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们!家人们!”
“欢迎来到潘德曼尼南!”
“传说地狱里的玛门大魔为它的父亲撒旦修建了一座魔宫,一旦来到此地,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要永生永世都留在这里接受剥皮拆骨割肉剜心的痛苦。”
一副形销骨立的活尸站在魔城的入口,与来往宾客说起这个事情。
他热情洋溢兴奋奔放,脸上没有几块肉了,在饿鬼地狱里受过刑,只因为生前吃了两百多个人,就要受到同等的惩罚——要把身上的肉都饿回去,饿够了两百多份才能超生。
“这黑漆漆的天!这红艳艳的泉!”
“这英武不凡美丽动人的黑马骑士!”
“还是看看远方的新朋友吧!~”
“我叫金伯利!金伯利·强森!是红隼战帮的一个小领导!”
“新人你好呀!你从哪儿来?”
说到此处,活尸把干瘪失水的眼球塞回眼窝里,仔细打量着客人。
“喔!是个东方人!稀客稀客!”
珠珠仙子就这么呆呆的站在魔王城堡的接引桥梁前——
——说实话,她甚至不认为自己死了。
就那么一瞬间的事,就那么一瞬间。
她依稀能想起来临死之前的光景——
——张从风踩在她的髋胯关节,抵剑攀登,跳跃刺杀。最终由魂威化身接力完成斩杀。
这惊鸿一瞥,这千钧一发,由于实在过于紧张,她的精神太集中,全都专注在这个小男人身上,以至于她毙命以后,都没发现自己已经死亡。
她甚至觉得这是不是一种超越了认知的传送法术,在她痛苦濒死之前,灵光佛祖就把她送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再看这身元质,都是由一种未知的铁核熔流铸造而成,她能感觉到体内的灵能丰沛,好似高温金石在不断流动,每一次心跳声都是那么强而有力。
她已经变回黑袍黑衣的人形状态,突如其来的力量暴增,让她无比自信容光焕发。
“这是哪位神仙的洞府?”
她与活尸金伯利问道。
“居然可以让我脱胎换骨?摆脱气海内丹的桎梏——真是神仙造化!”
金伯利听得半懂不懂的,大声与身后表现优异的狱卒们喊道:“兄弟们!来了个脑子不太清醒的大娘!送去战王那儿签押盖章!”
身后三五成群的悠闲狱卒齐齐起身,就见一股子散发出硫磺臭气的强壮肉身滚动起来,这些熔浆铁球滚到珠珠面前——珠珠仙子立刻花容失色不知所谓。
“这看门守洞的小喽啰居然也有如此强劲的真元波动?这到底是哪位仙人的府邸?化神期高手居然用来守门,作狱卒使唤?”
“婆娘!别废话了呀!”其中一位又高又瘦的红闪蝶狞笑道:“还巴巴的美呢?送去战王面前,有你哭的时候!”
“俗话说的好,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另一位又矮又胖的红闪蝶跟着附和道:“看你这身段脸蛋!~生前肯定害了不少人吧!”
“潘德曼尼南的刑房里花样百出,兄弟们个个都身怀绝技!~”往后站一个鹤发童颜的小老头嚷嚷道:“刑具super狼牙棒和广东特产大黑龙更是要给你意外惊喜喔!~”
最后当中一位忧郁自闭年轻人缓缓开口,顺道把珠珠给铐上了,说了句人话。
“你死了,生前犯了多少错,造了多少孽,有多少业,都要在这里报。”
“死了?”珠珠万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她只觉得这仙人洞府里的人们似乎都疯了。
有人来铐她,她就开始反抗,试图调度魂威挥动拳脚,要从这座深不见底的黑狱中逃出去!
