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之中,能有什么值得道士惦记的东西?那无外乎皇权的气运和天道庇佑。
如果陈凡是庆恒,那么黑鹿鹿此次去皇宫,恐怕里面已经埋了十七.八道坑等着妖去踩,但如果这个陈凡不是,那也肯定与庆恒有关,否则人也不会特意留下这幅画像等着黑鹿鹿发现。
其实自从上次初次交锋,程晋就在想如果庆恒还活着,以其擅于搞人心态的扭曲心理,绝对不会不找上门来,现在看来,陈凡……或许只是一个问路石。
都怪陈这个姓太普遍,长公主嫁人又早于黑鹿鹿破封,所以他才没有多想。
“不!不对!”程晋忽然震声道。
“哪里不对?”
程晋心里已经非常担心师兄了,如果只是人力,以师兄的手腕绝对可以抵挡住,但道术咒阵,却非人力能够抵挡的:“陈凡十七年前就出现在京城了,如果期间他没换过人,那就说明十七年前他就在谋划什么了!现在他带着长公主秘密进了宫,先帝又正在停灵,这能够做的手脚太多了!你说那齐太医为什么能发现先天丹的丹方,太医署这些年来来回回多少人啊,怎么他就特别了呢!”
“不对,我更倾向于他是被人引导着发现了先天丹的丹方,他从头到尾就是一颗棋子,一颗听话的棋子不需要知道太多,所以他到了地府坦白真相,也只会说他所以为的那部分真相!师爷,你说对不对?”所以即便搜魂,也不会有任何的破绽。
黑山脸上也是讶然:“所以你的意思是?”
程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黑鹿鹿道:“陈凡要对先帝动手。”
跳脱出原本以齐太医为视角的作案动线,假使是陈凡或者是长公主引导齐太医作案,那就说明陈凡想要借齐太医之手用先天丹控制先帝。
但因为齐太医拿何子萧试药一事,暴露了先天丹的存在,又因为他跑去拜访周太史,误打误撞解了这局。
“他还有后手,停灵就是他最后的机会。”
先帝新死,新帝虽然暂代朝政,但天子登基需要通禀四海、拜祭祖庙,登基大典的举行,不仅仅是仪式感,也是一种天道的认证。
程晋这段时间恶补了不少灵异道门知识,如果真让陈凡达成目的,那可太糟糕了。
“如果真是那样,你不能去京城,庆恒在画壁里见过你,如果他知道傅承疏是你师兄,他绝对会算计你们。”黑山忽然开口道。
程晋呼吸一窒,老师和师兄确实是他的软肋,只是他没想到黑鹿鹿的反应居然这么快。
“可即便我不去,他们想要完成算计,也决计绕不开我师兄的。”
黑山拧眉:“你相信本座吗?”
说实话,就……很悬,他相信黑鹿鹿的妖品,但他不相信陈凡。
“我当然信你。”
“你既然信任本座,那就多信任一些,既然你师兄已身在局中,你也认同他比你聪明,那就由本座去找他。”
不得不说,程晋有些被说服到。
但人的担心不会以意志为转移,让他置身之外看着朋友和亲人涉险,这简直比让他上战场还要难。
“如果你还不放心,可以让姓燕的一块去。”
这样一来,反倒显得程晋犹犹豫豫起来,他一边将画像上的迷宫誊画下来,一边思虑着开口:“可是此事……”
“程亦安,你关心则乱了,若是以往在他人之事上,此刻你绝对会说,燕赤霞此人正义凛然,倘若遇上妖邪行害,绝对会拔剑除孽,但你现在知道此去皇宫危险重重,所以你不想让任何在意的人有事。”
程晋第一次听到黑鹿鹿说这么多话,但他张了张嘴,居然说不出任何反驳之词。
他也确实是这种人,只想顾好自己的一方小天地,不想师兄有危险,也不想黑鹿鹿和燕道长涉险,潜意识里,他就是这种自私的性子。
“但程亦安,你是判官断过命的人,你还记得吗?”
没有来生,死了也无法往生,庆恒如今还未有下落,黑山实不愿看到程亦安因他丢掉性命,毕竟凡人的寿数本就不长,这也是他为什么会按捺住心绪回到汤溪解开血契的原因。
程亦安,本该有更光明顺遂的未来。
“我……当然记得。”
程晋没想到,自己臭骂了一顿黑鹿鹿后,居然被对方说服了。而且他终究只是个凡人,甚至还会牵动师兄的心绪,于情于理,也都是燕道长比他更适合前往皇宫。
“你说得对,我……不该感情用事。”程晋有些恼怒地捏了捏笔,这才将最后的密道画完递过去,“这画像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留下,或者是阴差阳错,你不要全然相信。”
黑山用妖力烤干纸上的墨迹后,才将密道图纸收了起来。
“燕赤霞现在何处?”
