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九章
“先生, 你们相信小说具备神秘的力量吗?”
秋季,天气凉爽起来,福楼拜家的窗户开着通风, 壁炉点燃了柴火,为屋子里烘出温暖的沙龙气氛。
今天来了很多国内外的作家, 法国的作家有爱弥尔·左拉、埃德蒙·德·龚古尔等人, 俄国的作家有两位,分别是伊凡·谢尔盖耶维奇·屠格涅夫和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托尔斯泰。
作家是一群匍匐在思维层面上窥探世界、喜爱幻想的生物,其中有不少人崇拜神秘主义, 相信魔鬼和巫师的存在。
沙龙一开始, 麻生秋也就走到了福楼拜身边坐下,身强力壮的莫泊桑嬉笑地靠近, 给他递去一根雪茄。
麻生秋也拍开他的手背:“不抽,拿远一点。”
莫泊桑玩世不恭说道:“王秋先生, 您就是太追求健康的标准了,让我们少了给你点烟的机会。”
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任何一个圈子, 有顶级美人, 才能点燃作家们的热情。
紧接着, 在福楼拜的同意下, 麻生秋也为沙龙制定了一个讨论的主题:文学作品与神秘主义。
不信神秘主义的和相信神秘主义的两方讨论起来。
爱弥尔·左拉说道:“我坚持神秘主义的不可知论, 那不是人类可以凭借感官和经验能观测到的东西,虚无缥缈, 所谓的神秘主义, 仅仅是这个时代的过度产品。”
居伊·德·莫泊桑摸着下巴,说道:“我倒是相信神秘主义,要说谁的神秘主义风格最浓,莫属于波德莱尔先生了。”
埃德蒙·德·龚古尔斜睨莫泊桑:“你在说他的《恶之花》?那本书里尽是恶魔主义!在波德莱尔看来, 天使应该长着婊/子的脸,一切美好皆是丑陋的表象。”
“小说与神秘主义,有趣的话题。”儒勒·凡尔纳与小仲马也加入了这个话题,小仲马坦然地笑道:“我可是一名现实主义作家,坚信艺术最终总要回归现实,诸位,信仰神秘主义的人拔剑吧,我们来决斗。”
爱弥尔·左拉反驳:“小仲马先生,你说错了把,艺术要回归的是自然!我们生活在自然之中!”
五十五岁的屠格涅夫与小他十岁的托尔斯泰坐在对面,相隔距离很远,两人的表情硬邦邦的,如同不苟言笑的贵族老爷,毫无俄国自己人之间的亲近。
在十多年前,两人因为口角矛盾未能及时解开,作为朋友的两人彻底决裂,这次托尔斯泰会应邀前来,靠的不是屠格涅夫,而是多名法国作家的联手邀请。这些人给足了托尔斯泰面子,导致托尔斯泰难为情,犹豫着就同意了邀请。
居斯塔夫·福楼拜为此抹了一把汗,他对王秋夸下海口,发誓会请来托尔斯泰,却忽略了作家私底下的矛盾。
幸好,他成功了。
居斯塔夫·福楼拜对莫泊桑提前交代道:“要是两个人想决斗,你得替我阻止他们。”
莫泊桑拍着胸膛说道:“我一个人就能打败他们!”
比不了文,可以比武!
麻生秋也的目光看到了托尔斯泰的异样表现,在场十多位作家,只有托尔斯泰对神秘主义没有发言。
这位俄罗斯作家有着茂密的白胡子,好似树根,整张面孔遍布着沟壑,
在麻生秋也的期盼下,托尔斯泰虽然一头雾水,但是对上那双温润的眸子,从里面看到了俄罗斯那片冻土里无法生长的东方古典之美,对方在无声地等待他的回答。
感谢万能的青春之神,托尔斯泰能一边体会到每个人看到王秋后的冲动,也能冷静地批判自己的杂念。
最终,托尔斯泰吸取他人的意见后说道。
“神秘主义的最终形态,是在现实的基础之上构筑出一个理想的乌托邦,从而成为自己的上帝。”
“创作小说,就是创作神秘主义者想要的世界。”
这句话得到了所有作家的共鸣,世界上很多东西会离开自己,唯有笔下的文字是自己的!
