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的不务正业正文卷第三百零九章一套反坐的处斩方案张居正到底还是指了一条路,衍圣公是衍圣公,孔圣人是孔圣人,不要混淆计较,衍圣公做的恶,和孔夫子有什么关系?这就是张居正给这帮找上门来的朝臣指出来的路子。
具体事情具体分析,山东糜烂的局面,是兖州孔府造成的,孔圣人的家庙又不止一个。
在通常情况下,皇帝要比张居正激进一些,如果谭纶此时在京师,一定会让皇帝不再恩封衍圣公,就这么模糊处置,时日一久,大家就发现,其实没有衍圣公对大家都好。
次日的清晨,风力舆论再变,不出万士和所料,这帮贱儒很快就抛弃了北孔,风力舆论的方向得到了确定,总结而言,就是打倒孔家店,救出孔夫子。
孔家店的存在让孔夫子的圣人名誉有了瑕疵,那就消灭孔家店,换成南孔就是。
一盘散沙的贱儒在得到了明确的风力舆论之后,开始连章上奏,请求皇帝请衢州孔府来到北衙觐见。
下午的时候,好消息就从文渊阁传来,陛下朱批了李涞的奏疏,下旨衢州前来京堂奏对,士林无不为之欢欣鼓舞,陛下果然是赏罚分明。
而万士和从旧纸堆里刨了一个旧事来,那就是当年太祖高皇帝破元廷后,请北孔至京恩封衍圣公,北孔三请而不至,第四次北孔才赶到了南京。
三让礼成,周泰伯让位于季历事,后人称为盛德,故此,古代帝王登位,大臣就封的谦让,都是第三次就答应,可是这北孔第三次还不到,第四次去请才到,这摆明了就是没有恭顺之心。
而衢州孔府,在太祖高皇帝第一次下旨就到了南京,等待宣见,在确定了封北孔衍圣德治后,衢州南孔也没多言,就直接回去了,两百余年并无怨言。
朱元璋起于南,由南向北,当时南北两孔都在京师,大家也都以为朱元璋要封衢州孔府为衍圣公,为了弥合南北,朱元璋选择了北孔。
彼时燕云十六州自石敬瑭算起已经丢了五百年,淮河秦岭以北,丢了三百余年,南北的割裂,已然有了风俗上的差别,北孔就是知道这一点,才摆出了足够的架子,而南孔则期盼驱逐胡虏,朱元璋既然做到了,那朱元璋就合该是天下之主。
北孔常对人说:天下只三家人家,我家与江西张、凤阳朱而已。江西张,道士气;凤阳朱,暴发人家,小家气。
万士和在推波助澜,之所以要推动这件小事,就是在推动风力舆论对北孔的口诛笔伐,确定陛下惩戒和换家庙的正当性。
而京堂杂报对于大明法统的由来,产生了一些疑虑,如果衍圣公府被皇帝褫夺改封了南孔,那大明朝的法统,究竟是胡元,还是两宋?
而万士和很快就在邸报上解释了这个问题,衍圣公的改封,和大明的法统没有任何的关系,太祖高皇帝承认胡元是中原正朔,可不代表着大明的法统来自于胡元,最正确的解释是:明承唐制。
从一开始,高皇帝还在滁州的时候,实行的律法就是唐律,而后大明律更是唐律的基础上进行增减,所以改封之事不影响法统解释,最重要的是,唐朝没有衍圣公,只有文宣奉祀君。
孔子在唐代是文宣王,他的后人不是公爵,而是文宣奉祀官,那时候没有衍圣公,大唐不也好好的吗?
