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三章
法国, 小旅馆里残留着腐朽的气味。
麻生秋也伸手触碰桌子上的草稿,看向那些《彩画集》的内容,如同翻开记忆里泛黄的画面。
曾几何时, 他希望兰堂能写出这样一部优秀的诗歌集。
被赋予了诗人身份的兰堂,写作的时候面露思索, 眼中有文学的浪漫和婉约, 一只手托着脸颊,哪怕是发呆也非常可爱,就像是披着漫天星辰与月光的探索者。
那是文学家理想的维度, 那是诗人灵魂的海洋……
那是许多异能力者们不能理解的艺术。
麻生秋也把笔交给了兰堂, 哄着兰堂写作,看对方补全诗歌的内容, 总是会产生情不自禁的莞尔。
快写吧。
你写出来的会是你的异能力。
你懂了你异能力的来源,便会懂了你强大的源泉。
你不再是原著里孤独彷徨的兰堂, 而是在我的身边,拥有丰富的文学修养、自我挖掘灵魂深度的兰堂。
——你会得到比你记忆还珍贵的东西。
——亲情, 友情, 爱情, 我为你创造在日本的羁绊。
麻生秋也沉默地翻着纸张, 魏尔伦的字迹比兰波要好看一些, 上面写满了兰波的诗歌,兰波对社会的叛逆之言。兰波的太阳是远方的自由, 而魏尔伦的太阳就是兰波。
在每个人眼中, 闪闪发光的那个人就是太阳啊。
魏尔伦用生命完成的最后一件事,便是让他的太阳发光发热,继续在文坛里留下弥足珍贵的足迹。
这样的举动,称得上温柔而内敛。
“他不是那个人……”
麻生秋也想到自己死前面对的金发魏尔伦, 冷漠的北欧神明有着不屑于弯下腰的骄傲,只会站在那里,等爱他的人把宝物捧到面前,绝不会做无私奉献的事情。
这一个念头泛起,麻生秋也就无法再混淆二者的身份。
相比金发魏尔伦,诗人他……有兰堂的影子。
兰堂的软弱。
兰堂的忧郁。
兰堂的细致与敏感。
同时,兰堂兼具了三次元兰波后期的坚定和对家庭的渴望,就像是兰波和魏尔伦的特质打碎了,重新凝聚诞生出的灵魂,有着与那两人剪不断理还乱的因缘。
麻生秋也把未整理完成的诗歌集收入怀中,就像是抱着兰堂写给他的诗歌一样闭上双眸,压抑住无名的悲伤。
“《彩画集》……是魏尔伦取的名字。”
“部分内容不全,需要找到兰波才可以得到补全。”
“补全后——”
“我会看到兰堂吗?”
以诗人的生命为代价,换取他见到爱人的机会。
多么冷酷的一件事啊。
他用仇恨和偏激,杀死了一个在临死前感激自己的人,把不属于对方的恩怨,强加在了对方的头上。魏尔伦来不及登上法国“诗人之王”的宝座,便死在了中年的时刻。
几天之后。
得到王秋的馈赠,保罗·魏尔伦的葬礼正常举行。
原本在保罗·魏尔伦出事之后,避如蛇蝎的那些朋友们,听说王秋的到来也就纷纷参与了葬礼。
斯特芳·马拉美为保罗·魏尔伦的葬礼做致词,念出一首《坟墓》的诗歌:“北风翻动一颗黑色、愤怒的岩石……”
稀稀落落的人群之中,黑衣的东方人站在角落里,想要跟他打招呼的作家都不敢出声,感觉到了对方身上沉郁的低气压,而东方人的双手放在手杖上,捏着一顶刚摘下的帽子,不言不语,如同一座苍白的雕像。
斯特芳·马拉美临时看了一眼王秋的方向。
他心中一叹。
要是王秋一直在法国,恐怕就能救下保罗·魏尔伦了。
不过,这些都是他单方面的揣测,毕竟王秋就是那样对作家乐善好施的性格,唯一要你付出的就是作品而已。
除此之外,斯特芳·马拉美遗憾的是现场没有看见兰波。
“流浪天使”仍然不知道在哪里流浪去了。
“谢谢你,马拉美。”葬礼结束,棺椁要运入法国巴黎的墓园里,麻生秋也对被自己请来帮忙的马拉美道谢。
斯特芳·马拉美含蓄地说道:“我也是魏尔伦的朋友。”
这句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不得而知了。
麻生秋也不会去拆穿,视线望向一位对棺椁哭泣的妇女,询问道:“那位是魏尔伦的母亲吗?”