屠格涅夫不禁看向了托尔斯泰,张了张嘴,没有办法再说什么。他们因为一件小事而闹翻,而此时,屠格涅夫又记起了当年想要与托尔斯泰见面交流的激动,这个如今不再年轻的年轻人,永远怀有常人没有的爱与善良。
在托尔斯泰之后,麻生秋也的手指放在膝盖上,交叉相握,腰部挺直如一棵不愿弯曲的松树。
他的眼神异彩连连,说道:“很精彩的见解。作为作家,你们在思维碰撞之间擦出火花,作为读者,请让我感谢你们给予我在旁拾取火花的机会。”
莫泊桑下意识嘿笑道:“我可以天天帮你擦火花……”
“闭嘴,莫泊桑,你连作家协会的门槛都没有跨过。”麻生秋也打断莫泊桑的骚/话,一个还未开始写作生涯的作家,永远是编辑眼中不合格的备胎。
莫泊桑被堵得抑郁,悻悻地闭上嘴。
“我认为,小说具备神秘的力量,它可以治愈人的心灵,也可以引发其他的‘奇迹’。”麻生秋也娓娓道来,“伤心的人看一本快乐的书会破涕而笑,快乐的人看一本悲剧的小说会流泪,濒死的人看到有生之年的小说竟然写出了后续,哪怕是强撑着一口气也想要读完。”
“而去世的人,他们可能会留下遗嘱,让后代子孙可以把作家的书籍送给他们到死亡的世界阅读,若是连儿子、孙子都等不到,他们的怨念会一代代继承下来……”
在场的作家本来是一个个面带笑意,听着就流冷汗了。
有这么夸张的读者吗?
“即使是婴儿,也会在母亲的陪伴下讲述童话故事,在完全听不懂的时候为母亲的声音而牙牙学语。”
“这些都是无形的力量。”
“这些都是作家的魔法。”
“我认为文字是神秘的,以文字创作故事的人可以打通生死的桥梁,为生者带来希望,为死者送去福音。”
麻生秋也的双掌一合,当着这些文坛的瑰宝面前笑道。
“以我为例子,我就是靠你们活着的。”
“没有看到我想要看的小说之前,我祝福在场和不在场的所有作家们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请诸位要注意保养,千万不要让读者失望——”
“否则。”
“我会派人送温暖的。”
他说完了玩笑性质的话语。
爱弥尔·左拉跟朋友嘀嘀咕咕:“送温暖是什么意思?”
埃德蒙·德·龚古尔猜测:“王秋先生经常帮助作家度过不容易的时候,送温暖应该是好事。”
屠格涅夫突然说道:“嗯,我明白,我听说俄罗斯黑/帮受到一位编辑的聘请,特意上门用枪指着陀思妥耶夫斯基催稿,那段时间他被关在了家里写作。”
爱弥尔·左拉:“……”
埃德蒙·德·龚古尔:“……”
其他作家打了个哆嗦,齐齐看向了麻生秋也。
麻生秋也含笑道:“那些都是误传,真实情况是我为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聘请了女佣和厨师,正在为他调理身体,他太虚了,我要为他的写作生涯考虑。”
这样的行为才符合王秋在外界的名声,作家们纷纷赞叹,称呼他是文坛里的大善人。
屠格涅夫不可置否。
被骗了活该。
在沙龙聚会里,麻生秋也明显对托尔斯泰更感兴趣,座位从福楼拜身边换到了对方身边,使得空气中弥漫开酸味。
福楼拜也有点吃醋,心道:托尔斯泰那么丑!
莫泊桑心道:在座的各位都丑,我才是英俊的男人!
幸好麻生秋也不会读心术,要是能知道这些作家们活跃的思维,他怕是要笑死在今天了。
“托尔斯泰先生,俄罗斯现在寒冷吗?”
