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终究被雨水冲刷了个干净,于是在几道利落的切割、软绵的刺入、沉重的怒吼和受痛的闷哼声后,被掩盖的一切,就都暴露展现了出来。李锴视线一扫,目光凝聚,顿时喊道:“阻止他拿枪!”听到这声呼喊,那边控制着刚才被斩断的头发迅速伸长的阿珍,再次锁定了目标,朝着赵峥的手脚缠绕而去。至于挡在她身前的体态膨胀浑身冒出浓密棕色毛发,仿佛化身棕熊的阿雄,也立即跨步上前,咚咚咚踩着天台,抬起黑乎乎的熊掌就朝着刚才烟雾中交手时赵峥脱手而出的那把有着纯白象牙修饰的花俏手枪重踏而去。然而赵峥却比他动作更快,也更狠辣。唰地寒光一闪,阿雄顿时痛叫起来,却是赵峥藏在袖子里的那柄臂长的直刀一下就刺穿了他的大腿,受痛之下庞大的身形失衡,赵峥也跟着一个翻身,伸手捡起手枪的同时躲过扫来的子弹。李锴手持vz61蝎式冲锋枪快步上前,同时扣动扳机射击,但只射出几发子弹就不得不停下,因为对方只凭一个翻滚,就完全躲入了阿雄这个掩体后面,根本没给他留半点打击目标,并且因为顾忌误伤阿雄而不得不停止射击。不过好在他并不是一个人。阿珍操控着张牙舞爪的长发,眼中精光明亮,无形的精神力伴随着有形的长发一齐扑向赵峥。赵峥半个背靠在阿雄的身上,紧盯向阿珍,抬手随意一枪将抓来的熊掌打穿,几串血珠洒落下来,在他侧脸拉出道道血痕,却没令他眨一下眼睛。此刻若是李锴看到他这幅模样,肯定第一时间就能发觉,他已经再次进入了那种冷酷理智的状态。赵峥动作快而娴熟地更换完弹夹,举枪便射。砰!砰!砰!三枪,打向三个点,刹那间便见三团“乌云”几乎不分先后炸开,然后他脊背猛一发力,身形从阿雄厚重的身躯上霍然挺起,一个扭身闪过朝着脚踝缠绕过来的第四束仿佛触手一般的长发,同时举枪瞄准,锁定目标的瞬间扣动扳机。疾步前进中的李锴皱了皱眉,忽然意识到以对方的枪法和身手以一敌二也不在话下,至少对于他跟阿珍来说是这样的。他的枪法技能与赵峥相比差得太远,近身战虽然也是冒险,可以刚才的情况来看,却是他唯一战胜对方的机会。而有着阿珍和阿雄的牵制,他本以为事情会变得很顺利,却完全没有料到状况突转,化身棕熊的阿雄被直接打残,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拥有心灵感应和某种操控头发的手段的阿珍,更是完全被赵峥克制。那种不知怎样造成的冰冷状态不止令赵峥整个人气质大变,行事风格更是从冲动转为极度的理智,这让他直接无视了阿珍的心灵感应的影响,同时这种状态对其枪法和身手加成也肉眼可见,毕竟任谁抛除一切心理负担,几乎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判断利益得失,那么做出的行动就必然迅捷果断。李锴不得不侧身闪躲,当即由直线向前转为蛇行突进。好在阿珍虽为赵峥克制,但终究还是有些牵制作用的,如此才令并未练过什么移动身法的他不是那么狼狈地躲过子弹射击。只见赵峥开了几枪后侧身抬脚,霍然踏下的时候,直接将悄然攀附而来的长发踩在脚下,左手直刀唰唰连闪,不止斩断了脚下踩着的这束粗若儿臂的长发,还接连斩断了继续伸来的,轻易就从眼前的阻碍间开辟出一条通道。就在他要顺着这条通道朝阿珍开枪的时候,一声厉喝忽然从身后响起,紧接着厉喝又被沉闷的雷鸣淹没,蛮横又凶悍地冲入他的耳孔。“雷来!”李锴斜朝天开了一枪后,立即催发依凭·天气之子。下一瞬,一道灿白雷光骤然撕裂天穹,当空直坠。轰隆!雷电将高空与天台连接在一起,落点以那颗子弹为准星,轰然劈向赵峥。但赵峥的反应实在太快了些,似乎拥有奇妙的灵觉或直感一样,在雷鸣乍响的瞬间就侧身扑出,声势骇然的雷电轰然劈落之后,给他造成伤害的竟只有雷电轰击天台溅起的碎石残渣,但这相比挨雷劈对赵峥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一击不中,李锴斜向天空开枪,试图再召天雷。然而依凭·天气之子反馈给他的却是一阵空虚之感。刚才的那一道雷电显然已耗尽了积攒的能量,甚至从体内随即翻起的虚弱感来看,积攒的能量不但耗尽,还尤有透支。心态冷静理智如赵峥,看到他的动作也不由感到一阵寒颤,浑身筋肉紧绷如弓弦,随时就要做出横跳侧扑亦或倒退拧身的闪避动作,然而结果却虚惊一场,让他有一瞬的迷茫。砰!砰!他只迷茫了一瞬,果断瞄准目标开枪。李锴只得收起枪躲闪,可躲过两发连射之后,却突然惊悚地发现还有第三发子弹射来,并且牢牢地锁定了他,让分明是在闪躲的他,却仿佛主动送死一般迎上射来的子弹。“躲不开了!”李锴的心一沉,双目怒瞪。瞬息之间,天台狂风翻卷,骤然嘶啸如饥饿至极的野兽嚎叫,试图改变这枚要命的子弹轨迹。然而这枚子弹之上仿佛蕴含着内敛的能量,任狂风吹也始终笔直向前,似乎联系它与目标的不是什么弹道轨迹,而是一种更玄的牵引。也正是因此,明明身上穿着防弹衣的他,才会在察觉到这颗子弹存在的瞬间心悸之感就转向绝望,因为,这是一颗必中且非同一般的子弹。呼号的狂风充斥在耳孔中,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对他来说仿佛拉长了不知多少倍,传说中性命危亡时刻走马灯回忆过往试图从中找到破局方法的情况浮现在脑海中,让他不禁感慨,原来真的有这么一回事。可这显然无法改变眼前这种客观的、毫无转机的危局。这种悲观的现状竟令他有种放松的感觉,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所有负担仿佛一瞬间卸下,然后便不由得心想,一直以来的坚持或许并没有意义,或许自己也跟其他玩家一样,在《元宇宙》中死亡根本不会有什么别的影响,他自以为的穿越者的秘密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也完全不重要。在这生死一线间,他脑海中各种之前受到压抑的念头如野草一般疯长,直到……当吟!一声激扬的轻吟后,一道略有些沉重的嗓音响起:“你欠我一把好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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