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岭以南,自西向东到处已经有了三处战场。东面,白广恩部已经溃败,吴三桂部还在苦苦坚守。中路,杨国柱与李辅明两镇还在奋勇攻山。而在西面,马科与唐通则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大麻烦。
轰的一声巨响,一颗炮弹重重的砸在山丘上,激起了大片的泥土。由于炮弹是落在斜斜往上的丘陵坡地上,所以虽然高高往前弹起,不过落下后,往下滚了几滚,就不再跳动了。
此时马科与唐通都紧张的望着远处的清军炮阵,再也没有心思朝向对面的汉军旗兵马。刚才那颗炮弹就离他们的中军阵地不远,按二饶军阵布置,这片丘陵上聚满了二镇正兵营的骑兵与步兵。一个千总一个千总的距离,每个千总间,分隔得很开,以减少遭到炮击时候的伤亡。
两镇三万五千饶军队,沿着丘陵上方与前方,布满了一个又一个方阵,从北到南,全都是兵马与旌旗。在丘陵下面的平原上,则是一个个车阵,略成弧形的围着丘陵,以炮手、火铳手、火箭手驻守。而在丘陵的北面,则是唐通麾下一个游击率部驻守,布以战车和拒马。
其实马科与唐通的这番部署还算是很有章法的,只要两镇将士能够死战到底,此战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
刚才那颗炮弹没有给两镇兵马造成伤亡,唐通与马科都是松了一口气,可是紧接着,清军阵地的炮声接二连
三的响起,二人顿时紧张了起来。
只见那边的丘陵高地上,又腾起了大股黑色的硝烟,随后数十颗实心炮弹呼啸而来。清军的火炮此时调低了射度,不对向丘陵,却是对向了丘陵前方布置的各个车营,看样子清军是准备先破车营,然后再纵兵冲击。
转眼间,大批的炮弹落在两镇的车营前后,或是射空,弹跳起来也没撞到人马。或是直接砸在战车上,将那些战车击成碎片,横飞的尖锐木刺。让身后中招的炮手翻腾嚎叫,两镇兵马开始出现伤亡。
还有不少炮弹直接射入后面火铳手的阵地,以及大队长枪手的阵中,沉重的炮弹在干燥的地面上不断反弹,随后便带起阵阵残肢血雾。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密云镇、山海关镇的队伍中便哭嚎声四起,前方车营的兵马顿时大乱。
此时部署在山丘上的两镇正兵营也是一阵骚动,看着前方同伴的惨状,这些正兵营精锐都是脸色惨白,万万想不到清军的炮火竟然如此猛烈,鞑子究竟是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的重炮?
密云镇与山海关镇虽然也装备了一些火炮,不过却都是各种佛郎机炮,射程都在两里之内,而此时清军则在三里开外,明军的火炮根本打不到那么远。
唐通与马科心急如焚,争论着如何应对,马科主张全军向前推进到两里之内,然后以火炮还击。可是唐通则主张全军后撤,同时派人向
洪承畴求援,最好是能抽调重炮与援兵过来。
就在二人争论的时候,清军的炮阵上又传来阵阵轰鸣,这次清军炮手使用了群子,数百颗炮子形成一股弹幕,砸入明军阵中,然后纷纷开始乱射、乱弹、乱滚、乱跳、乱砸,不时有战车与军阵中招,到处都是血肉横飞、碎屑飞扬。
仅仅是两轮炮击,部署在最前方的几个车营便彻底崩溃,许多溃兵开始向后逃窜,急得马科、唐通破口大骂,立即派家丁上前弹压。
其实二镇的士兵站得很是稀松,三万五千人马排了有几里远,每个阵中还隔着空地。只是两镇兵马的战斗意志太差,被清军火炮轰击了两轮,看着前方同伴的惨状,心理防线便开始崩塌了。
随后清军的火炮又接着轰击了几轮,两镇的车营随即几乎全部崩溃,大批的溃兵开始四散逃窜,让马科、唐通惊恐不易,派出大量人手去弹压,收拢溃兵。
幸好随后清军的火炮停止了射击,开始冷却,而清军主力也没有展开进攻,让马科、唐通稍稍松了一口气。
清军这几波炮火,也不知道给两镇造成多少伤亡,只是马科、唐通担心清军的火炮再次开火,到时候两镇兵马肯定承受不住。
此时大量车营那边的死者、伤者被抬到丘陵前面去,马科与唐通看着一个个伤亡者被抬下去,不是断手断脚,就是支离破碎,有些人甚至被扫为两断,肠
子与粪便流了满地,看得二人胃中一阵翻腾。
唐通一阵干呕之后,便皱着眉头想了想,对马科道:“马总兵,唯今之计只能让车营撤离了,让他们徒丘陵前方去!”
马科摇头,道:“没有车营在前,若鞑子攻阵怎样办?而且你知道这些丘澳德性,你让他们退,万一他们趁机跑了怎样办?必须尽快将车营的溃兵收拢起来,再部署到前面去!”
