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瑟前脚刚走应晓梨后脚就到访，这让今天专门跑到余哲森这里做客的吴小洺在心里狠狠抱怨了一番——老娘好不容易争取来的独处机会被搅黄了！
    是的，虽然一楼玄关摆了两双新买的女靴，但其实今天来到余哲森家里的只有吴小洺一人。
    化身为亚生物科技集团新的首席执行秘书安迪·特蕾亚的安何被吴小洺安排去公司干活顺便搜集情报了，而此时余哲森家中的仿生女仆实则是吴小洺最近新订购的那一台普通民用款。
    作为这台仿生女仆的正主，吴小洺理所当然地行使着装饰打扮它的权利，门口的新女式靴子正是昨晚拉着安何去商业步行街买的。而且她当时非常不厚道地让安何帮忙试穿，等确定款式和尺码之后买下来却是打算拿给自己的仿生女仆穿的。
    换作是一般的姐妹或者塑料感情的闺蜜恐怕早已翻脸，但安何却不在乎吴小洺的“缺德”行为，毕竟她当时主要的困境是无聊，都无聊到远程找余哲森聊天消遣了，能够帮吴小洺试穿对她来说是种苦尽甘来。
    “请慢用。”余哲森把一杯新泡好的咖啡放在应晓梨面前，然后在吴小洺那一侧坐下。
    应晓梨拿着汤匙轻轻搅拌着咖啡：“不是有仿生女仆在吗？你怎么还亲自干这种事？”
    “因为我喜欢泡咖啡，亲手泡比较有仪式感。”
    余哲森随口胡诌，其实根本原因是他没有权限指挥吴小洺的仿生女仆干活，又不想当面搞骇入这种麻烦事。
    但应晓梨好像信了他的话，一本正经地评价道：“看来你除了具备战斗的才能，也有热爱生活的一面。”
    “战斗是工作，工作归根结底还是为了生活。”余哲森顺着她的话瞎聊。
    吴小洺托着脸颊侧目看他，调笑道：“你完全可以辞掉安全局的工作啊，带着扞卫者勋章和荣誉功成身退嘛，我打包票养你。”
    “原来你可以把吃软饭和包养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吗？”
    “有什么关系嘛，又不违反铁穹秩序，应小姐你说呢？”吴小洺冲应晓梨挑眉。
    隔着仲裁官面具他们看不出应晓梨的表情，不过从她沉吟的反应来看显然也被吴小洺弄得有点无语。
    “余哲森现在离开的话对安全局是个不小的损失，我不建议他这么做。”
    “安全局也不差他一个吧？而且比起万一之后出了什么事身败名裂，现在带着荣誉急流勇退比较稳妥呢。”
    余哲森苦笑：“你还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能祝我平步青云吗？”
    “不要拿我曾经说你的话来攻击我。”吴小洺飞快地回击道，“还有，不是不想祝你平步青云，是觉得那样你也不会开心。”
    “啊？你什么时候这么说过我？”余哲森已经想不起来了。
    吴小洺翻了个白眼，负气嘟哝道：“就是你在我家那次……算了，不重要。”
    应晓梨忍不住发出了轻笑，她拿着咖啡杯微微后仰，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悠悠感慨道：“年轻啊……真好。”
    “能够享受整个铁穹社会最顶尖的医疗科技资源、已经大面积赛博义体化的您有什么必要发出如此感慨？我们俩还是没有超脱生老病死的肉体凡胎呢。”余哲森的讽刺一如既往地发挥出色。
    “以吴小姐的经济实力，做个改造不算什么吧？义体化确实可以延长生命的存在，但心理年龄的衰老是掩盖不了的。”
    吴小洺眯眼而笑：“我暂时还不想放弃自己的原生身体呢，至少目前它还是美好的样子。”
    应晓梨似乎打算采取对此不予置评的态度，她今天前来拜访本来就是想就昨晚的袭击和余哲森聊聊看法，吴小洺的出现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虽说同样是客人，但也讲究一个先来后到和亲疏有别，看到吴小洺在场且和余哲森很聊得开，应晓梨便在内心斟酌自己是否该把谈话延后。
    如果不是隔着至高仲裁官的面罩，也许吴小洺和余哲森能够发现她此时有话想说的表情，但在那个象征符号面罩的阻隔下，她失去了表情表达能力。
    “咳咳……”应晓梨咳嗽了两声，余哲森和吴小洺随即停止了无营养的说笑，纷纷朝她看过来。
    余哲森率先询问道：“您有话想说吗？”
    “其实在来这里之前，我和‘辉煌’当面聊过。”
    听到“辉煌”这个代号，余哲森的一瞬间皱起了眉头。
    “你们聊了什么？”
    “自然是关于昨晚的袭击事件，你也知道，现场发现了升级版的银闪外骨骼装甲的残骸，那是还没有正式列装的装备。”应晓梨说着翻过手掌来。
    “你和‘辉煌’说这些有什么用？就算是他干的，他会承认吗？”余哲森不满地说道，“只会打草惊蛇让他警觉而已。”
    应晓梨摇头：“但是现在我更倾向于——昨晚的事情很可能和‘辉煌’没有关系。”
    “为什么？”虽然昨晚安志天也是这么判断的，但余哲森还是想听听应晓梨这边排除“辉煌”的理由。
    “这么做的风险和收益不成正比，他在议会已经占据上风。”应晓梨说，“就算不用昨晚那样的手段，更换安全局总局长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余哲森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应晓梨这番话意味着老安很可能将被排除出安全局的领导决策层，到时候以“辉煌”为首的那一派势必会想办法换上一个更符合他们心意的总局长人选。
    这样一来，只怕安全局会越来越深地卷入铁穹管理局高层的权斗之中，沦为个别人手中的刀子。
    看来之前归临教派在七岛市的失败让管理局高层们想当然地认为攻守形势已经改变，安全局的首要任务不再是反击邪教徒的侵袭，在这一条路线上他们和坚持打击归临教派的安志天形成了不可调和的冲突。
    外敌的威胁降低，内斗的风险就会大大提升，纵观新旧时代的人类历史，这似乎是个永恒的规律。
    想到此处，对管理局卸磨杀驴做法深感不耻的余哲森内心也产生了纠结。
    一方面他不希望老安壮志未酬就黯然退场，可另一方面他私底下也对是否要继续穷追猛打归临教派感到犹豫迟疑。
    在保护复兴都市和普通民众这一点上，毫无疑问他们之间的目标是相同的。但具体到如何进行斗争的问题上，余哲森认为只要将邪教徒驱逐出复兴都市就足够了，安志天的目标却始终是犁庭扫穴尽歼其众。
    关于自己在方舟的见闻，余哲森一直都没找到特别好的机会和安志天聊，他也不太清楚老安是否知晓那艘庞大得有些夸张的深海母舰上存在着一个归临教派主导的小型乌托邦。
    如果老安知道了，他又会怎么看待生活在那个乌托邦里的人们呢？是将他们和那些自称“战士”的邪教徒一视同仁，还是把他们当成遭到裹挟的人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