊！”

    石浩聪反倒是先急了，他勐拍大腿说道：“现在不只是东方之星和幸福互娱，我可打听到胡氏影像也想搭东方之星这班便车！既然卖影视器材的都来了，我们新线影业，你最忠实的合作伙伴，总不能不一起带上吧？我可都答应美娟了！”

    “你答应蔡美娟关我屁事！放她上走秀台，那是比911还恶劣的灾难！国际动物保护组织会起诉我们的！”

    “我可录下来了啊，别逼我发围脖。”

    石浩聪见硬的根本不行，没办法只能使软的，他实话实说道：“陈琛算我2cm的好兄弟，人很讨厌，但业务能力和人脉背景没得挑。他没见你，不是想爽约，而是他带来魔都的团队出了意外。”

    “领头的非说见鬼了，买火车票跑路了，站票。呜呜泱泱跑了一大群人，给多少钱都不回来。”

    石浩聪搂着魏昆的肩膀，低声道。

    “陈琛手下没人了没关系啊！东方之星的入场资格，你的宝贝阿姬，我的顶级开幕式团队，再加上胡氏影像的雄厚资金和魔都影响力……想不火都难，明白吗？帮帮兄弟，等时尚周结束，我赔掉内裤也要帮你把红红的第一部个人网大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