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不死……吾族……不灭……”

    这是寂灭道尊最后的残响，回荡在阴曹地府的茫茫天地里。

    随着他的最后一缕灰烬也烟消云散，沙哑沉闷的声音也归于寂静。

    而也正是这一刻，无比遥远之地的饕餮打开了地府鬼门，带着烛龙同样降临在这阴司之下。

    恰好便听闻了这最后一句。

    他便也长长松了口气，寂灭道尊，终于算是彻底湮灭了。

    心情放松之下，不由讥讽开口：“不死？不灭？都成灰了还不灭呢？做你的春秋大头梦吧！”

    听闻他这般开口，一旁的烛龙也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心头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钟山，终于应当是能够保住了，三界，也应当能够保住了。

    甚至一旁的青女和烛龙子，都不由面露喜色。

    如释重负。

    但唯有余琛，眉头仍然皱起。

    他深吸一口气，摇头道：“不，或许他……并非痴人说梦。”

    这话一出，整个虚空，一片死寂，众人反应不一，但唯一相同的是刚放下的那颗心，又提了起来。

    纷纷看向余琛。

    后者方才开口道：“——寂灭道尊，还没有死。”

    嘶——

    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余琛继续道：“在那存世余孽辛正的供述里，我知晓了一件事——大源的世界同三界迥然相异，两者的修行体系自然也是完全不同，在大源的那个世界，天人境被称作——圣。而一旦入圣，便会凝结道源，道源类似于三界的道果，但又并不尽相同。

    简单来说，道源乃是大源一脉生灵的身家性命，他们的感悟，大道，神魂，真灵全都存在于其中。

    所以当杀死大源世界的入圣者和道尊时，也必须毁去其道源，这才能真正将他们杀死了去，否则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哪怕只剩道源的他们，虽然其实力十不存一，但仍拥有生命，拥有意识——这就如同杀死三界的炼炁士时，必须将道果一并毁尽一样。

    否则，就我知晓的有一位平天王一样——哪怕神魂破碎，肉身湮灭，但道果存在，仍有死而复生的可能。”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啊？”饕餮急了：“那老不死的什么道源头呢？吾将它吞了！融得干干净净！”

    余琛像是看傻子一样看了饕餮一样：“若是在此，早一并毁了，轮得到你？”

    深吸一口气，他摇了摇头：“——寂灭道尊的道源，不在他的身躯之内。”

    “什么……意思？”烛龙心头一紧。

    “陛下是说，此番他追杀前来，却将道源留在了他处？所以哪怕如今被您镇杀，仍未曾完全死去？”青女眉头轻蹙，开口问道。

    余琛点头，“倘若我猜得没错的话，这寂灭道尊恐怕是将他的道源，他的身家性命……留在了钟山！”

    先前，余琛猜测过，寂灭道尊的目的很可能就是借那天舟核心日晷的力量，逆转岁月，重铸天舟。

    在这种情况之下，对于寂灭道尊而言，最重要的肯定就是天舟的重铸。

    杀余琛很重要，但也只能排在后边儿。

    不出意外的话，寂灭天尊此番截杀，便是将道源留在了钟山上，继续运转那核心日晷。

    “所以，时间紧迫，走！”

    余琛目光一沉，带着众人，踏出阴曹地府，继续朝那钟山而去！

    而事实证明，余琛猜测得并没有任何错漏。

    在出发截杀之前，寂灭道尊尽管并不觉得这次截杀会有任何意外，但以防万一，他还是将一尊分身留在了钟山之上——尽管这尊分身的力量异常渺小，不足他实力的百分之一，但其实他的道源也存放在其中，就是为了保证哪怕出了什么意外，钟山这边最重要的“大业”也能继续。

    某一刻，在阴曹地府的寂灭道尊灰飞烟灭以后，他仅剩的一缕力量所化作的分身，睁开了眼。

    那双眸之中首先显露出来的是无尽的骇然，显然哪怕是道尊之位，也为那阴曹地府恐怖的天地伟力而悚然。

    而除此以外，最为明显的情绪，便是……心有余悸。

    “幸亏……幸亏将道源留在此地，幸亏还有一尊分身……”

    寂灭道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喃喃开口。

    然后望向那鲜红的龙脉的远方，目光中透着无比的仇恨与怒火，无法消散。

    “不会太久了……汝等……来不及！”