万士和也在提前洒水洗地,时光荏苒,衢州孔府是不是还如当初那样有恭顺之心,不得而知,如果日后衢州孔府也恶了陛下,那就不封衍圣公,封个奉祀官便是。
走一步看三步,就是万士和这个墙头草的基本修养,他给陛下洒水洗地,要留出余地来,这样就进退自如了。
什么叫专业?这就叫专业。
张居正不反对王梦麟跟着万士和,万士和这种官油子,跟着他,大功大德很难,可出错也很难,官场说复杂很复杂,说简单又特别的简单,在你不犯错的时候,即便是政治倾轧,要对付你,也是极难,而且会付出更多的代价。
万士和,一个精通官场生存之道的官僚。
回到了文华殿的朱翊钧看向了旁边的偏殿,偏殿是他不务正业的地方,而正殿是皇帝处理国事的地方,张居正在的时候,朱翊钧大多数时候都在偏殿,张居正离朝了,朱翊钧就很少进去不务正业了。
张居正现在享清福,忙的他这个少年天子脚打后脑勺!简直是可恶,毫无恭顺之心。
朱翊钧踏进了正殿,他从北大营回来之后,要批阅奏疏,时至今日,朱翊钧收到了王崇古的浮票为零。
这个家伙,做了次辅,却不入阁办事,人不是在刑部,就是在西山煤局,或者在永定毛呢厂。
吕调阳本人已经尽力了,奈何他本人就不喜欢提出自己的意见,所以国事的处置上,朱翊钧付出了更多的精力。
“明日,凌云翼送来的案犯就入京了,让王次辅办个加急吧,也省的凌部堂担忧朝廷的态度,把人杀了,凌部堂也就安心了,杀孽是朕跟他一起做的,不必过分担忧,挨骂的也是朕。”朱翊钧将一封奏疏递给了冯保,交代着差事。
“王世贞还活着吗?”朱翊钧又批阅了一本奏疏,这是三边今岁军饷核发的明细,户部和内帑太监已经算过账目,今年仍旧没有欠饷,万历三年起,一直到万历十二年,大明九边军镇从未欠饷,这也是大明九边自设立之后,唯一一段时间没有欠饷,连续了九年。
“禀陛下,还活着。”冯保低声说道:“他之前一直想要自杀,被缇骑给拦住了。”
“拿一份驾贴来,他想死,那就别拦着了。”朱翊钧的目的已经达成了,王世贞已经社会性死亡了,他是斩首示众,还是畏罪自杀,都没什么差别了。
“朕其实一直在等,等他幡然悔悟,他的自陈疏,每天一封,朕都认真看过了,哪怕他提出去边方,去吕宋,去长崎,戴罪立功,朕都能准了,可是没有,他一直在乞求宽恕,执迷不悟,人不自救谁又能救他呢?”朱翊钧把驾贴写好,驾贴就是皇帝特批的文书,要去刑部盖章留存的,日后王世贞的死,就不是瘐死,是皇帝法外开恩,准其自杀。
王世贞是执迷不悟,他的自陈疏写的天花乱坠,声泪俱下,可是他没有任何哪怕一丝丝的悔改,根本不想戴罪立功,只想皇帝宽宥,只想获得特权,却不想任何的付出,从来没有理解,权利和义务的对立和统一。
王世贞,从头到尾就没有读过矛盾说,他打内心就瞧不起张居正这个腿上的泥还没洗干净的泥腿子,就像是孔府瞧不起大明皇室那句,凤阳朱,暴发户。
朱翊钧将驾帖交给了冯保,冯保叹了口气,这王世贞是真的真的蠢!陛下大婚之前,把王世贞的狗命单独留了出来,不就是给张居正一个面子吗?毕竟张居正和王世贞是同榜出身,陛下已经有了宽宥之意,王世贞但凡是有一点点的悔改之心,陛下也就是顺水推舟把王世贞流放海外了。
陛下的目的是防止贱儒们再参与到这类邪祟的事儿,可是王世贞,完全不体陛下仁心,就是不肯认错。
嘴上说错了那不是认错,得拿出行动来,比如周良寅,他从没上奏说知错,可是跟在侯于赵的身后,垦荒垦田,亲事农桑,甚至成了半个农学家,这才是认错。
陛下是肯给机会的,冯保就抓住了陛下给的机会,现在还是陛下身边的老祖宗,而王世贞还是傲。
朱翊钧摸出了一本奏疏,思虑了半天,最终朱批,让冯保交给内阁明日廷议,陕西石茂华在兰州成功的开办了羊毛官厂,成功的经验增多后,陕西、山西、河南等地的羊毛官厂开始试着推行,这些官厂不隶属于朝廷,隶属于地方,可是隶属于哪一级,就成了问题。
“山东地面为狗送殡的事儿,就没人出来站缙绅豪右们吗?”朱翊钧批阅着奏疏还在询问风力舆论,对于狗碑和狗棺材,这可是铁证如山的事实,朱翊钧非常好奇大明的反应。
冯保不理解陛下为何有这样的疑问,给狗送殡,天理难容,他疑惑的说道:“没有,对错一目了然,这些个缙绅乡贤们,最近的杂报都在讨论衍圣公不端,有辱夫子圣贤德名,都喊着要救出孔夫子来。”
“没有就好。”朱翊钧点头,还是有些欣慰的,至少这年头,给狗送殡这种奇闻,连拿钱说话的杂报,都不知道如何给乡贤们洗地了,可怜狗,还是可怜人,这是个立场问题,作为人要跟人共情,难道要跟狗共情不成?那不成狗了吗?
