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贺愔路遇呼衍跋阻击之时,远在东南两百五十里的新平郡西南,高道谨的主力两万八千人,也遭到了豳州刺史赫连地代于率三万步骑的阻挡。
新平郡境内多山梁沟壑,西南地势高而东北地势低,郡治漆县位于漆水与泾水交汇口的东南,而漆水发源于岐山之内,自南向北流,城郊东南三十里的河岸有一片低矮山梁谷地,称之为胡空谷。地形不怎么险要,却是通往漆县的要道,高道谨部便受阻于此处。
当正是黄昏,得知赫连地代于据胡空谷南口北侧离漆水不远处扎营,高道谨在距敌营三十里的漆水南岸一处地势稍高的台地下寨,三十里是一个微妙的距离,轻骑奔袭大概只需两盏茶的时间就能到,在敌军骑兵多的况下是非常危险的。
不过驻营于高地,大木寨墙四面挖以三重两三丈宽的壕沟,竖立鹿角,布以暗哨,骑兵偷袭大营的代价会很大,结果当然是一夜无事。
从美阳北上四百多里走了五,士兵们都有点疲惫,高道谨打算全军休整两三,同时派出斥侯走漆水北岸绕过胡空谷,侦察一下漆县、鹑觚一带的虚实,以便与贺愔保持联络。
至于赫连地代于麾下兵力配置,战力装备什么的,早在前就收到了来自安定华贞固的报,所以高道谨对敌方况了如指掌,只是己方步兵只有三军一万六千八百人,骑兵加上中军旗鼓手、传令兵、斥侯等也只有十个旅万余骑,胜算只有五六成。
而敌方三万兵可是足足有三十个军,步、骑各占一半,泾水与马岭水河谷栖居着许多胡族,以匈奴、鲜卑、后秦遗族羌氐居多,如果不考虑战斗力和装备,赫连地代于甚至可以拉出更多兵力,其步兵更是有一半汉人丁壮充斥其中,战力也不容觑。
次是没有太阳,上午巳时,许是发现高道谨紧守大营,并无出战之意,赫连地代于率一万骑兵抵近大营六七里列阵,派出两支骑队在台地下来回叫骂邀战,其实也是在观察营地是否可以找到防御薄弱位置强攻。
高道谨闻讯,率邓龠、庞咨、杨毅、刘法章、姜宗本等将领登上辕门顶望楼远眺,见台地下游戈的敌骑是两个二千人队,所披铠甲都是筩袖铠,将领边簇拥的数百骑皆是明光甲,披甲率约七成,只有后队一些骑兵披的是皮甲或两当铠,这防御比较差。
胡夏兵大多头戴突骑帽,将领和近卫戴铁兜鍪,腰间配备的都是直单刃环首刀,背挂弓囊箭壶,除前半部分精骑手持有黑漆长槊,其余长兵比较杂乱,有锤、斧等钝器,那看样子是部族兵。
见宋军久不理会,胡夏兵渐渐嚣张轻蔑,许多士兵一边控马奔跑,大呼叫辱骂,一边直立于马背上解开袴褶,掏出家伙朝大营这边放水,极尺轻佻。
见胡夏兵的花活儿玩得越来越不像话了,庞咨有些看不下去,请战道:“既然他们来挑战,是不是该挫一挫他们的锐气?”
“他们装备并不差,你有把握吗?”高道谨不置可否。
庞咨道:“我军也出四千骑,即算不胜,全而退还能做到。”
“那不值得,我军的骑兵比他们珍贵,现在已到最后关头,只待收复安定四郡即可收官,一定要稳胜。不过嘛……你如果想出战也不是不可以,但不能硬拼。”
高道谨罢,手指营地前方一百五十步外的台地边缘处,笑道:“看到那第三道壕沟了吧?可先调弓弩手设伏,你与邓龠将军各挑一营精锐敌,引到台地下以强弓大弩攒,先来个牛刀试。”
这个战术有点啊!众将一听心领神会,都笑了起来。
不多时,宋军开始调动,杨毅与刘法章各率两千弓弩手携带各型号轻重大弩先出营,往台地边沿的壕沟中设伏架弩,呈弧形一字排开,紧张地忙碌起来。
胡夏兵处于台地之下,只能望到宋军成队跑动,但带了什么兵器要干什么,一时猜不透,自动脑补为宋军在被动布防,不但没有警惕,反而更加张狂,各种马术花活儿也玩得更带感了。
也有一些夏军散骑想要从台地两侧的缓坡冲上去观察,可很快被宋军弓弩手密集的箭雨退,但他们并不甘心,反复地从两处上坡道放箭袭扰,夏军骑手的准头非常高,但程不足,连翻试探也没讨到什么便宜,反折损了数十骑。
时间一点点过去,晌午时分,高空云层流涌,仍是没有太阳,阵阵东北风也停下了,原野上枯黄一片的秋草一动不动,这倒正适合骑兵对阵。
夏军玩了一上午的独角戏,渐渐有点无精打采,越来越懈怠,那两支骑队也不再来回跑,士兵大多下了马,拉着缰绳成堆聚集,似乎就待赫连地代于传令好回营用午膳。
这时营地外,一些士兵们将壕沟间搭上宽厚的栈板,随之辕门大开,两营精骑跑而出,一到台地边沿陡然加速,疾冲向台地下的战场上。
一听到动静,夏军骑兵松懈慵懒的样子不冀而飞,立即精神一振,一个个翻上马,在军官的带领下飞快整队,打马加速迎战。
哟嗬哟嗬……各种鬼哭狼嚎之声响起,夏军一见宋军骑兵这么少,骑队边跑边调整阵列,如弯月状散开来,试图两面迂回包抄。
庞咨和邓龠事先得了嘱咐,自然就没有硬拼之意,加上兵力少,各率一营不能再分兵,冲向敌骑百步之远,抛出一轮箭矢便同时调头,分向两侧台地边沿狂奔,这下胡夏兵狂追不舍,只片刻就追近到台地之下。
猛听得一声梆子响,台地上乱箭齐发,夏军措不及防,一时人仰马翻,骑队只遭一轮箭雨就变得稀薄,然而还来不及整队逃离,台队上箭如蜂群般源源不断,绵绵密密,让夏军阵形大乱,士兵们纷纷打马逃离,再不管什么阵势梯队。
“杀!”如此良机,岂能错过,庞咨一声大喝,带一营精骑调头反杀了回来,这时台地上的强弩手们才停止放箭,而弓手和轻弩手仍在进行精准击。
敌骑虽有四倍之多,但阵形一乱就根本发挥不出什么战斗力,庞咨所部骑队却是以密集的锋矢阵狂奔,须臾之间便冲进了夏军阵列,如一阵狂风般席卷而过,将其阵形凿了个对穿,剖成了两半。
庞咨所部冲过去老远调头,正好望见邓龠也同时杀了过来,双方心照不宣,一个兜转再次反杀。
战场上,被冲散打乱阵形的夏军骑兵如炸窝的蚂蚁四下奔逃,有的想要集结迎战,有的直接打马跑了,而地上还有成片中箭翻倒,或被庞咨马队冲杀受赡士兵翻滚哀嚎,但根本没有人姑上他们。
本就乱糟糟的夏军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被庞咨的马队再一波冲杀彻底崩溃,刚集成一团的马队也四下逃跑,庞咨率部随后追杀出一两里地,却见远处赫连地代于本阵在向这边移动,只得调头撤回。
邓龠那边也是同样战况,归队时顺路绞杀一波,将受伤未死的胡夏兵补刀,顺势将无饶战马带走,空剩一片狼籍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