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间豪华的船舱,只不过此次的深夜晚宴的规格更高。而先前还是宴会主宾的傅君婥,些时地只是默默的被雨音怜拉到身边,一起侍立与陈天身后,一幅不知所措的姿态。
这一幕美人柔弱之态,让一旁担心傅君婥的宋师道心中狐疑她与陈天到底是什么关系。
“十三郎可知现如今天下有多少人要杀你?”宋鲁此时自然是不管这些后辈男女之事,主宾落坐之后,开口就指出陈天现在的‘困境’。
“如果小子说,我要的就是被人追杀,宋先生信吗?”陈天被问及自己被人追杀之事,非但没有任何紧张,反而更是一派享受的表情,这让宋鲁更高看他一眼。
“观十三郎如此自若,老夫自然信了。看来十三郎是急于想要求名啊。”
“宋先生当面,那些虚言假令之词我自然就不必说了。我既然生在曾经的帝王之家,如无一点雄心壮志,岂不负了这身骨血。可惜我父亲早亡,兄长们又只是闲居洛阳,我若无惊世之举,又如何可以重振家声,一展抱负。”
陈天说完后,轻叹了一口气,以显自己心中不忿。而在其身后侍立的雨音怜便立刻上前为他斟酒,并将这杯酒水送入陈天口中之后,又飘然回到她原本侍立的位置。整个过程怜是刻意展现了她绝佳的轻功,让宋鲁也注意到此女武功绝非等闲。
这样宋鲁更觉得陈天此人确有大家名门的底蕴,两个侍女俱是国色之姿,更有着非同小可的武功。看来南陈虽亡多年,但还是有势力暗中支持的。此二女俱一定是名师从小教导,这其中的势力到底牵涉了多少,现下就不得而知了。
不知不觉间,宋鲁就将傅君婥也当成了与怜一样的侍女看待。只不过此时的傅君婥还是心神不宁,不知道自己被人误会。她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是走,还是留?
“说起洛阳的长城县公,十三郎可知皇帝已经下令王世充将长城县公宅满门尽数屠戮,更将掘起令尊之棺椁,可谓是人间惨剧啊。现如今,这南陈的皇裔也只有十三郎一个而已了。”宋鲁此言一出,陈天登时神色为之一震,呆坐许久,将此间宴席的气氛压到的冰点。
陈天身后的怜也配合的掩面小声啜泣,而傅君婥为闻也是露出了哀伤的神色,她也从小父母死于杨广所发动的战争之中。原来这个让她恐惧至极的男人的家人,也被杨广那昏君诛杀了。看他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容貌,想必此时一定极度悲痛吧。
其实傅君婥内心之中原本就有着相当强烈的母性,她从小在父母双亡之后就照顾妹妹,也算的是上是长姐为母。更重要的是她在原本的世界中,被寇仲与徐子陵的两个十六岁左右的汉人激发了她的母性,半推半就的就成了双龙的义母。最终为了她这两个义子,死与宇文化及之手。
陈天此时的神情,也阴差阳错的激起了傅君婥心中的怜惜。当然,这一切不过都是陈天演的而已。毕竟,那可怜的洛阳长城县公全家,都是在他的算计之中,被推上刑场的。
只不过他也没想到杨广可以做出掘墓挖坟的事来。不过他此时还是要为杨广点个赞,说一句有劳大兄弟出手替他料理了这门‘假亲戚’。
陈天自觉得装的差不多了,周身泛起黄金罡气,将满桌宴席连着那百年楠木所制的圆桌也震得粉碎。他更是运起他八十年的功力猛然向着船舱顶部打出‘亢龙有悔’,一道金黄色的龙形掌劲如同实物真龙一般,带着无尽悔恨之意,直破舱顶,带着怒涛般的龙吟之声,升入漆黑的夜空之中。
“杨广昏君,我陈天若不将你碎尸万段,报我全族血仇,便无颜立于此天地之间!!!”