山东孔府为狗送殡之事一出,连徐阶那堆烂事,都没人关注了,甚至连徐阶的风评都有所好转,大家都是势要豪右,徐阶的惠善堂,的确把孩子养活了,卖是卖了,可的确是把父母无力养大的孩子,养到了能卖的年纪,而这帮山东地面的乡贤,道德败坏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徐阶这两天那是对兖州孔府感恩戴德。
王崇古很快就开始反馈皇帝的圣命,王崇古提出了犬决的处斩方案,就是把凌云翼送入京师的案犯,跟狗一对十,如果这人赢了,再斩首示众,如果狗赢了,那自然分而食之,王崇古给出了一个完美的方案,大理寺卿陆光祖则表示了激烈的反对,陆光祖认为国有成法,这些人犯了罪,按律法处斩便是,犬决算是怎么回事?
朱翊钧对王崇古犬决的处斩方案非常感兴趣,可是次日廷议,还是被明公们给否了,让王崇古和朱翊钧相当的失望。
明公们的理由和陆光祖的理由一样,国有成法,既然有规定应该按照规定进行处置,如果进行犬决,那么岂不是和这些缙绅乡贤等同的恶劣,将犬的权力凌驾在了人的身上吗?而且犬决也有损圣名。
朱翊钧倒是不在乎名声,他推行新政,名声这个东西早就没了,可是群臣们那是非常在乎,在激烈的争吵之后,仍然按死刑三次查补,而后斩首示众论。
朝中讨论着犬决的可行性,而司礼监禀笔太监李佑恭快马加鞭赶往了济南府给凌云翼宣旨。
李佑恭的马骑得很好,因为他是陛下的陪练之一,一路上换马人不歇着,只用了一天半的时间,李佑恭就见到了凌云翼本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部堂奏疏朕已亲览,圣人言:人而无德,则人皆贱恶,其罪罄竹难书,罪大恶极,该杀,生民苦楚而朕不闻,朕之错也,山东地方糜烂,触目惊心,廷臣闻讯莫不义愤,还望部堂念先帝知遇,百姓期盼,便宜处置,收到圣旨之日,即可抓拿兖州孔府内外,不得错漏一人,抄家后,押解入京,若有抵抗,以平乱处置,杀无赦。”
“钦此。”
圣旨的内容有三件事,其一,明确回应凌云翼的批评;其二,明确告知凌云翼,皇帝和朝廷对凌云翼的支持;其三,明确派遣任务,告知其遇到抵抗时,杀无赦。
凌云翼之前收到过很多次皇帝的诏书,亲政之前,都是张居正内阁代笔,凌云翼还以为这种明确的命令,是张居正的风格,这是陛下亲政之后,第一次下旨,内容仍然非常明确,这让凌云翼感慨颇深。
能收到明确指令,放以前,那也是难如登天。
“陛下圣命!臣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凌云翼五拜三叩首行大礼接旨,山东这个局面,凌云翼只能杀,杀他个天朗气清,杀他个血流成河,杀他个干干净净!
禀笔太监李佑恭再次开口说道:“陛下还有口谕。”
“凌部堂,徐阶有些话是对的,但是有些话是错的,他问先生:难道先生一人就能澄清寰宇?徐阶说:告诉你,别说一个张居正,就是十个,百个,也休想把这浑浊的世道,变得晶莹澄净!”
“他错了,先生从来不是一人,国朝仍有骨鲠正臣,亦如部堂。”
“德不孤,必有邻。”
朱翊钧这个口谕,就是告诉凌云翼,伱不是独行者。
吾道不孤,出自《论语·里仁》,孔子的弟子,问人皆有兄弟,我独无,孔子就说:德不孤,必有邻。
凌云翼沉默了许久,他天天被骂,骂到他自己都有些麻木了,结果陛下的圣旨和口谕,都告诉他,他做的是对的,这让凌云翼感慨万千,而后再次叩首领命。
“点兵!兵发兖州孔府!”凌云翼拿到了圣旨,立刻开始行动,连一分一秒都不肯耽搁!