唐通一想也对,没了车营,光凭正兵营,己方很难挡住鞑子铁骑的攻击。而且他了解一众手下的德行,此时或许还能坚持下去,若一下令前进,那股气一泻,不定他们就溃散了。
唐通烦恼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要怎样办?”
马科抚着本饶两撇鼠须,了望清军阵地,目光深沉:“独一之计,只有夺炮了!”
唐通一愣:“夺炮?”
马科道:“唐总兵你看,对面的大部分是汉军旗的二鞑子,他们多是步军,还是鸟铳手。真鞑子的骑兵也不多,看样子不会超过四千人,而我们二镇骑兵加起来在兵力上占有绝对的优势!”
“只需我们集结两镇骑兵快速冲过去,冲到炮阵面前,二鞑子的火炮鸟铳能挡住我们?到时夺了炮,可是难得的大功啊!”
唐通琢磨一会儿不由点头,前去夺炮还有胜算,在这里站着挨打,就是死路一条,拼了!
不过随后唐通正色问道:“那谁去夺炮?
”
马科随即抱拳恭维道:“唐总兵所部乃是各镇中少有的精锐,屡屡擒斩多功,本镇是极为佩服的。这夺炮的重担,当然要交给唐总兵了!”
唐通则是连连摆手,道:“马总兵这样夸奖唐某,某愧不敢当啊!论起行军打仗,马总兵才真正算得上猛将二字。这夺炮之功,自然是马总兵的!”
二人好一番扯皮,最后没办法,只好一同领兵前去。
很快两镇骑兵集结了起来,加上唐通、马科的家丁在内,有一万三千多人。经二人商议,由马科麾下正兵营一副将率部前去夺炮,由唐通麾下的一名副将率部,前去缠斗清军铁骑。
此时两镇一万三千多骑兵在丘陵车营前方布阵,其中马科军在前,唐通军在后。
两镇将士各自列好骑阵,这些骑兵个个身着鲜红长身罩甲,又有着臂手。加上密密旌旗,如林长枪刀棍。一股萧杀的气势,顿时弥漫开来。
一阵号角声响起,两镇骑兵大军开始进攻,一万三千多将士先是策马快步而行,前进了一里左右,便纷纷开始策马狂奔。铁蹄击得地面猛烈抖动,一万数千匹山海军战马,聚集成奔腾的激流,滚滚向前!
此时的战场上,一方是万马狂奔,一方是炮弹呼啸。
清军那四十门红夷重炮不断轰击,数十颗实心铁球如闪电般擦过,不断击打在明骑冲击阵列中,发出了噼啪的声响,接连有明军的人马被撞成
血雾。
饶惨叫声,马的悲鸣声延续响起,不过明军持续行进,特别进了一里时,骑兵的冲锋速度放慢。
到这个时候,清军炮阵中除了丘陵上的四十门红夷重炮,还有数十门稍的红夷大炮部署在前方,此时也全都开炮了。
清军的炮火猛然加大,冲锋的明军骑兵的伤亡也激增起来,不过明军将士仍然在怒吼着冲锋,眼看着就要冲到清军阵前。
就在这时清军炮阵上的所有火炮都开始使用散弹,随着一阵惊动地的轰响,一道几乎是密不透风的弹幕横扫过来,顿时给了明军铁骑以迎头痛击。
只见明军骑兵将士齐刷刷倒下了大片,在此起彼伏的战马嘶鸣中,许多骑兵将士都是浑身浴血,或是不知所措,或是被庞大的火炮轰鸣声,震得双目发直,策马茫然四顾。
紧接着,一阵密集的排铳声响起,密密的盾车上,伸出一杆又一改鸟铳,前层射击的鸟铳,竟然有二千杆。虽然这些鸟铳还都是火绳枪,但是打造却很是精良,威力自然也不差!
又是浓重的白烟腾起,两千杆鸟铳的齐射,前方众多不知所措的明骑倒下,此时他们再没有了冲锋的势头,成为了汉军鸟铳兵们的大大靶子。
三层射击后,不知多少明军人马倒下,前面的骑兵们,再没有了行进的勇气!
无数的明军骑兵大声狂叫,拔马回逃,只想离那些鞑子的大炮与鸟铳远一些。
看前方马科军的骑兵逃跑,前面的唐通部骑兵,也慌张逃了回来。只是很短的时间内,明军的夺炮行动便宣告失败!
而在前方,看着有数的骑兵狂叫回来,似乎神情崩溃,丘陵上的马科与唐通呆若木鸡,这……这是怎样回事?
此时马科与唐通做梦也没想到,清军的火器竟然如此厉害,这仗还怎么打?
“老爷,为什么让咱们遇到了这些鞑子兵!”
唐通一边哀嚎着,一边心疼自己的损失,数千正兵营铁骑算是完了,自己这个总兵官多少年的家底,都完了!
而马科也是咬着牙,颤颤巍巍的道:“不如,咱们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