    话音落下，他继续挥动双手，那日晷之上，无穷无尽的岁月之力浩浩荡荡，那虚幻天舟的核心……愈发凝实！

    而与此同时，一股无比恐怖的可怕威压，古老，沧桑，铺天盖地！从那虚幻的方舟之上溢散出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可以说无论是余琛还是寂灭道尊，双方都在同时间赛跑。

    余琛想要尽快赶到那钟山之上，阻止一切——哪怕在阴曹地府天地伟力的攻击之下，寂灭道尊还是留下了一条命来，但他的战力早已不足为惧，可以说只要余琛在天舟重铸之前赶来，胜局已定。

    而寂灭道尊则是必须在余琛到来之前，将天舟彻底重铸，到了那时，绝对胜利的就只会是大源一脉——虽说那古老天舟实际上并没有任何的攻击力，只有在真正降临到三界以后才会展开其中的毁灭之力，重塑整个世界，但可别忘了，天舟之上可不只有毁灭和重塑之力，还有……无数大源族人！

    其中，还有五位全盛时期的恐怖道尊！

    这若是成了，别说烛龙和饕餮，哪怕就是再度面对那并不完整的阴曹地府的天地伟力，也有一战之力！

    时间，这这般争分夺秒地过去了十来天。

    此时此刻，天山之上，那天舟已无比凝实！

    那古老巍峨恐怖的气息，浩浩荡荡，无穷无尽！

    而天舟之上，一道道身影早已苏醒，密密麻麻站在船头，就好似那绵延无边的城墙一般，只等天舟的岁月完全被逆转，真正回复到完整的姿态，便可悍然降临！

    同一时间，那鲜红的龙脉远方。

    一道无穷恐怖的庞大身影，浑身好似混沌一般，人面羊身，已然撞碎了无穷无尽的时空乱流，煌煌杀来！

    饕餮之上，余琛一见那天山之上的情况，那庞大的日晷已经浮空而起！

    而在它的周遭，一层又一层无比精密可怕的结构无比凝实，组成了一艘无比庞大的恐怖天舟，古老巍峨的气息压得整个钟山都在疯狂颤抖！

    还有那天舟之上，一道道伟岸可怕的身影，就好似那笼中渴血的野兽那般，只待出笼，大杀四方！

    而此时此刻，余琛终于可以完完全全确定自己的猜测了。

    ——这枚日晷便是那天舟的核心，掌控岁月之力的至宝，当初被两位道尊以死为代价抢救下来，就因为只要它存在，便有可能逆转光阴，让“过去”某个时间段的天舟降临而来！

    幸好……还差了一丝！

    余琛目光一凝，甚至不必他说话，饕餮也看出了其中玄机！

    一声怒吼之下，冲杀而去！

    而钟山之上的寂灭道尊，自然也是见闻了这一切，知晓在这争分夺秒之间，绝不能让余琛等人捣乱！

    便见其手腕儿一翻，一枚暗金色的铁令落在掌心，绽放出无穷无尽的恐怖光芒，随之整个烛龙钟山都疯狂运转起来！

    一层暗金色的光幕在钟山周遭升腾起来，仅仅一瞬间便将整个钟山完全笼罩，好似一个庞大的暗金球体！

    钟山大阵！

    作为烛龙世家的大本营，钟山自不可能仅仅是一座悬浮在天穹之上的寻常山岳，而乃是烛龙当初诞生之地，天地造化所汇聚之洞天福地。烛龙成就天人以后，更是将这些天地造化完全重铸，化作一座恐怖的大阵，将整个钟山都守护起来！