“得令!”等候的将士们大声的喊道,兵马开始快速的活动了起来,凌云翼带了一千五百客兵到山东,这一千五百客兵,都是参与到了罗旁山之战,都是百战老兵,动作极为迅速。
李佑恭看着凌云翼的背影,不由的想到了出发前,陛下召见他,耳提面命时候说的那番话。
陛下对李佑恭说的原话是,若是没有朕这道圣旨,凌云翼要跟兖州孔府兑子,朕不乐意,所以兖州孔府必亡,有抵抗则杀无赦。
李佑恭到了山东地面,看了沿途百里无人耕种的荒芜田亩,在看到凌云翼立刻迫不及待的出发,就知道陛下是对的,凌云翼的确做好了兑子的打算,用自己的命,换兖州孔府的命,具体的办法就是之前杀张凤楷的做法,做完了,人杀了,而后再入京请罪。
陛下要保护和巩固好自己的权威,才能庇佑做事的臣子。
凌云翼等一众出发了,比通风报信的家奴跑的还要快,凌云翼知道,对孔府的进攻,必须要快,快到孔府逃亡之前,将其完全包围,要比那些家奴还要快才能完美的执行陛下的命令。
凌云翼赶到兖州孔府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黎明,他本来以为孔府已经开始逃亡,可是斥候探报,孔府内外,并无迁徙逃亡的痕迹,一切都很正常,凌云翼不知道的是,给孔府通风报信的几个家奴,半道上,都被响马给截了!
凌云翼在山东地面推狗坟劝响马下山的事儿,早就在绿林里传的沸沸扬扬,这过去孔府的家奴们,哪个响马敢拦?拦了孔府的家奴,孔府对县堂、府堂衙门施压,都司都指挥就得领兵平定,可是现在墙倒众人推,所有传递消息的家奴,统统被响马给截了。
所以,当一千五百客兵将兖州孔府团团围住的时候,孔府内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仰圣门下,凌云翼看着‘万仞宫墙’四个大字,嘴角勾出了一抹轻笑来,曲阜孔府占地约为四百亩,前后九进九出,殿堂、坛阁和门坊等四百六十四间,四周围以红墙,四角配以角楼,而内规制,则是仿照皇宫建造。
没错,兖州孔府的建筑格局和皇宫是类似的。
武宗正德七年,孔庙被刘六、刘七民变捣毁,刘六刘七两兄弟,大抵也是遭遇到了给狗送殡的屈辱,才一不做二不休,把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冲到了孔府把孔府完全捣毁了。
山东的百姓,知道该恨谁,也知道他们的衣食无安和屈辱来自于谁。
刘六刘七的民变,遍及南北直隶、山东、河南、湖广等大部分区域,一共活动了三年,最终被大明官军所剿灭。
刘六刘七被平定后,明武宗迟迟不肯给兖州孔府再建孔庙,一直到正德八年,李东阳老迈致仕,杨廷和成为内阁首辅,给兖州孔氏修孔府才提上了议程,最后在正德八年六月时,胡缵宗领命开始修建,直到嘉靖元年,孔府才完全修建完毕。
“孔府大逆不道,居然敢以皇宫规制营建,胆大包天啊。”凌云翼勒住了马匹,缓缓的抽出了腰刀,半抬着头说道。
正德年间的图纸,绝对不是皇宫规制,而是原样复建,可是现在凌云翼看到的规制,却是皇宫缩版,可见其胆大妄为到了何种地步,山东的局面,因为孔府再次修建完成,山东百姓头上的那座大山,再次压弯了山东百姓的腰,而且孔府开始变本加厉。
凌云翼不是在危言耸听,任由孔府如此折腾下去,刘六刘七的民乱只会重演罢了。
“听我号令!”凌云翼将腰刀指向了万仞宫墙仰圣门,厉声喊道:“火炮准备,放!”
