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社日之后,天气回暖,民间赶早的农夫们已经开始下田春耕了,南方人多种稻,三月中下旬播种四月插秧,但也种黍和粟、稷、椒豆等,那要到四五月播种,夏季能收获的只有冬季种下的大麦和小麦了。
刘义符抽空让乔驹子在卸甲山军营北面圈了一块六十亩的良田,四面扎起竹篱笆围隔成几个区块,先在田内蓄点水,广施粪肥待烂上半月之后再翻耕,到时就可以撒下精挑细选过的优良稻种。
稻种有三类,一类来自岭南交、广二州,一类来自江东三吴之地,另一类就是荆襄与巴蜀人们普遍耕种的。这三地的稻种,据说岭南的稻秧株植略矮一点,约四尺多高;江东与荆襄的都有五六尺高,长起来像高梁一样,夏秋风雨季节一吹倒下一大片,收割会早了,不收全烂在田里。
更别说空壳没长出稻米的谷穗很多,稻的产量其实不高。想要种两季,除非岭南,长江流域气温也不恒定的,还得赶上好年景才行。
这块实验田,刘义符交给了乔驹子监管,由城郊两家比较擅长于农事的民户耕种,可最重要的环节是如何让三类稻种完成杂交,如果说授粉估计没人会理解,为此刘义符又让两家农户在旁种几块水田的莲藕,这样授粉自然有野蜂和各种昆虫来完成,毕竟他自己是没时间经常来看的。
最近杨恭从襄阳南下荆州赴任,住进了小北门大街之东的新刺史府,并带来了五百余名原雍州、汝南各地并郡或征辟的官吏、仕人。
同时益州战事结束,沈叔狸也派了宁远将军、新城郡太守王怀业,晋原太守文仲兴,中兵参军裴方明、任浪之,贼曹参军梁俊之携带立功将士表文,及并郡所撤官吏及士子四百余人至荆州,这使中府可用人才增加到两千多人。
益州有两大平原盆地,本地人口主要集中在成都,而侨迁人口则集中巴西郡,其南部江阳、巴郡一带人口分布较少,为解决豪族太过集中屡生祸乱,沈叔狸采取强制措施,将成都费、任、张、姜等十几家大族南迁资阳、内江、宜宾、南充一带,增置资阳、江安、宕渠三郡,加上撤掉梓潼、北阴平,整体增一郡为十五郡。
宠山民迁梁州刺史、贺愔调梁州都督去上任后,益州叛乱平定,局势渐稳,刘义符考虑到蜀中还将驱逐西羌,便下诏以沈叔狸转益州牧,以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刘道产进益州刺史,以魏像进益州都督。
至此荆、湘、宁、益、梁五州及豫州都督府的架子都搭起来了,其下属官当然是中府一步步斟酌人选,刘义符下诏即可,五品以下的甚至都不用他操心,如今的中府即算是升为三省,比建康朝庭兰台的权力那是大大的削弱。
大量的地方官员及士子涌进荆州,不可能闲居无所事事,这是要加以甄别的。一千二百余名士人是直接辟举,素质参差不齐,要等着二月下旬与州学士子一起举行策试再录用。
这也是刘义符为正式推行科举制度所准备的一个前奏,裁下来的官吏则住进了一个临时新官署,曰待恩院,意为等待恩选再上任,不过主要是为了方便备案,否则吏曹根本忙不过来。
这日下午,刘义符在书房内批阅完奏章,出宫乘车准备再去实验田看看,稻种还要过些时日才能装麻袋泡冷水,放置干燥温暖处发芽,这些事农夫们有经验,但莲藕可以先在泥田里种下有根须,且长出芽枝的藕节了。
不想马车刚转上街道,王公度与何承天、兵曹参军郑续三人来求见,刘义符满心郁闷,最近常遇到这种事,只好再回宫内东书房召见。
“陛下!臣这里有湘州奏报!”