男儿流血不流泪,此子听闻全族被灭的消息之后,并未哀泣,更显奋勇。而且在如此近距离的感受到此子可怕的功力,真是很难想象他如此年纪功力竟如此浑厚。真想知道此子究竟何人所教,能有如此实力。
“陈兄节哀,现如今皇帝有意驾临杨州临江行宫,陈兄可先避其锋芒,随我回岭南先见过家父,再作长远打算。”宋师道此言自然并非是担心陈天头脑一热回杨州找杨广拼命,他只是想留傅君婥伴他一路而已。
“十三郎方闻噩耗,心中激荡难忍,今夜如此也已无法继续款待。不若十三郎先回房休息如何?”和宋师道想的完全不同的是宋鲁。
如果说陈天原本只杀杨广手下爪牙,他宋阀收容一个南陈遗孤倒是无妨。但如今其人直言要杀皇帝,在局面没有明朗之前,他无法替兄长宋缺做主。
毕竟,只要陈天当面见了宋缺,那就其实已经是宋阀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与立场。如此关系到宋阀未来走向的决定,宋师道这么简单就发出邀请,真是让宋鲁有些失望。
此子作为他宋家的少主之一,尽为一他人一侍女而迷了心神,看来归家之后,他必须要向兄长多言几句小辈事非了。
当今局面之中,可谓是多方势力都在等皇帝死,皇帝一死这大隋天下立时就要分崩离析。
人称蒲山公的李密,用兵如神,虽为瓦岗军的二当家,但其声望早已超过了瓦岗军大龙头翟让。其人麾下高手能人极多,据瓦岗,夺荥阳,兵锋所指天下三大粮仓之一的洛口仓。如被其人得手,则就是龙飞冲天之势。
江淮豪雄的杜伏威,原为黑道霸主,武功高绝,一手‘袖里乾坤’罕逢敌手。现聚兵十数万攻打长江富饶要冲之地历阳,一旦被其拿下,可称控江淮数郡之地。然其常年不改黑道本色,下属四处奸淫虏掠,根本不得人心。
北方枭雄窦建德,此人目光精准,谋定后动。他乘着皇帝外游,吞并了北方各处要地,自立为‘长乐王’,建国称夏,定都乐寿。
朝中尚书王世充,乃是四关以外的有数高手。此人如今雄据洛阳,皇帝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必可雄霸一方,侵占河套一带的千里方圆。
萧铣本就是巴陵帮帮主,此人虽然辟处南方巴陵,表面上闭关自守,暗中却是励精图治,不断积蓄势力。其人随时有异军突起之力,一鸣惊人,席卷四方。更是同在江南半壁之土的宋阀的潜在之敌。
此外,突厥的颉利可汗、铁勒的‘飞鹰’曲傲,吐谷浑的伏允可汗,也都是一时之雄。自古以来这三大外族便对中原虎视眈眈,而其民风彪悍皆为天生的战士。一旦杨广败亡,这三族必会乘虚而入,铁蹄践踏神州。
在如此错综复杂的局势之下,他宋鲁是真不知应当如何选择。而他们宋阀的未来,还是要由大哥宋缺来决定,是加入这争霸天下,还是继续在岭南固守。
今夜这条宋家商船上可谓是无人入眠,宋师道一个人在他的房间中辗转难眠,他不知道傅姑娘与那陈十三郎是什么关系。他想问却又不敢问,他害怕自己心中那股刚燃起的冲出父亲掌控的火焰,就在今晚便被无情的浇灭。
而他的意中人此时却在船尾甲板上看着一个高大男人单独斜坐在船边独自饮酒,清冷的月光洒在他身上,显的其人格外寂寥。
原来这个恐惧如魔般的男人,也会有如此伤感的一面,到底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啊。
“你不逃了?”陈天瞟了一眼双手无剑的傅君婥。
“我现在继续逃,你还会追我吗?”傅君婥带着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情绪反问陈天。她这九天来一直想摆脱这个男人的眼睛,但是如果有机会完全逃离的话,好像又失去了什么。
“追,当然追。我说过的,你逃不出我掌心的方寸之间。我这个人说的话,绝对要做到。”陈天将酒壶一把抛入了江水之中,眼神瞬间变得凶狠起来看向傅君婥。
“对,就是这个眼神。这才是真正的他,这么的可怕,这么的狂傲。”傅君婥在心中突然明白,她对于这个男人的眼神,是即逃避,又忘不了。
“随我去杀杨广吧。”陈天看着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神,却有时不时的往自己这边眼的傅君婥,直接的开口命令道。
“你不是可以看透我的内心吗?我还需要回答你这个问题吗”傅君婥小声的反问着陈天。
“你既然不想逃了,那就必须跟着我。这个给你。”陈天已经明白,对于傅君婥这样的异族女子,越霸道越好。
傅君婥一手接住陈天向她抛来的一面玉牌,玉牌之上刻着一个‘天’了。她接在手中有些疑惑的看着陈天,等待着他向她解释这物的意义。
“这是我‘天下会’的令牌,以后你在高丽归傅采林管,但只要在中原,你就是我天下会的人了。”陈天现在这天下会其实加他自己这个帮主也就一共只有四个正式成员。
“什么是天下会?”傅君婥问出这个问题时,已经在潜意识中认可了陈天刚才说她在中原就是他的人了。
“为了杀杨广,我自己成立的新帮会。”
“好,我答应你。只要能杀杨广替我高丽的无辜百姓报仇,我愿意加入你的天下会。”
人,总是要为自己某些行为找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借口的。
现在的傅君婥就是这样。
其实她刻度不去想一个问题,为什么陈天会一个人在这里等她,为什么那个叫怜的侍女不跟在自己主人身边。这些为什么,只不过是傅君婥自己不想去想而已。
而陈天此时却是觉得可能真如他所猜测的一样,傅君婥有一些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心理。
不然他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与汉人有着血仇的高丽女人,在原本的世界中会为保护两个一直在言语上调戏她的汉人,最后弄到连命都不要了。这真不是一句母性爆发就可以解释的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