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墩子里的干尸。
小渭河里的尸体。
更重要的是:毒。
这些都不是莫十里和杨羽两个人能够搞定的。
需要更多的人手。
尤其是那毒,更是需要专业人才。
为什么不用信号弹?
这种已发生且必须要描述清楚的事情,信鸽比信号弹更合适。
信鸽哪里有?
大兴县城内就有。
事实上,为了传递信息方便,新朝在每个县城之内都设有饲养信鸽的地方。
“嗯。”
杨羽一点头,一抬手就把自己的腰牌从莫十里手中拿了过来。
“诶诶,让我再看看嘛。”
“你这牌子真好用,样子也好看,不愧是正式工啊!”
莫十里嘴里说着,杨羽听也不听,转身就走。
为什么得杨羽去?
因为,大兴县饲养信鸽的情报点得正式工才知道。
莫十里?
他,一临时工,哪知道这些。
但有些事儿,他还是知道。
例如不能让眼前那位县令跑了。
在莫十里和杨羽说话的空当,这位大兴县县令已经醒了,不仅醒了,而且还手脚并用的向着小渭河内爬去。
这是想要跑啊!
但是,明显的,对方也知道此刻河水里有毒,下水的话,很可能会毒发身亡。
因此,到水边了,又犹豫了。
可身后的莫十里又像催命阎王般杵在那,实在是令他胆战心惊。
跑!
必须跑!
这县令一咬牙。
可就在手掌都要触碰到水面的时候,又缩了回来。
万一下去也是死呢?
这样的念头,总是在这位县令即将下定决心的时候冒出来,也因此这县令反反复复试了好几遍,都最终停在了最后一步。
这一切,莫十里都看在眼中。
得!
是一色厉内荏的怂蛋!
莫十里瞅了一眼,就没再理会了。
刚刚,这县令要是直接敢下水,他还能高看对方一眼,但是现在?
看一眼都多余。
不过,有一点儿,莫十里却是确定了。
这货儿,身上有事啊!
而且,还是真正杀头大事!
不然的话,也不至于一醒来明知道河水内有毒,还要往河边跑。
这是求生的本能!
至于说得罪莫十里和杨羽?
他莫十里和杨羽是武卒不假。
皇权特许,先斩后奏也是真的。
但这些都是建立在对方该死的基础上。
对方不该死,他和杨羽就把人杀了?
不用其他人,以吴老七的脾气性格,就得把他俩扒了皮。
而想想对方做的事,有哪一件罪已致死的?
儿子乘车压塌了小渭桥?
还是听信仆人胡说八道,以至于差点酿成大错?
这些都不是事,甚至,莫十里在刚刚已经想到了对方会在醒来后说‘下官丧子后神志不清,误信小人之言,请上官责罚!’
这话只要说出来了,刚刚的事儿就是误会。
对方最多自罚三杯,也就揭过去了。
当然了,那俩仆人得死。
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甚至,心思稍微狠辣一点的,还能在这上面做做文章,将脏水泼在他和杨羽身上。
武卒,有着特权。
可这也造成了天下官员的敌视。
尤其是那些自认为士大夫的文官,更是看武卒不顺眼。
三天两头的参一本,弄得皇帝都心烦不已,但也不能不见,不能不听,不然那些七老八十的老帮菜,就真敢扯下朝服,大呼‘昏君’,拿头往柱子上撞。
是真撞!
那可不是做戏!
人都七老八十了,怕个啥?
但凡真撞死在了金銮殿上,那就是青史留名!
老了老了,还能图什么呢?
儿孙后代?
放心,儿孙后代死不了。
还会越过越好,皇帝哪怕是为了挽回名声,也都好好照顾着这些人。
你看,活够了,享受够了,既能青史留名,又能庇护家人,这等美事,又有哪个人不想做呢?
这事儿是吴老七当饭后谈资告知莫十里的。
自然算不上秘密。
眼前的县令必然也知道。
可对方却是想都没想,第一是就跑……
真就是饭桶呐!
莫十里心底评价着,这么好的条件都不会用,换做是他,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得高喊一句‘武卒你们欺人太甚,泯灭枉法,逼得我家破人亡’!
甭管是真是假,口号得先喊出去才行!