可是她前脚刚刚挣脱锁链,呼唤出灵能幻身,后脚立刻看见这四位红闪蝶齐齐发难,策动魂威夹攻而来。
她一时半会不能阻挡,被打的跪倒在地,身体头颅各处要害都受到致命伤害。
她的脑袋叫老头的灵体敲得四分五裂,心门被小胖子一拳打穿,那高个瘦子抓住她两条腿,当场将她下半身撕成两截。
钻心腕骨的疼痛传来!她疼得失力,疼得疯狂,连惨叫都发不出。
过了十来秒,这团烂泥一样的熔岩又慢慢汇聚成人形,变回珠珠仙子的人身。
她终于开始惊慌恐惧,终于发觉——
——这似乎就是传说中的无间炼狱。
领头的忧郁小哥低眉垂眼,脸色阴沉:“走了。朱文梅,朱文兰,朱文竹,朱文菊。”
这四个名字,便是百目四个妻子的大名,也是珠珠仙子的真身——如今她们四魂合一难以分离,都要糅作一团,送到典狱长那里去接受宣判。
珠珠再不敢反抗,她望见这座魔宫之中尽是受苦受难之魔鬼。施刑的作恶的与受刑受难的互相换班,你砍我一刀来,我刺你一下。
再往城市的护城河旁边看,那熔岩三温暖高端spa会所里泡满了人,都是男女混浴最高规格,搞了个情趣大浴池,但是随便写都可以过审——
——因为两千多度冒着岩浆泡泡的大池子里,只有焦黑的炭骸在发出灵能尖啸。
这磅礴的灵压百目大王也见过,这便是枪匠火力全开时,由成千上万的癫狂蝶信徒组成的威吓强音。
继续往前,珠珠要送去魔宫核心区域见战王。
后边一点,摄像机拉后一点,对啊对,就是这条无名街道。
我们的老朋友康雀·强尼依然喜欢下棋,不过这一回他换了个对手,换了一种棋盘。
他利用[天翻地覆]这小爱神的灵体,以极高的精密度属性拆了战帮部下的一副脊柱骨,就魔宫里的粗粝火山石几番打磨下来,花了几天时间做了一副象棋。
百目大王在一旁稍事等待,早一步来到这魔宫,比珠珠死得干脆——
——珠珠因为肚子里有仙胎,她的元质要比百目强韧得多,哪怕被百目吃掉,作为嵌合体,还有一部分元质和混沌共生,所以完全死透要多一点时间,也来得晚一些。
且不说这些芝麻粒大小的事,说回百目这边。
百目帮忙摆放棋盘,和康雀小子说。
“他的刀很快。”
康雀:“我见识过。”
百目:“我想一招制敌,主动站到阳光下和他猜拳搏命,但是没有用...”
康雀:“你一回合杀不死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百目:“你也是混元造化门的弟子?”
康雀:“可以这么说,咱俩都是永生者的工具人,只不过他们称呼我为光之翼,而你就是个外门弟子。”
佛雕师:“下呀,快下。”
棋都没摆好,佛雕师就开始催促。
百目身后站着五六个小妖,原本都是他的喽啰,此时此刻这些妖精举起放血刀,提着剔肉钩,齐齐为大王做剥皮拆骨一条龙服务。
这种钝刀割肉的酷刑,这几日百目已经受了二十多次,他渐渐习惯了,也渐渐能理解这魔城之中为何是这副癫狂的景色。
人们在承受痛苦,感知痛苦,理解痛苦,逐渐享受痛苦。
既然大家都已经死了,那么痛苦和恐惧就是最真实,最刺激,最强烈的感受。
也有一些强奸犯,譬如劳伦斯先生与赫赫有名的赤鬃雄狮,这两位要和欲界相连,每天凌晨十二点之前,要被十几个欲魔化身轮流雷普,每次都是终极侮辱。
起初他们的精神都不太正常,后来也渐渐变得正常了,是完全麻木了,接受了这种酷刑的磨砺。
康雀轻笑:“听你们的意思,你们觉得只要联手,就能战胜他?”
佛雕师嗤之以鼻:“卑鄙小人,只会躲起来耍些肮脏手段,若不是百目这家伙失心受骗,与我斗个两败俱伤,我们二人怎会死在这张从风手下?”
“他换了个名字?”康雀眉头一挑:“张从风,云从龙,虎从风。好霸道。”
百目不屑道:“尽做些损阴德的怪事,偷鸡摸狗宵小之辈——只可惜我穷途末路力不从心,再也不能伤到他一根毫毛。”
“我倒是很好奇。”康雀小子走棋,顺手接走狱卒递来的硫磺熔岩,“你们连自己的死因都搞不清,哪里来的自信?居然会以为一加一等于二,这种简单的算法累积起来,就能击败枪匠?”
