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福泽谕吉, 很期待吧,我对你的第三个要求。”
“这件事你能做到的——”
“让与谢野晶子重拾对生命的热爱,解开心结, 恢复异能力!”
夏目漱石对福泽谕吉说的话,若是有穿越者在场,必然能看穿三花猫老师的奸诈之处, 短短的一句话,竟然给出了三个苛刻的条件!
第一个条件,相当于要治好与谢野晶子的战争ptsd。
第二个条件, 相当于要去找寻往, 回顾常暗岛大战死亡的士兵!
第三个条件, 恢复异能力?完成前面的条件后, 与谢野晶子自然会恢复异能力,然而恢复异能力后就会吸引来森鸥外!
只有福泽谕吉天真的以为老师放自己一马,恭敬万分地回答。
“是!我一定会完成的!”
“……”
在他旁边, 江户川乱步睁着吊梢眼,默默吃零食。
夏目漱石坑徒弟简直是传统,把大弟子坑成港口黑手党的幕后首领, 把备胎一号的森鸥外坑得不进不退,待在港口黑手党当社畜, 最后把备胎二号,际上最满意的备胎往高难度的困境方向狠狠推了一把。
【去吧, 福泽谕吉!】
【你会成为横滨市最有前途的侦探社社长!】
江户川乱步对着福泽大叔热血澎湃的背影,脑补夏目漱石的心音小剧场。
夏目漱石看过来:“乱步, 你再这么吃下去不怕变胖?”
他变成三花猫的期间去观察乱步,发现对方不是在吃,就是买吃的。
只有破案的时候会空下双手。
江户川乱步瘪嘴:“我有锻炼身体, 每天跟福泽大叔去跑步。”
福泽谕吉点头,承认他说的是真话:“虽然跑步只有两公里,他确实运动了,乱步的监护人有要求我督促他增加运动量,每个星期检查一次体重。”
听见“检查体重”,江户川乱步抖抖。
若不是小橘猫不肯帮忙,他一定让弟弟把他的“重力”减轻。
让乱步大人上秤太过分!
“那就好。”夏目漱石不加掩饰自己对乱步的看重,布置下拜师的最后一个要求,他仿佛已经能看到自己收徒弟的未来。
一个福泽谕吉办不到的情,还有一个江户川乱步啊!
乱步要是办不到?
对方的背后不是有麻生秋也吗!
一个萝卜一个坑,拔萝卜能拔出一连串真好,夏目漱石精神奕奕地杵着绅士仗走出武装侦探社,身影在巷子消失,化作三花猫往前奔跑而去。没过多久,它去了流浪猫的聚集地,吃到了喂它的小鱼干。
三花猫嚼着食物,美滋滋地想道:【小鱼干最好吃,下次让秋也带一点甜口的小鱼干回来。】
武装侦探社,福泽谕吉跟江户川乱步开会,讨论怎么做,与谢野晶子暂时出去替他们买办公用品。
江户川乱步没有福泽谕吉的动力,趴在桌子上。
“福泽大叔,要解决这件事,得让晶子亲口说出自己的过去。”
“超推理”不是万能的,他不可能无中生有的知道战场上死去的士兵们的名字和家庭情况,没有办法进行下一步的对策。
这件揭人伤疤的,交给福泽大叔去办啦!
乱步大人才不当恶人!
福泽谕吉哑口无言,左思右想道:“乱步,晶子会不会痛苦?”
江户川乱步懒洋洋道:“长痛不如短痛。”
历经了社会规则的打磨,本性不改的同时多出一些对他人的体贴的江户川乱步扭过头,看向门口,“晶子,你想要让蝴蝶飞起来吗?”
与谢野晶子抱着办公用品走进来,“蝴蝶?乱步先生是指我吗?”
她总是被乱步称之为蝴蝶。
江户川乱步把玻璃弹珠放到眼前,透过曲面的世界看她。
五秒后,他的视线移向短发少女的蝴蝶发卡。
“晶子,可以给我讲发卡的故吗?或许,这个人不曾恨你。”
“……”
“嘭。”重物落地。
与谢野晶子未能抱住东西,呆呆地看着他。
福泽谕吉于心不忍,可是快刀斩乱麻的道理,他是知道的,一件事想要获得圆满的结束,中间最好互相坦诚,一起解决矛盾。
星期一的办公楼四层处,武装侦探社传来了少女的哭声。
那么压抑,那么悲痛。
拯救士兵的军医,成为了害得士兵们成为行尸走肉,精神崩溃的元凶,她让这些信任自己、喜欢自己的士兵们自杀身亡!