斯特芳·马拉美点头:“王秋先生是想要安慰她吗?”
麻生秋也脸庞清冷,从葬礼开始时便是这样情绪寡淡,如同一抹葬礼前的黑色幽灵,不复温和之色。
“我看她不像是缺钱,生活应该无忧。”麻生秋也提不起精神,“一位母亲为死去的儿子饱受悲痛,乃是人之常情,即便是我也不可能让魏尔伦死而复生,与其说一些场面话,不如让她与儿子做最后的告别。”
“你替我告诉她一句。”
麻生秋也临走之前,对马拉美叮嘱道。
“我不会像其他出版社那样,拒绝出版他的作品。”
“我能做的就是买下他儿子的诗歌集版权,翻译出版那些作品,让他能活在读者的心中……”
“以及……节哀……”
东方人的身影远去。
斯特芳·马拉美牢记着对方的话,慢慢走向了魏尔伦的母亲,传递着一位出版商的善意。
这个冬天的氛围似乎因保罗·魏尔伦的葬礼,尤为凄寒。
英法两国的文坛创作热情降低。
大家开始过冬,储存物资,寻找写作之外的室内休闲活动。不少沙龙聚会孜孜不倦地邀请王秋,期待对方可以亮相自己举办的沙龙,为街头的话题添一笔谈资。
麻生秋也收了几笔放出去的债务,回到伦敦,奥斯卡·王尔德也发现了他的精神恹恹,推了各种同学活动,一整个冬天专心地陪伴在麻生秋也的身边,学会了烤红薯等技能。
当保暖秋裤一穿上,奥斯卡·王尔德的风格大变,朴实又憨憨,不再是伦敦社交圈口中花枝招展的王尔德。
麻生秋也坐在壁炉前有了笑意。
奥斯卡·王尔德也不害臊,把自己穿了秋裤后粗壮的大腿给对方看,颜色选择的是自己最爱的红色!
麻生秋也拿起皮尺,给对方量了量最新的身高。
王尔德已经突破了一米九的大关了。
穿上高跟鞋,妥妥两米。
奥斯卡·王尔德烦恼:“有讨厌的人,喜欢拿我和妈妈的身高攻击我们,我只是长得比较高挑一点。”
麻生秋也说道:“别听那些人的碎嘴,高高瘦瘦的男人才好看。”得到他的支持,奥斯卡·王尔德保持身材,弯起胳膊,一副炫耀自己肌肉的模样:“我也这么认为。”
麻生秋也一根手指,戳倒了对方这个花架子。
奥斯卡·王尔德倒进沙发,抗议道:“你的力气太大了!”
麻生秋也怀念:“我在我以前认识的人眼中,弱不禁风,不堪一击……必须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起来。”
某森姓秘书,经常觉得自己的boss会死于非命。
“不可能吧。”奥斯卡·王尔德惊恐。
“我的体术很弱的。”麻生秋也总算有了开玩笑的心情,找回了日常的状态,“但是一个打十个没问题。”
奥斯卡·王尔德再次认定,秋过去生活的地方遍地牛人。
“秋,再跟我讲几个异能力者的故事吧。”
奥斯卡·王尔德的睡前故事经常改变,全看麻生秋也想讲什么,通常他会顺带着拿起《神秘岛》,哄加布一起睡觉。
麻生秋也亮了亮嗓子,娓娓道来:“好啊,我给你讲一个白虎的故事,从前有一个孤儿生活在孤儿院里,但是院长对他很不好,时不时把他关押起来,与其他小孩子区别对待,他总是在夜晚蜷缩起来哭泣,见不到外面的月光……”
奥斯卡·王尔德倾听着他的讲述,那是一个叫中岛敦的男孩的故事,揭露出异能社会下残酷又温情的一角。
文野世界里,见惯了各种事情的奥斯卡·王尔德也默默地回味着白虎少年的故事,心中微微酸涩。
“秋,异能力者的生活不一定是美好的。”
“然而你羡慕的是他们无论身处于多黑暗的地方,终有一天,有机会掌握自己的未来吧。”
奥斯卡·王尔德再次想到波西,眼神虚了虚。
不好意思,波西的人生里就没有感觉到异能力者的不幸。
实打实的一位废物美人。
他羞愧地捂住脸,“我清醒了,我不会再被迷惑了!”