笑眯眯的,莫十里看向了一旁还在哆嗦的师爷,捂着嘴大气不敢出的衙役、捕快,唔……还有那俩臭蛋。
“来,说说吧。”
“主动说出来,算是戴罪立功。”
“等会儿,让我说出来,那就是罪加一等。”
莫十里说这些话的时候,那是柔声细语,但是听在周围人的耳朵里,却是不寒而栗,他们看着此刻的莫十里,就如同是看着一只不怀好意的笑面虎。
而这就是莫十里需要的。
不好真的动刑拷问,那就需要心灵上的逼迫了。
眼前的情形,哪还有是比笑面虎这种形象更合适的。
而且,笑面虎什么模样,莫十里熟啊!
他大爹之前就是那么一副渗人模样。
因此,莫十里这会儿模仿起来,那是惟妙惟肖,有了吴老七那么三分精髓,任人看了都会心底犯嘀咕,后背开始发凉。
周围的衙役捕快和那俩臭蛋还没怎么的,那位师爷就先扛不住了。
“大人、大人!”
“之前赵六打人的案子实则是他盗窃他人财物!”
“只是盗窃他人财物?”
“对、对,他为了去还赌债!”
“还赌债?”
“那赌坊和我没关系,背后操控人是老爷,之前赌坊出人命可和我没有关系呐!”
“出人命?”
“对、对,赵六在赌坊和几人设局,被发现了,一时失手就把人打死了!”
“和几人设局?那几人呢?”
“灭口了,都埋在了钱庄院子内,说几人是钱庄被盗杀人的案子的主谋,这也和我没关系,那都是老爷一手策划的!”
“钱庄被盗?”
“老爷将钱庄的钱挪作他用,被合伙人钱老板发现,逼老爷交钱,老爷没钱就把人杀了,又把罪名按在了那几人身上。”
一问一答,师爷竹筒倒豆子般的往外说着。
好家伙!
我就好家伙!
莫十里终于明白那朱县令为什么跑了。
给他,他也得跑啊!
犯了这么多事,但凡出现任意一个武卒,都得怀疑是不是事情败露了。
不由自主的,莫十里就看向了还趴在河边犹豫的朱县令。
没看出来啊,这也是一狠人呐!
“还有吗?”
莫十里又问了一句。
“没了,没了,小的知道的,全都说了,之前几年老爷做下的事儿,我就不知道了。”
“之前几年?”
“和山贼商议抢夺县城的事儿,真不是我出的主意!”
“抢夺县城?”
“啊,那是老爷说的,说他要推翻昏君!”
“大人,我都说了,您就饶我一命吧!”
说着,师爷就跪在那哭喊起来。
莫十里又忍不住看向了朱县令。
妙啊!
真就是人不可貌相呐!
您还准备造反!
“啧啧,朱县令您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说吧——
五马分尸和腰斩您选一个?
我呐,推荐凌迟,起码还能多活一阵儿。”
莫十里满是赞叹地说道,那朱县令听到,直接两眼一翻,又昏了过去。
之前是吓的。
这次也是吓的。
而且,等到杨羽返回,大兴城内来人,这位朱县令都没有醒过来,也没有人理会这位,只是派了一位武卒看守着。
打捞尸体的事儿,也有其它武卒负责,不需要莫十里去管。
莫十里抱着肩膀站在杨羽身边。
“老杨,怎么样?”
“有没有被吓到?”
“嗯。”
杨羽看着签字画押的证词,冰冷的面容都有点绷不住。
他是真没想到,朱县令竟然能够干出这种抄家灭族的事儿。
“该杀!”
杨羽冷冷地说道。
“这才哪到哪!”
莫十里却是笑了起来。
“嗯?”
杨羽一愣,随后就反应过来,目光径直向着正在打捞的小渭河看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
“有发现!”
一位武卒喊着,就和几个同伴将那马车用绳索,拽出了河水。
拉到岸上,将朱县令之子的尸体取出后,车厢内就一览无遗。
两个大木箱。
每个箱子内,都装着的是……
黄金!
“小心,金子上有毒!”
一位郎中模样的中年人说道。
这位郎中就是曾为莫十里治疗伤口的那位郎中。
得知这里出现了不明之毒时,对方就被吴老七派了过来。
而这个时候,那位朱县令总算是醒来了,看着被武卒围住的马车,以及被打开的箱子,当即撕心裂肺地喊道——
“别动,这些都是给‘蛟龙大人’的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