程晋神情有些恹恹,闻言绷着声音道:“刚出去巡街了,我带你去找他吧。”
然而程晋带着黑山出去找了一圈,竟没找到人。
“您说燕捕头啊,好像是有一个这么高、穿红衣服的漂亮姑娘急匆匆跑过来说哪家出事了,拉着燕捕头就往镇外跑。”
这个形容,怕不是茜娘?
程晋一把拉住要往镇外去的黑鹿鹿:“我大概猜到燕道长去哪了。”
此时,翁宅内,两方正在对峙。
如今天色将暗,因翁叟已松口将长亭许配给他,故而石太璞心情甚好,未等天黑,便收拾咒符到了翁宅。
翁叟一听仆人来报,便叫长亭出去接待石太璞。
长亭对石太璞本就没什么好感,如今聂小倩又说看在潘小安和茜娘的面上,愿意替翁宅拔除鬼祸,所以她当即就拒绝了父亲的要求。
父亲虽然不是真要把她许配给石生,石生也不是什么急公好义的好人,但长亭有自己的为狐之道,她不想因此欺骗凡人。
但她想到父亲的脾性,便跑去求母亲帮忙,让她出面回拒了这门亲事,索性现在石太璞也还未入府,一切都来得及。
长亭想得好,但很显然她高估了自己亲爹的性子。
“她一个女鬼又能有什么能耐!你就是成心想气死你爹我!她方才那么打为父,你不出手还击也就算了,居然还眼巴巴地相信她能替咱家除了那厉鬼?”翁叟是不相信的,“我看啊,这俩鬼根本就是一伙的,一个唱白脸,一个□□脸,摆明了想讹咱们翁家!为父真是把你养得太天真,鬼话不可信的道理,连凡人都懂得,你好歹也是个妖,这么浅显的事还需要为父说明吗?”
长亭被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嘴巴本就没有妹妹红亭会说,刚要说自己真的相信聂姑娘,就又被抢白了:“那石太璞好歹也是个人,厉鬼你爹我拿捏不住,难道还拿捏不得他一个凡人吗?此事你无需担心,红亭就会醒来,而家里也会恢复如常。”
“爹,女儿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固执!”长亭急得直跺脚,脸上也有些怒意,“如果爹你执意如此,那等厉鬼除了之后,女儿会遵照约定嫁给石太璞。”
翁叟却误以为女儿眼界低,真看上了那石太璞,气得拍桌而起:“你敢!你要是敢嫁给他,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从此你不再是翁家的大小姐,绫罗绸缎、金银玉器一样不得带走,你也不要再叫我爹!”
翁母一听,当即两边说和起来,她私心里也不大认同丈夫的作为,但这些年老夫人做久了,她并不想家里不安生,于是她劝完丈夫,又劝长亭懂事,至于到底要不要嫁,之后再言说也来得及。
如今还是除鬼祸来得紧要,否则今晚那厉鬼又来,家中便又有狐女要遭殃了。
正是此时,石太璞被仆人请入堂中。
他是跟着过路的道长学的术法,那道长只教了他捉鬼,却没教他辨妖,翁家是狐窝的消息,还是那少年厉鬼告诉他的。
原本第一次来时,他就要收了那少年厉鬼,可这厉鬼生得俊秀,谈吐也相当不错,又说这翁家长女长亭貌美如花,十七的年纪还是清白之身,正与他相配。
石太璞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家道还未中落时他是定过一门亲事,可后来家里的生意不好了,那门亲事也就黄了。
此后母亲病逝,父亲又缠绵病塌,他没有谋生手段,只得钻研咒法,后来有幸得师父传授捉鬼之法,他家中境况才富裕起来,可十里八乡都知道他是个捉鬼的,跟鬼打交道,谁家的好女儿都不愿意嫁给他。
当然也有愿意嫁给他的,可石太璞自认有些本事,看不上那些鄙陋之女。
父亲眼看着越来越老,石太璞心里也很急,他原本还不想答应这厉鬼,毕竟师父曾经说过,鬼话不可信,可在看到长亭的美貌之后,他就沦陷了。
翁长亭,完全是长在了他的审美上,当他看到她的时候,他心里就想,这一定是老天爷安排给他的妻子,他甚至觉得长亭狐女的身份更配他捉鬼师的称号。
他们,就是天生一对。
石太璞有些激动地望向厅中的少女,却未料对方俏脸凝霜,冷着声音对他道:“石公子,对不起,我不能同你成亲。”
石太璞能得道士传授咒法,可见是天资不错,这话他听了原本很是生气,觉得翁家在愚弄他,可他很快发现长亭身上居然有另一股鬼气,登时就更气了:“你身上怎么也有鬼气!”
说罢,他一道符咒打过去,聂小倩原本是飘在屋顶看戏,正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如果不是潘小安跳出来挡了一下,这道符咒可能就要落到她身上了。
这捉鬼师怎么回事,居然不分青红皂白地除鬼?!m.w.,请牢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