为了摆脱波西的心理阴影,他决定!没事就多画画波西!
以毒攻毒,对斩断前男友的感情非常有效果。
画像波西:“……”
王尔德,你礼貌吗?!
奥斯卡·王尔德在英国看似强大威风,实际上也有说不出的委屈,比如他去屡屡恳求莎士比亚先生归还画像,什么方式都用尽了,莎士比亚先生就跟莫得良心的奸商一样说道:“东西在我手上,就跟你这个原主人没有关系了。”
如果奥斯卡·王尔德进一步纠缠下去。
撕拉一声,威廉·莎士比亚微笑地双手一拉,扯开了奥斯卡·王尔德的西装裤和性感骚/气的黑丝袜,男人走光了,比女人也不逊三分,里面的大腿肤色露了出来。
对方格外恶劣地恐吓道:“小甜甜,你再这样哭哭啼啼地抱着我,我非常欢迎你在我家留宿哟。”
奥斯卡·王尔德怂了。
莎士比亚先生不要脸,欺负后辈!
“秋,我实在打不过莎士比亚先生。”奥斯卡·王尔德哭晕在自己家里,“他在哪里都是前辈啊……”
梦中,文坛的历史名人——莎士比亚。
现实,英国的顶级大佬——莎士比亚。
对比这个人,他真的就是对方口中的一个小甜甜啊。
……
十九世纪末,诗人魏尔伦的墓地前。
行踪沉迷的阿蒂尔·兰波出现了一次,在对方的坟墓前放下了一顶黑帽子当作礼物。
“喏,这是我喜欢的帽子,你也喜欢吧。”
他望着墓碑上的名字。
这是他少年时期所动情过的人,两人拥抱过,热吻过。打架过,最后在布鲁塞尔的两道枪/声下分道扬镳。
“我没有想过让你死去……”
“从来没有。”
金发青年半蹲下身,亲吻了墓碑,冰凉的死亡气息传递到了唇齿之间,“你过去问我,我有没有喜欢过你……我现在回答你,你死了,我很寂寞……”
“再也没有像你这样的人,追逐在我身后了。”
“我一哭,你就会回来……”
男孩的泪水是软弱的,而男人的泪水意味着告别。
“我要重新踏上旅途了。”
“替你,替我们……去看辽阔的世界……我会永远记住,我在十七岁的时候喜欢过你这个人。”
……
文野世界,一艘船的甲板上。
金发兰波望着海平面的金色波澜,对走过来的保罗·魏尔伦说道:“我要带你去日本一趟,你做好准备,陪我祭拜一个人。”他的嘴唇抿了抿,恍若随口一问,“弟弟,你的搭档,那个男人长什么模样?”
保罗·魏尔伦说道:“黑发绿眸,典型的法国人。”
“头发浓密吗?”
“浓。”
“眼睛漂亮吗?”
“在不同的角度下是金绿色。”
“容易喝醉酒吗?”
“不会。”
“做/爱的时候会把脸靠在枕头上,害羞吗?”
“……”
“咦?你这是什么奇怪的表情?晚上等我去检查你的身体。”
金发兰波回过头,用精神解读对方的省略号,再以不怀好意的目光去看保罗·魏尔伦。
作为“兰波”,你居然没有上了你的搭档!
你是不是不行啊?
作者有话要说: 10月20日的更新奉上。
虽然过了凌晨,但是圈圈还是祝兰波快乐,祝他永远自由!
***
【百度上的翻译,所以不确定翻译是否准确。】
【三次元是马拉美为魏尔伦主持葬礼,给魏尔伦写了一份致词。】
《坟墓》马拉美
北风翻动一颗黑色、愤怒的岩石,
它不停留,即使虔敬的双手
试图凭人类恶行与手的相似
为丧葬的模具祝圣。
鸽子的叫声在这里萦绕不去,
无形的哀悼以它未成熟的
众多皱褶抑止星辰——到明日,
它的银光将遍及人群。
谁只身在各地突进,
时而超出我们的周游,
为寻找魏尔伦?草叶掩藏中,
他只会天真地惊讶于那嘴唇
同意不饮取,不汲干他的呼吸,
死亡这清浅的小溪有了污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