    其防御之能，可挡天人！

    而先前烛龙被天灵蛊所掌控，控制整个钟山大阵的钟山令自然也就落在了寂灭道尊手中。

    如今，余琛等人杀至之时，瞬间展开！

    “蠢龙，若是将你宝贝大阵打坏了，可没事吧？”饕餮见状开口道。

    烛龙没有说话，只是以他的行动做出了回答。

    ——只看其双目一睁一闭，刹那之间，光明与黑暗之力瞬间迸发！

    又见其喷吐呼吸之间，茫茫时空乱海中骤然雷霆翻涌，狂风肆虐，暴雨倾盆……无尽天象变化尽数而起！

    然后，所有的一切好似融合那般，化作一股恐怖杀机，狠狠轰击在那暗金色的恐怖大阵之上！

    轰隆隆！

    天人烛龙的全力一击，让整个钟山大阵都为之震动！

    饕餮也不甘示弱，一声咆哮，一枚枚黑洞从他胸前地深渊巨口中迸射而出，带起漆黑的流光，吞噬那所过之处地一切，一边膨胀，一边狠狠砸在那暗金色的庞大阵法之上！

    轰隆隆！！！

    两位天人的同时一击，终于是让那钟山大阵不堪重负，崩裂出无穷无尽的恐怖裂纹！

    摇摇欲坠！

    而饕餮和烛龙可绝不会给它任何一点儿自我恢复的功夫，仅看一瞬间之间，两尊无穷庞大的恐怖庞然大物轰隆撞去！

    那一刻，好似天翻地覆，时空崩碎，暗金色的钟山大阵骤然分崩离析，支离破碎！

    在暗金的残骸当中，一张混沌色的狰狞面孔，还有一枚怒火熊熊的恐怖龙头，野蛮而粗暴地撞了进去，好似天外魔神，降临而来！

    而在饕餮的头上，余琛在狂暴的罡风中衣袍猎猎，目光死死盯着那就要真正完全显化降临的天舟！

    “动手！！！”

    那一瞬间，只看烛龙和饕餮没有任何一丝犹豫，饕餮胸前，由吞噬之道化作的漆黑恐怖洪流如那无穷的海潮一般喷薄而流！

    而烛龙再度开阖双目，漆黑的、湮灭一切地永夜之力和苍白的、净化一切的白昼之力瞬间爆发，化作两条恐怖的巨龙，彼此交缠之间，悍然杀向那即将从另一个时间降临的巍峨天舟！

    轰隆隆！！！

    再听那无比可怕的爆炸声铺天盖地，响彻钟山！

    吞噬之道化作的神力洪流与昼夜之力不偏不倚地狠狠撞在那天舟之上！

    然后……

    就没有任何然后了。

    只看肆虐的风暴，狂乱的潮汐和恐怖的洪流消散以后，那日晷竟……毫发无损！

    皮毛都没有伤到！

    “汝等……”

    此时此刻，寂灭道尊沙哑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耳畔，带着一丝冰冷的讥讽，“是否太过异想天开了？天舟核心，岁月日晷，怎么可能如此轻易便被汝等毁坏？”

    他看向惊愕的烛龙，又道：“连汝之钟山都能抵御一位天人之威，吾族耗费无穷无尽的心血与精力所打造的天舟核心，怎么可能无法抵御汝等的攻击？”

    话音落下，烛龙和饕餮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望着那寂灭道尊的神色，他们终于明白对方为何胸有成竹时，方才却还打开了钟山大阵——这是对于众人的怨恨，他要让余琛等人充满希望后，又……深陷绝望。

    杀人诛心！

    而在饕餮头顶的余琛，也是心头一惊！

    终于恍然大悟，反应过来！

    ——对！太过于想当然了！

    因为当初那天舟被一瞬间毁灭了去，所以无论他还是青女、饕餮，亦或是后来听闻这些事的烛龙，都下意识认为天舟虽然无比可怕，但同样无比脆弱，一碰就碎。

    可实际上……绝非如此。

    因为要容纳那无穷无尽的毁灭与创造之力，所以天舟本身铸就的时候并没有加入什么强大的攻击手段。

    但……作为在时空乱海中航行无数岁月都不会有任何问题的大源一脉的巅峰造物……它难道就如此脆弱吗？

    是！

    天舟第一次亮相时的表现拉胯得一匹，但那是因为面对的是太初的“清除”权柄，是掌控整个世界一切事物“消失”的可怕权能！

    而如今，它们身处时空乱海，哪怕余琛有心再重现一次当初的情况，可太初厉害是厉害，却也只能在它的世界里横着走罢了，时空乱海……祂望尘莫及！

    否则，当初也不至于任由天舟在时空乱海漂泊无数万年了。

    一时间，眼前那另一个时间线里的完整胶州，还有片刻便会真正降临！

    局势危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