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清拿着手机心慌意乱地跑进了洗手间，躲进了最里侧的隔间把自己锁在里面。
    他正在承受着电话里田富山的斥骂，诸如“废物”、“白痴”和“没用的东西”等等词汇从田富山的口中不断蹦出。
    宋文清像一条受了委屈的看门狗，坐在马桶盖上小声地向自己的主人解释着为什么刚才在会议室里的布置完全没有起效。
    “田董，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啊，赵爷那边明明保证好的……”
    “是是，我都是按照他们教的方法干的，绝对没有弄错，绝对没有！这点您放心！”
    “我严重怀疑是他们给的东西不行！一群网络骗子！”
    毫无疑问，他的这些苍白的言语并不能取得田富山的谅解，田富山并不想知道他为什么失败，只是想冲他发泄愤怒。
    宋文清满头大汗地在洗手间隔间内通话，完全不知道门外站着一个神色不善的金发白领秘书。
    一只只有指甲盖大小的不起眼金属蜘蛛吸附在隔间的门把手上，用自身的录音功能记录着宋文清的话语。
    安何悄无声息地离开，她不需要停留在隔间外偷听，部署到位的蜘蛛斥候就会把宋文清说的每个字传输到她的电子脑里。
    现在她可以确定，宋文清果然受田富山的指示想要对吴小洺不利，那瓶香水的成分一定大有玄机。而且宋文清也在无意中说出了香水的来源——赵爷。
    董事会里没有这号人物，这一点安何可以确定，给他们提供香水的“赵爷”一定是公司外的人。
    如果把之前吴小洺在家中遭到兽化异能者上门袭击以及座驾被安放炸弹的两件事都和今天联系起来，安何大胆推测这个神秘的“赵爷”就是那些实验体复合型异能者幕后的操控者。
    但“赵”是个十分常见的姓氏，对方的也未必真的姓赵，在如今这个网络发达的赛博时代，“赵爷”也许和众多马甲id一样只是个外号。
    她想起了余哲森过去用于网上冲浪以及和人争论的账号“三木预言家”，不禁扬起嘴角笑了。
    当初余哲森突然离家出走，她紧张担心之下也动用自己在安全局的权限和关系调查了他的网络社交账号，发现这个活跃在各个论坛的马甲之后就默默关注着。
    通过阅读这个账号发布的帖子和评论、回复，安何能够模糊地了解余哲森离开家之后的生活轨迹，朦胧地感受着他的悲喜心境变化。
    为了不被余哲森发觉，当时她也注册了一个马甲为“可人姐姐”的小号，对“三木预言家”进行特别关注。
    甚至某一天在看到余哲森发帖吐槽打零工被克扣报酬时，安何还用这个马甲账号给他打赏过铁穹点数，当然这是个秘密，她一直没有向余哲森透露过。
    自从后来在七岛市藉由克莱尔的帮忙和余哲森重新恢复来往之后，安何就很少再使用这个马甲号了，毕竟能在现实里交流谁还会用虚拟账号观察推测别人。
    但现在，她又重新想起了这个账号，并且产生了一点奇思妙想。
    为了弄清楚“赵爷”的身份，安何决定以这个马甲号作为掩护，凭借时心的运算能力去各大灰色论坛挖掘“赵爷”的信息。
    对一般人而言这种做法大海捞针费时费力，但因为有时心这个超级ai兜底，安何才有碰碰运气的把握。
    她回到办公室，直接用自己的电子脑接入无线网络，久违地登上了“可人姐姐”这个马甲账号。
    在开始搜索“赵爷”的信息之前，安何瞄见了特别关注列表，发现自己列表里那个唯一的对象状态显示为“正在活跃”。
    “哦豁……”她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笑容，好奇又兴奋地点开了余哲森的账号页面。
    余哲森正在高强度的顶贴，所参与的内容正是将最近星舟市发生的袭击案件甩锅给归临教派的节奏帖。
    安何没想到他执行力如此之强，现在距离他们定下计划才不到两个小时，带节奏的长文帖子就已经在异能者论坛上传播开了。
    而且余哲森非常鸡贼地没有用自己的账号发帖，而是混在吃瓜群众之中煽风点火顶帖，安何注意到发帖的账号是一个纯英文马甲“roadu”。
    “是路游吗？”她脑海中浮现了那个少年黑客的身影，在七岛市安全局的时候她以“圣纽曼市网络安全专家安妮·桑德斯”的身份与之接触过。
    怪不得余哲森之前敢在自己面前说那一堆大话，还表示不想依赖时心的力量，原来早就找好了帮手，安何恍然大悟。
    几乎把正常人上学的时间全部献给虚拟网络的路游深谙水军带节奏之道，以他在黑客聚集的夜行者论坛的名气和人脉也能帮余哲森迅速召集一支专业的水军队伍，确实是干这件事的一把好手。
    安何快速浏览了几个被顶到最前面的帖子，发现网民们对此事的讨论积极度出乎意料的高，一条帖子内发起的累计有三千人参与的投票统计显示，74％以上的投票参与者认为归临教派的余孽残党仍然潜伏在复兴都市内，有48％的人怀疑自己身边有邪教徒或受到邪教徒蛊惑的愚民。
    还有超过59％的人认为管理局“剿匪不力”，纵容了归临教派和各路邪恶组织团体。不过他们质疑的对象主要是管理局，反倒对一直以来以铁腕形象出现在公众面前的安志天颇有好感。
    安何用自己的马甲id在几个帖子里都回帖评论，帮忙顶了一波。
    随后，她悄无声息地骇入了论坛的后台，开始动用论坛管理员的权限搜索起了与“赵爷”有关的信息。
    这个论坛的用户主要是异能者及对异能感兴趣并希望觉醒能力的人群，安何在过滤掉成千上万条明显无用的信息之后，终于从浩如烟海的数据中筛选出零星几条似乎有进一步挖掘价值的信息。
    根据这些线索，安何逐渐拼凑起了一些残缺碎片，发现“赵爷”曾经是某个活跃的雇佣兵组织的首领。
    雇佣兵组织“龙牙”，安何从自己的记忆中模糊地回想起了这个名字。
    她刚刚进入安全局的时候就听过这个“龙牙”组织的名号，是一伙活跃在沃尔沙巴克之类的边境复兴都市的雇佣军团。该组织黑白两道通吃，刀头舔血挣灰色收入，也被安全局列为密切关注和随时准备出手打击的对象。
    本来星舟市安全局已经准备针对该组织成立专班，但不知为何两年前“龙牙”雇佣军团突然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出现在公众视野中。
    而几乎在“龙牙”消失的同时，另一个名为“黑龙”的杀手组织在暗网上开始崭露头角。
    安何循着线索，从异能者聚集的论坛转往暗网，很快就在暗网重新发现了“赵爷”的痕迹。
    暗网上的内容就要比合法存在的异能者论坛丰富多了，“赵爷”并没有避讳自己与“龙牙”和“黑龙”两个组织的联系，甚至在暗网上还有一段公开的“龙牙”内讧衰落以及“黑龙”东山再起的光辉历史。
    “好大的胆子……”安何继续搜集情报，“是嫌雇佣兵赚钱不够快，所以转变成更高风险更高利润的杀手组织吗？”
    如果只是单纯的杀手组织也就罢了，那些多半有开拓区流放经历的实验体又是怎么回事？安何隐隐意识到自己正在拨开藏着巨大秘密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