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蛇头围绕着岗亭和里头的管理人员吞云吐雾东拉西扯，货船缓缓停靠在岸边。

    一个穿迷彩夹克的男人率先上岸和接应的人交谈了几句，随后留在船上的蛇头扯开油布，开始明目张胆地将偷渡者带上岸。

    “我们难道不该给移民局打电话举报吗？”简依然见孙鸣航和余哲森两位无动于衷，忍不住问道。

    “余哲森没有教你出外勤的时候不要多管闲事吗。”孙鸣航用手指了指脑袋说，“把自己的任务放在第一位才是最重要的。”

    “好吧，那接下来怎么办？我们去哪里查枪？”简依然从善如流。

    孙鸣航看了看余哲森：“我就不越俎代庖了，你来教吧？”

    “我看你是想开溜吧？还没到下班的点呢。”余哲森晃了晃手环让孙鸣航看上头的时间。

    “都带你们到这里了，非得要我把饭喂到你们嘴里？”孙鸣航鄙夷道，“特勤组哪来那么多巨婴？”

    余哲森一把揽住孙鸣航的脖子强行带着他往前走：“送佛送到西啦，问话我来就是了，你稍微帮我照顾一下新人。”

    孙鸣航不太情愿地答应了，挣开余哲森的手说：“你去交涉吧，万一话不投机干起来，我会带小简跑路的。”

    余哲森没有在意孙鸣航的白烂话，他打手势示意简依然不要跟过来，独自朝岗亭外那几名正在抽烟的蛇头走去。

    蛇头中的一人注意到了余哲森的靠近，有些紧张地拍了拍同伴，朝他们示意余哲森过来的方向。

    岗亭里的管理员掐灭了烟，有些诧异地望着走到近前的余哲森：“这里不属于安全局巡逻的范围吧？”

    “刑事侦查部特勤组。”余哲森绷着脸向对方出示了自己的电子证件。

    管理员的表情终于严肃起来，胖胖的圆脸上充满了担忧：“嘶……附近发生刑事案件了吗？倒是没听说。”

    边上的几名蛇头也摇了摇脑袋。

    “具体案情就不便透露了，我们的调查员在现场发现了从圣纽曼市过来的手枪子弹。”余哲森装模作样地抬起右手，拇指和食指间捏着一枚子弹。

    岗亭里的管理员深深地皱起了眉头，边上看热闹的蛇头们顿时表情不淡定了。

    余哲森从他们的表情变化上读出了自己刚才编的谎话已经对这些人起到了敲打作用，于是他单刀直入地逼问道：“最近有从圣纽曼市过来的偷渡客吗？”

    几名蛇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用眼神交流着，似乎都不太想承担回答的责任。

    “看来要请移民事务局协助调查呢。”余哲森一边自言自语般说着一边拿出手机，同时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瞥向岗亭里的管理员。

    “桥……桥豆麻袋！”急得口中蹦出家乡话的胖管理员从岗亭里跑了出来，对余哲森连连摆手：“先……先不要联系移民事务局，拜托了！”

    “你是和族人？”

    “嗐，归化……已经归化了……”胖管理员讪笑着解释道，给余哲森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山井小夫，落日海鲜市场治安管理员。

    “余sir抽一根？”山井殷勤地给余哲森递烟。

    “不抽。”余哲森随手把山井的名片装进口袋里，开始给对方下套：“今天时间有些晚了，麻烦移民事务局的人赶过来也不太方便。不过这个案子上头催得很紧，我必须要知道那帮偷渡客的行踪下落。”

    “应该的，应该的，那些西洋鬼畜偷渡过来还敢动枪，真是太可恶了。”山井愤慨不已，频频给周围的蛇头们使眼色。

    蛇头们面无表情，并未理会山井的暗示。

    “喂！说话啊！鱼头佬，没记错的话那帮鬼佬是你接过来的吧！”山井怒了，朝着蛇头之中一个头皮上有月牙形刀疤的男人吼道。

    被称作鱼头佬的刀疤脑袋猛嘬了一口烟，把烟头狠狠地仍在脚下：“是，半个月前的事了，你记性真好啊！”

    “人呢？人到哪里去了？”山井摊手追问。

    鱼头佬还没开口，他身边一个比较年轻的蛇头就挺起胸膛冷言顶撞道：“我们是讲职业规矩的，钱货两清，上岸之后就跟我们没有关系了。”

    “清你妈！把老子当弱智啊！”山井突然伸手一巴掌把那个年轻蛇头扇了个原地转圈圈。

    他用手指着蛇头们阴沉威胁道：“平时你们背地里都叫我猪头是吧？开玩笑而已嘛无所谓啦，大家提携我一起发财嘛。我是这么想的啊，大家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不会有人真把我当猪吧？”

    被打了一巴掌的那个年轻蛇头捂着肿起半边的脸颊不敢吱声，包括鱼头佬在内的其他蛇头也被震慑住了。

    最终，还是鱼头佬开口交代：“海货上岸以后，船火帮丁四他们会负责把货接走转移。名义上是帮忙搞到安全的落脚点，实际上主要是为了再榨一榨油水。不过那帮圣纽曼市过来的偷渡客的硬茬子，船火帮估计不敢对他们怎么样。”

    “船火帮，还是第一次听说。”余哲森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

    鱼头佬无奈道：“包括落日码头和这个市场在内，这一片区都是船火帮的势力范围。通常我们把货物运到岸上，都是船火帮的人负责接收，他们吃整个生意的最后一环利润。”

    “怎么个吃法？像你刚才说的那样，把人带走秘密看管起来，榨干油水再放人？”

    鱼头佬犹豫了一下，补充道：“这是对有油水可榨的，也有一些货上岸之前就被榨干了，或者本来就是穷鬼烂命一条，像这种的船火帮会给他们介绍‘工作’，然后抽走大部分的报酬。”

    “不是正经工作吧？”余哲森冷笑。

    山井抢白道：“在市场附近搬砖运货刨鱼算是比较正经的活了，当然也有些人没力气干不了这些，比如大部分女的，就逼着她们出去卖咯。”

    蛇头们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在旧城区成为暗娼是一些贫穷女偷渡客的最终归宿，尽管她们中的许多人在登上偷渡船之前甚至都没有过什么性经验。

    “怎么找船火帮的人？你们刚刚说的丁四是他们的头领吗？”余哲森问。

    “鱼头佬他们能帮忙联系，丁四是船火帮的二当家，对外一般都是他出面。”山井直接替蛇头们表态，还好心地提醒余哲森说：“余sir你可能不知道，船火帮的名号听起来挺俗气的，不过确实是本地最大的帮会了。而且听说他们从一些偷渡过来的外地人里吸纳了不少狠货色，黑的白的总之各种鬼佬都有。”

    鱼头佬连连点头为山井的话证明，接着他小心翼翼地瞅着余哲森问：“余长官今天就要见船火帮的人？现在？”

    他是希望余哲森知难而退的。

    余哲森看了一眼手环上的时间：“哟，快到饭点了，那就晚上吧。帮我约一下船火帮的人，晚上见。”

    鱼头佬稍微沉吟了一下，山井立刻便投来严厉的目光。

    “余长官想跟船火帮的人约在哪里见面？”

    “天衡百货商厦顶楼的游戏厅。”余哲森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最迟八点，希望不要让我空等。”

    鱼头佬点了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余哲森无视了山井讨好的挥手道别，转身回到孙鸣航那边，拇指一弹把那颗子弹抛还给他。

    孙鸣航一把接住那颗子弹，难以置信地抽出了自己的备用弹夹检查，发现弹夹里果然少了一发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