十二门九斤火炮开始点火,仰圣门的大门直接被轰了个稀巴烂,而火炮仍然没有停歇,持续轰击着城墙,直到仰圣门的城墙完全被轰塌之后,偏厢战车开始推进。
战斗的过程可谓是利刃切豆腐,完全一边倒的局势,客兵们鱼贯而入,将孔府内外上下全部收押,而后就开始拿出了骆秉良抄家法,大明第一抠是谁是国朝最高机密,凌云翼知道陛下喜欢什么,所以一定会把孔府内外抄的一干二净,一分银子都不会落下,让陛下满意。
凌云翼在投其所好,在贿赂陛下,毕竟他做的事,全靠陛下庇佑。
“去把陈竹叫来。”中午的时候,战斗结束,而凌云翼拿到了一个孔府家奴交待的一本花名册,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打算告诉陈竹实情。
“凌部堂!”陈竹龙行虎步的走了进来,此战他奋勇在前,为先登,亲手抓到了逃跑的衍圣公。
凌云翼看着这个精壮的汉子,难掩悲伤的神情,将手中的花名册递给了陈竹,面色不忍的说道:“万历三年八月,张凤楷逮住了你的妻儿,将你儿子溺死了,你的妻子饱受凌辱,万历五年正月,你的妻子,饿死在了孔府地牢里。”
陈竹哆哆嗦嗦的翻看了花名册,而后花名册吧嗒就掉在了地上,一个魁梧的壮汉,在战场上厮杀悍不畏死的陈竹,眼泪立刻开始滑落,陈竹咬着牙,一脸委屈的看着凌云翼,拳头早已攥紧,不停地抖着。
“想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吧。”凌云翼给了陈竹出气的机会,进攻孔府,既然有抵抗,死几个人在所难免,陈竹现在可以去手刃了凶手,衍圣公孔尚贤的义子孔胤林。
这一代的衍圣公孔尚贤也不知道是不是作孽太多,快四十的人了,既没有儿子也没有女儿,这便认了两个义子。
“陛下会杀了他们吗?”陈竹眼里擒着泪,拳头都纂出血来了,愣愣的问道。
凌云翼十分肯定的说道:“会,一定会,我相信陛下,就像你相信我一样。”
“好。”陈竹应了一声,他连妻儿的尸骨都无法收敛,因为妻儿都被喂狗了。
如此深仇大恨,陈竹却没有选择动手,他知道规矩,这个案子,不能出什么闪失,不能让凌部堂为难,也不能让陛下为难。
凌云翼让陈竹想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意思很明确,陈竹可以做,他兜着,可是陈竹没有做,客兵最重军纪。
陈竹只是求了一个押解案犯进京的机会,凌云翼答应了下来。
可以再一次选择相信陛下吗?陈竹觉得可以,因为凌云翼领旨的时候,陈竹也听到了圣旨的内容,陛下说了,杀无赦。
陈竹做好了自己的所有事,不交代不给饭吃,交待了就给点好吃的,让其他人交待,抄家的进度很快,只用了半个月,饿死了孔府二十七个人之后,抄家终于结束,案犯开始押解入京。
陈竹作为押解案犯的客兵之一上路了,第三天,押解案犯的客兵就跟大队人马迎面撞上了,不是别人,正是京营留守副总兵杨文,台州抗倭六虎之一,因为担心孔府案犯被人解救,大明皇帝派了三个步营前来接应。
杨文负责安防,孔府案犯顺利抵达京师。
陈竹刚刚住进了北大营,就听闻了陛下前来,每日操阅军马,风雨不辍,而一个内官找到了陈竹,陛下会在操阅军马结束后,在武英楼宣见陈竹。
朱翊钧在校场上驰骋,结束后,也没有卸甲,来到武英楼,见到了已经沐浴更衣的陈竹。
“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陈竹行了大礼,他一路上听了太多太多皇帝的事,天生贵人居然每日都来军营,他本来不信,可是亲眼目睹,才信了。
“免礼。”朱翊钧穿着甲胄走下了月台,将陈竹扶了起来,打量了很久才说道:“那个孔胤林,朕下午了要把他犬决,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犬决?”陈竹愣了愣,这个词实在是有点陌生,他认真的琢磨了下,才回过神来,明白了什么意思。
朱翊钧点头说道:“朕可是饿了这些猎犬三天,这个孔胤林要是斗得过这十八条猎犬,朕就赐他斩首示众。”
客套话稍后,先把事儿办了再说。
不能把这些东西全部犬决,是朱翊钧的遗憾,但单独拿出了一个,朱翊钧还是能做到的,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出气。
明公们不再阻拦,再拦下去,万一陛下心一横,要把孔夫子抬出文庙,明公们如何应对?
“谢陛下隆恩!”陈竹一时语塞,再次行大礼,叩谢圣恩。
他可以选择相信陛下!
“那就同去!”朱翊钧也不卸甲,带着陈竹去观刑去了。
孔胤林有个弟弟叫孔胤植,是下一代的衍圣公,顺治元年九月初一,衍圣公孔胤植上《初进表文》表示自己愿意归诚清朝的意愿;顺治二年,鞑清颁布剃头令,衍圣公孔胤植率领族众威望族人率先剃发,以示恭顺。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才是惩戒。
陈竹的儿子被溺死了,被狗吃了,陈竹的妻子被凌辱致死也喂了狗,那朱翊钧也把孔胤林喂狗,天经地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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