因为在战场上的重伤无法让他们死去!
士兵们求死啊!
“不死军团”计划的核心,是为让政府上层认识到异能力的价值和在战争中的作用,森鸥外让与谢野晶子用治疗系异能力“请君勿死”不间断的治疗士兵,士兵们在战场上以伤换伤,在最疯狂的作战计划中追求胜利。
这一段过去,使得与谢野晶子“死亡天使”的名号流传出来。
她能把濒死之人拉回人世。
她能让无数次历经搏杀的士兵们麻木地奔赴战场。
最终,进入常暗岛作战的士兵们身体活下来了,心彻底死去。他们一个个自杀在了与谢野晶子的面前,用鲜血给予她一个耳光。
昔日死在常暗岛战场上的士兵,成为了围绕着与谢野晶子的噩梦。曾经有一名士兵很喜欢她,送她这个蝴蝶发卡,后来,这个喜欢她的人就憎恨上她,用绝望的目光看着她,选择了自杀。
【“我曾发誓会忍耐下去,但是,你的异能,你的‘正确性’教会我一件事——人的心都是有极限的。我说过你是天使吧?但际上,你不只是天使,你是君临战场的‘死亡天使’。”】
与谢野晶子跪倒在办公室的地面,双手捂住了流泪的双眸。
那一年,她才十一岁啊!
她一无所知地帮忙森鸥外,不停的救人,直到被人说出了“不死军团”的秘密,她才明白自己做么不可饶恕的情。
“我不想救!”
“我没有救到他们,是我害死他们啊!”
“我不敢违背他的命令,是我,是我——我的错!”与谢野晶子的瞳孔放大,爆发出声嘶力竭的悲鸣。
“我不想救他们了啊啊啊——!!!”
她再次崩溃。
福泽谕吉脸色一变,打晕她,半跪下来,接住少女脆弱的身体。
“乱步!”福泽谕吉隐忍怒气,对晶子口中的“他”厌恶至极,逼迫一个小女孩在战场上面对这样的情,简直是有违人道!
“没有问题,我知道。”江户川乱步严肃起来。
“晶子说的‘他’——是森鸥外,那名退役的军医。这个人离开军队,具体的情况——我要和秋也打电话。”
江户川乱步的眼神落在与谢野晶子的脸上,那泪痕要流出血泪了。
战争吗?大人们的世界不该让小孩子参与。
秋也。
你又会怎么想的呢?
麻生秋也接到了乱步的电话,听见他终于知道森鸥外过去的黑历史也不奇怪,与谢野晶子和森鸥外有一笔账要清算。
“乱步,我可以当作不知道,你没有必要打电话给我。”
在港口黑手党,森鸥外是他的直属部下。
“秋也~!”
手机的麦克风里有着少年雏鸟的鸣啼,是麻生秋也最喜欢的声线之一,那里面满满的活力是对生活的热情。
“你怎么看待‘不死军团’计划死去的士兵?”
麻生秋也的看法是江户川乱步需要知道的,因为他和其他人有着认知偏差,他想要明白活在这个世界上,谁的立场是“正确”的。
“士兵……”麻生秋也沉吟,“为国家抛头洒热血者,为英雄。”
江户川乱步说道:“但他们的情况不一样。”
并非战死!
而是自杀!
麻生秋也说道:“看来你知道问题所在了,不然不会这么问我,以人民的广义角度而言,他们的付出足够担当‘英雄’的称号,但是军队、政府的角度而言,他们自杀,毁掉那一场与时间竞争的作战计划。”
江户川乱步走到窗户口,对手机疑惑地说道:“谁对谁错?”
麻生秋也坐在办公桌后,“‘不死军团’计划失败没多久,战争就结束,再加上各方面的不利因素,日本被钉在了战败国的身份上,即使不是直接原因,也是间接让日本的战败谈判雪上加霜。”
“这面有两个致命的因素,一,‘不死军团’计划是草创的计划,缺乏周密的安排和补救措施,忽略了士兵的精神需求;二,士兵们不是计划的知情者,他们被动遵守作战计划,成为了‘不死军团’计划的验品,不停的战斗下去,哪个验品不会绝望?”
“这件事,计划主导者的责任最大,其次是士兵。”
“当士兵们选择上战场,不管是自愿的还是非自愿的——当他们为国家去争夺希望和利益的那一刻,他们代表的是整个国家的意志!”