“我有六样法宝,与百目和珠珠联手,一定叫他生不如死...”佛雕师话音未落。
康雀·强尼笑道:“他从不打势均力敌的战斗,要么是胜券在握,要么是绝境翻盘——我蹲在这茶摊前边接待了那么多枉死鬼,你们都是这副德行,总会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大家拉开阵仗真刀真枪干一架,似乎就能击败这个对手。”
说到此处,康雀把坩埚里的流动火焰一饮而尽,立刻肠穿肚烂,从裤裆里冒出火来。
佛雕师和百目大王看得脸色剧变,两股战战——想到自己或许也会接受这种极刑,立刻吓得不敢作声了。
康雀小子嘴里还在往外喷火,但是不妨碍说话,他接着讲道:“你只知道他的剑快,可是从来没有想过他出了什么剑招。”
百目仔细琢磨,确实如此——
——这张从风的刀法剑法都像是庄稼汉的务农把式,花哨不起来,可是处处都能攻到险地,招招都奔着要害来。
他与张从风比拼白刃战功夫,只撑了五个回合,前几个回合还算有来有往。
自第一回合的刺杀失败,手里兵器一断,没有了距离优势,他再也没有瞬间毙敌的把握,如果这个时候逃走,或许后面还有机会。
可是他没有逃,而是选择一波allin(全力输出打到底),此后再过五合,他感觉自己的手脚麻筋开始发作,四体不停使唤,加上阳光猛烈,攻势不如这猛汉的短刀狠厉——他心里就有了胆怯。
胆怯之后,就是恐惧,恐惧到了极点,离死不远了。
“我仔细研究过他。”康雀小子聊天吹水道:“你们这些香巴拉来的,和后面来的倒霉鬼一样,已经试不出他的深浅了——这家伙和我决斗时还会使唤德剑战斗法,配他那个恰恰舞,我跟着他的节奏来对攻换伤,结果被单方面压着打。”
“你和前几位圣教军(癫狂蝶圣教干部)的说法一样,特别是那个cc,还有我大领导乔治,这俩家伙见到的枪匠和战王又进化了。”
“他一定在某个地方勤学苦练,学了一身潘克拉辛战技,这种技法无招胜有招。讲究手眼心意融会贯通,随时随地都能爆发出全部的力量——浑身上下都是杀人利器。”
“与魂威融为一体之后,他保持灵肉合一的状态,就能呼唤出极为霸道的匹练白虹,所见钢丝铁索剑气四溢。”
“如果他想动脑子收拾您二位。”
康雀故意卖了个关子,等到佛雕师也凑到跟前。这位光之翼才缓缓开口。
“那一定是他药品和子弹储备不多,不想浪费在您二位身上,突然发了善心——能不动手,就尽量用嘴解决问题。”
百目疑惑道:“为何我的灵体化身对他不起作用呢?”
“你说的是那个心魔?域外天魔?”康雀好奇问道。
百目:“正是。”
康雀招手呼唤道:“你尽管试试,看它灵不灵。”
在这个瞬间,佛雕师扯下自己破破烂烂的人皮,露出鲜红的肌肉骨骼来,捂住七窍包紧脑壳,只怕受到百目魂威的影响。
这蜈蚣精怪再次喊出化身,十数条黑漆漆的步足从这熔浆肉身中钻出。
他们化为一个个奇形怪状的人身,对着康雀小子显露真容——
——这些怪形变做讥讽猥琐的面容,看准这鲜美可口的小爱神,正是曾经黄石人元老院的重要成员。
他们是康雀的心魔,也是黄石人金主给康雀留的一道附加保险。
曾经有十二个男人,有老有少,上至七十二岁阁僚,下至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将不情不愿的爱神会长请进太阳花总院,对这位不再勇敢的红石人进行了心理和生理上的侮辱。
具体的过程,康雀已经不愿意再回忆,不愿再想起了。
那是充满了恶毒、污秽、下流和恐惧的回忆。
那是一个个摄像头和一卷卷电影胶片记录下的事情,直到后来无名氏去彻查尤里卡爱神慈悲会的投资人,才发现康雀·强尼为了这份事业做了多少牺牲。
他也想过,找过很多机会,要托梦给枪匠,想试着抹除这些证据,抹掉这些耻辱。
但是枪匠没有回应他,战王也没有,这座无间炼狱中治宰众生的魔头,好像已经失了神智,只会持续不断的分配刑事任务,根本就不会管罪人的清白。
这个时候,百目魔王又让他好好体会了一把心酸的感觉。
康雀厉声大喝,破了大防。
“够了!把你们的脏手拿开!”
百目立刻收回魂威,神情复杂。
“兄弟,没想到...”
康雀:“够了!”
百目:“比起你的经历,我甚至觉得自己为灵光佛祖做的事都不值一提...”
佛雕师捂着七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追问:“发生什么了?”
康雀:“不必再说了...”
百目:“那么如此说来,我的魂威确实有效,可是为什么单单对张从风不起作用呢?”
就在这个时候——
——从魔宫里跑出一团混沌黑泥,焦烂的黑马上坐着一位黑袍骑士,那便是战王。
葛洛莉抽打泥浆马儿的铁镍铠,骏马就跑得更快,牵出一条锁链,把珠珠拖拽道城市里——这算给各位狱友表演一个绝活,是刚进城就有的见面礼。
直到珠珠血肉模糊了,不成人形了,惨叫都听不见了。
百目看得心疼,战王拉动缰绳调头冲来。
康雀小子拽住佛雕师立刻跑路,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跑没影了,这爱神动作迅速,临走时还把象棋给带走,挂念着他的新玩具。
百目愣了一会。
战王到了他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魂威不错,又多了一间牢房,你来做这个行刑人。”
直到战王走远,百目才恍然大悟——
“——这家伙有梼杌凶兽的元质,不死不活非人非鬼。
“这狱界的魔鬼都要受她拷打,怎么会怕心魔呢?我恰好遇见克星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