王公度说着取出一本奏折,陈裨上前接过转递上来,刘义符打开一看,差点气得吐血,寇慈、蒯广明到湘州宣诏上任后,张劭竟然就敢抗诏打脸,直接驳回了南征广州的作战计划,为此派人将符节送还,坚辞不受。
这事要说起来也在情理之中,周籍之和萧摹之二人并不是草包,虽然一路败退南逃桂林郡,却早在去年就调兵进据了始兴郡、临贺郡,北抵桂阳郡,好在桂阳郡治彬县未能攻下,南撤时以重兵扼控越城岭、萌渚岭、骑田岭和大庾岭阳关要道,使得始兴、临贺二郡至今未能收复。
而且更郁闷的是,败兵南撤桂阳时,将便县桂阳监银矿存银掠夺一空,始兴郡、临贺郡也产银、铜,却就此失守了。
张劭解释称,去年初到湘州未能及时招抚桂阳监,所以东南三郡基本上是被朝廷控制,这也是周籍之和萧摹之进军如此顺利的原因之一。
刘义符寻思着,若再南征广州至少需要五万兵力,另加数万水师、民夫转运后勤,以湘州现今的状况支撑不起这场战事,所以张劭极力反对,长沙太守刘敬义也不赞成,于是刘道球与陆万斛、郭卓、管义之等人无奈,已经在准备回师。
“与吉长史、高司马商议过了吗?王司马如何看?”
“此事说来皆是臣等对湘州不太了解,张使君反对情有可原,如果陛下不打算北伐西羌,那只需调给粮草,增派兵力便是,不然,确实不宜再对广州用兵,虽失始兴、临贺二郡,但收复了始安郡这个南下桂林郡的前沿要地,今后再用兵不迟。”
你特么事后诸葛,刘义符一阵无语,语带玩味道:“可朕记得,军议趁胜进击拿下广州时,王司马也是一意赞成的吧?”
“那不一样,那时臣也不清楚湘州南部盛产银铜啊,不然便是亲自领兵南下一趟,拿下那三郡岂非大赚,不过也还好,桂阳监是保住了。”
刘义符默然,没拿下广、交二州,粮食储备就少了很多,以荆襄、巴蜀伐关中能不能久战还难说,这事必须要再想办法,桂阳监也得接收了才是。
“陛下,春耕在即,南郡、宜都、长林、竟陵四郡已清丈出田地五十余万亩,直属中府的十五军除去汝南、南阳、襄阳、荆州籍将士,也就四万多兵员需要赐发田地安家,其余可在其户籍所在郡县分赐田地,只需行文州郡办理即可,所以此事即日便可进行。”
这事已经拖了太久,若非军队分调蜀中、湘州作战就食,中府财政早就破产了,刘义符大喜道:“很好!兵曹掌管军籍,且近来事务较少,那便由郑参军督促进行。”
“臣谨遵陛下旨意!”
郑续四十来岁,原是寿阳南梁郡兵曹参军,中府初建时便直接转任,从寿阳带家眷一路随驾到荆州,管军需后勤兢兢业业从无错漏,刘义符也比较放心,中府将升级并不打算调走他,兵曹升兵部,由文官出任比较好一点。
这样将来就是兵部、左司马、右司马三衙互相制衡,官职名称也要改得更简单明朗,否则不说庶民不懂,就是基层官吏都不明白,还以为司马是养马的官呢,要知道这在明朝都还有这个现象了。可稚形出来了,职权范围与相应条例等比较细致的还没有真正定论。
士兵安置一事即将落实,何承天接着当面奏道:“陛下!吉、郭二位就中府建制一事预算了一下,按少府寺设立所需官员,精简人数来算需要一百八十人,实数则要三百二十人,目前待恩院仅有官员八百多人,这还差一点,是否要将州郡征辟上来的士人充任?”
少府寺是个比较大的实权机构,所需人数自然就多,即算被革去一些职能,其在诸监寺中仍是较大的,依少府来估算就是尽可能往多了算,那么最重要的五监寺可以先成立。
“可依征辟的士人文案,择优者用为基层职事,不过也可以等一等,湘州零陵郡以南虽是俚僚蛮部众多,长沙、衡阳、武陵诸郡有熊、屈、邵、娄、蒲、欧等楚国遗裔大姓,应该也有不少人才。”
“州学还缺少经史典籍与授课博士,湘州士人也快到了,那么本月下旬将举行的策试,究竟该如何设置考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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