“他们自杀。”
“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自己的人面前,死在自己的武器之下。”
“我有查过当年的战争资料,英国人对此评价——”
“‘真是脆弱的日本人啊’。”
麻生秋也以文野读者的口吻,平静地述说这段历史,不为日本战败感到欢喜和悲伤,一切都过去了,平民也不会知道这段历史。
他望向办公室的门口,森鸥外定格在了那里,失去神采。
那双重重伪装过的紫眸里有流露出真。
名为“悲伤”。
麻生秋也说其他的话都无法刺伤他,只有那一句“真是脆弱的日本人啊”挖开森鸥外的心扉,让森鸥外感到了一霎那无法形容的痛苦——是他提出的计划,最终让英国人看低了日本人。
爱丽丝也参与了那场战争,所以静默地站立于林太郎的身侧。
主仆二人是冷酷的,理智的化身。
可是,他们爱着这个国家、这座城市,容不得别人诋毁。
“士兵战死,日本战败,守卫国土到最后一刻,这可能是在我看来最合理的结果,相信政府也是这么引导民众的。”麻生秋也为这通电话划上句号,“逝者已矣,多为活人考虑,他们应该有亲人在世,别让仇恨和矛盾持续下去,再恨……也别恨守卫国家的人和自己的国家。”
麻生秋也按下结束通话的按键,打破干部办公室凝重的气氛。
“站在那里做么?”
他对未曾放下那段过去的森鸥外清清淡淡地说道。
森鸥外压抑着记忆中的阴影,那些阴影竟然比想象中要深刻地笼罩在他的灵魂,他询问分析师:“在你看来,我的错误是什么?”
麻生秋也直视对方,答道。
“你错在没有与士兵同甘同苦,慷他人之慨。”
“你错在计划出问题,没有办法补救,甚至无法阻止。”
“你错在——”
“以区区军医的身份,就敢推行这样轻视人心的计划!妄图让政府明白异能力者的重要性!政府能不明白吗?他们比你更懂!”
“是日本的无能,是异能力者的自傲,让你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你活该感到痛苦。”
“做好心理准备吧,恨你的人不止与谢野晶子一个人。”
“你让本该战死沙场的人死于自杀,你让他们的士兵荣耀被玷污了,他们的家庭、他们的亲人若是知道该如何对付你?”
黑发青年支着下巴,在对方冷若坚冰的心灵上给予一击重创。
“森医生,你把人命当成棋子,可是你有成为棋手吗?”
“没有。”
“你是一只骄傲而可悲的替罪羊。”
文野的剧本组没有森鸥外,不是森鸥外的头脑不够强,而是这个人……不懂人心有多脆弱,如同电脑程序那样武断地判断一个人表面的价值,而不想去挖掘更深处的东西。
幸好,森鸥外不敢再做没有十足把握的情。
这个老男人守着港口黑手党,极力掌控局面,排除不稳定因素。
他不再是年轻的森鸥外。
他老。
……
二十九岁的森鸥外安静到死寂地看着前方。
紫色的眸子有么东西碎开,布满蜘蛛网般的痕迹,冰霜遍布。
“我……确失败,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医生。”
“想要成为棋手,必须是官员……”
“我走错路。”
东大最年轻的医学生,曾经的天才在麻生秋也面前低下头。
“谢谢你的指点。”
等等?
你这是要当着上司的面跳槽到白道去吗?!
麻生秋也猝不及防,瞪大眼睛,森鸥外恢复往常的伪装,挠挠凌乱的半长发,颓废地说道:“要我继续工作吗?我可能没有心情,我申请陪爱丽丝出去玩一会儿,请不要拒绝,我回来给你加班。”
麻生秋也就在愣神中看见对方自导自演“请假”,牵走金发萝莉,外面的过道中还能听见森鸥外仿佛抽鼻子的哭腔。
“爱丽丝,我们去吃蛋糕吧。”
“好……”
这个港口黑手党待得不是滋味,森鸥外伤心地去考虑第二条路。
上司只想压榨自己,让自己当社畜,为对方工作。
至于士兵和士兵家属的憎恨?
他还真的不怕。
但是……多少是想要再做点什么,把黑历史彻底锁在角落里。
森鸥外产生这样的想法,往蛋糕店走去的脚步停下,苦笑着对爱丽丝说道:“爱丽丝,看来我们还是要去面对那些人。”
混黑,没有关系,但是混白,这些是必须解决的麻烦。
爱丽丝捧脸:“我不在乎,刚才快要哭泣的林太郎最好看!”
爱丽丝对森鸥外撒娇道:“再哭一次嘛!”
“不要。”
“哭一次,我就穿漂亮的裙子给你看!”
“不要!”
“林太郎不喜欢我!”
“爱丽丝——我最喜欢你,只想守护你一个人的笑容呀。”
“林太郎变/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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