“还好……”
“我对俄国作家慕名已久,一直没有机会前往你们的国家,感谢您的前来,我有拜读过您的《战争与和平》,那是一本史诗级的故事,不知您的下一部作品是什么?”
“我正在写,还没有定稿。”
托尔斯泰消受不起王秋的积极主动,回避这个话题。
相比他如日中天的名气,托尔斯泰结婚后的几年处于迷茫的状态,收入一日比一日多,他却感觉生活失去乐趣,前方失去目标,他寻找不到生命的意义了。
他的思想渴望得到转变,所以不远万里,来到法国参与沙龙。看到王秋无可挑剔的外表之后,托尔斯泰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感慨上帝在创作人类的时候偏心了对方。
除此之外,他的满足感在急剧消褪,如同彩色的世界再次变成黑白,陷入新一轮的无聊之中。
创作?
那是什么东西。
我是来法国旅游的,不是来写小说的。
实际上,托尔斯泰对创作的想法已经暂时中止了。
麻生秋也试探性地问道:“托尔斯泰先生,我想找您约稿,不知您有没有兴趣?”
托尔斯泰一口回绝:“没有。”
麻生秋也不了解托尔斯泰的心理情况,但是看出对方眼中的冷静,这是一个衣食无忧的贵族作家,麻生秋也无法用常规的方法激发对方的创作念头。
麻生秋也没有放弃,用激将法说道:“只要您提要求,没有我完成不了的事情。”
在场的作家们:嫉妒已经扭曲了我们英俊的脸。
当着这些人的面,托尔斯泰愣了愣,正视了一眼麻生秋也的决心,或许东方人会用古老的智慧解决他的难题。
“你……能让我知道生命的真谛是什么吗?”
“……”
哦豁,又一个人想了解生命的意义。
麻生秋也深深感觉,有这种想法的人都该去主神空间里滚一边刀山火海,见识险恶,出来后就应该懂了。
生命本质没有意义,赋予意义的是人类的知性啊。
不能脑了……再脑下去就哲学了。
“我能。”麻生秋也微微一笑,“半夜的时候等我。”
一刹那,托尔斯泰心如止水的心境都跳了跳。
他忽然很想大喊一声:有话直说,你半夜找我干什么?!
转念一想——
算了。
来就来吧,我对男性也不排斥。
法国真是一个热情的国家,托尔斯泰体会到了。
……
今天,出现了一个诡异的夜晚。
居斯塔夫·福楼拜为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准备餐饮和房间,允许他们在这几天随意地在庄园里活动。
晚上十点。
正经人都该休息了的时候。
麻生秋也经过走廊,敲着托尔斯泰的房门。
房门嘎吱一声,打开了,麻生秋也踏入了托尔斯泰休息的地方,脚下的毛毯托住了他的鞋子,软硬适中,他反手就关上了门,当作没有听见其他房门内发出的动静。
外面一群不想睡觉的夜猫子,打开了门缝,其中居伊·德·莫泊桑最干脆,猫着身体蹲在了门外。
房间里的灯具上散发着暖色的烛光。
“冒昧打扰您的休息,希望我能给您带来一场不眠夜。”麻生秋也的皮肤也微微昏黄,印上夜晚独有的暧昧。
东方人当着托尔斯泰的面解开领口的扣子。
第一粒扣子解开。
男人脖颈处的浅色丝巾包裹着纤长的脖颈,与衬衣的颜色相近,反而没有露出多少皮肤。
托尔斯泰嘶了一口气。
今天太刺激了,没关系,他挺得住,可以更刺激一点!
麻生秋也的手放到了丝巾上,缓缓拉开,时间仿佛变慢了,他把衬衣的扣子也全部解开,丢到了地上。
狰狞的缝合线遍布他的上半身肌肉,毁掉了所有幻想!
他脖颈处仿佛被刽子手斩断过,配上他苍白无血的肤色,以及暖光下微笑如天使的表情,根本是地狱里爬出的亡灵!
“这就是我的回答。”
“生命的真谛——是活人想死,死人想活。”
……
做人不能找刺激,因为你不知道你会碰到怎样的刺激。
作者有话要说: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