崿坂与轩辕山都是嵩山山脉向北延伸的山地转向平原,所以地势是南部稍高一点,逐渐向北倾斜。宋骐选中这里作为预设战场也是因为忌惮魏军的精锐骑兵,而豫州兵虽还有些北府兵老卒,但与淮州兵一起,拉些斥侯骑队凑数,勉强凑出了六个旅。
因延寿城到这里要远一点,宋军一翻过缑山就背靠山岗,面朝斜面台地列阵,照例是以六旅骑兵占据高处分为左、右两肋居后,以十六个旅的弓弩手分为左、右两冀居前。
以剩下四个半军共两万五千余步卒,前军一万一千二百人,中军一万四千余人,因后阵地势较高,敌军无论步卒,还是骑兵,想迂回冲去都很难,所以不设后军,一定程度上集中兵力应对。
宋军排好阵形,中军四面挖掘壕沟,架设拒马,两冀弓弩手只在正前和两侧布置,前五横列及外侧统一布下强弓手和弩手,中后位置则架设丁等伏远弩、万钧神弩及轻型投石机。这些重型器械组装非常麻烦,装好之后又要在地上打桩固定,以防后坐力移位。
就在宋军快完成阵地工事构建时,魏军一万五千骑兵走前先到了四五里外,分成许多队在战场上四面游戈察看地形,三万五千步卒则在后面慢慢向战场汇集。
此时中军位置,一队十八名魏军亲兵抬着步辇而行,宋兵将军周几已经患重病,气色很不好,早在平城受命赶到并州太原时就病倒了,但却不得不拖着病体上阵,其实周几是代北人,母亲为胡人,时年才五十余岁,面相看起来也并不显老。
于栗磾已带着骑兵在前,跟随在步辇前的只有广陵公娄伏连、平东将军蔚诺等几名大将,待中军进驻一处地面稍高一点的地方布置好将台,蔚诺前去调度兵力排阵,娄伏连却没走,一脸担心之色。
“交趾侯!你感觉如何了?如果实在支撑不住,你且先看看战场地形与阵势,然后再歇息片刻可好?”
周几正处于昏睡中,似是听到了,眼皮慢慢吃力地撑开,两名随侍军卒连忙上前将他扶起,这时旁边一名随军郎中却劝道:“此处台地风大,最好以帷幔在辇榻前遮上,以免病加重。”
娄伏连挥挥手,几名亲兵便去忙活了。
周几慢慢坐起,伸手举过额头齐眉遮住清晨的朝阳,远望好了一会儿,微微摇头叹了口气,沙哑着嗓子,声音低沉道:“此处地形凶险,我军骑兵须得仰攻,恐难以发挥优势,命全军后退五里列阵,若宋军不战,那便退归延寿城!”
“后退五里?那样一来我军后阵都徒台地山道口了,若顶不住攻势,那军士们就要滚下斜坡了啊。”
“心知绝险,军士们方能尽全力,这有何不可?”周几一瞪眼,又道:“谨慎一些总是没有错的,没见那位宜城王都全军覆灭,做了宋军俘虏吗?如果你不想步其后尘,又想击退宋军保住洛阳,那便速去传令。”
娄伏连张了张嘴,只得转跑而去。
不多时,魏军步阵尚未展开便开始后退,而前阵处,于栗磾刚率一万五千骑展开警戒,以遮护步军列阵,并派了传令兵约宋骐出出来阵前对话,已经带着三百余骑远远离开了阵前。
在一片空旷的平地上,于栗磾策马而出,见前方百步处,这几年来的老对手宋骐竟如此年轻,才到三十岁就做到一州都督,于栗磾却已经快七十岁了,可是北魏着名的勇猛老将。
“汝这辈,老夫这些年来可是吃了你不的亏,今次你胆敢进犯洛阳,莫非欺于某真的老了吗?”
“久闻黑槊公重阁下文韬武略,才德过人,就连我朝先帝也是敬慕不已,子又岂敢托大,然……宋某负皇命,又为汉家儿郎,此生矢志恢复神州沃土,可不似黑槊公,祖上娶了胡人妇,便以胡人自居,此大误也!”
于栗磾闻言大怒,喝道:“好你个辈,竟敢不自量力,轻鄙老夫家世,须知洛阳大都,唯强者可居,那便一战,今必让你来得去不得!”
于栗磾罢,打马扬长而去,宋骐冷笑,心里暗骂一声,正要调转马头归队,却见魏军步阵正在缓缓向北退却,不由心里一怔,难道魏军想撤退了?
可看样子又不像,等了约莫两刻时,通过斥侯反复刺探,以战马跑测量出大概距离,终于明白魏军的意图,这是想将己方拉到平地上去打,可那样一来,己方就必败,若在坡地上依靠队骑兵掩护两冀,以弓弩手阻杀敌骑,分担步阵的压力还能稳住,胜算五五开而已。
宋骐打马回到中军,召来众将商议,右参将陶宗万并不赞成下坡地决战,劝阻道:“魏军步阵不足为虑,奈何一万五千骑,又有于栗磾这种老而弥坚的勇将,我军至少得有两万骑方能平地战而胜之,万万不可中计。”
军虎贲左卫郎将丁午早年随先帝参加过北伐关中之战,闻言也道:“反正已收复颖川、襄城、临汝三郡,将防线推进到洛阳附近便成功了一半,不若继续对峙比比耐心,待后方运来更多重弩和器械,平地而战也能增加些把握。”
“丁将军想得简单了,现在的形势,我军已是骑虎难下,必得战而胜之方能巩固战果,若拖延不决,难道魏军不会分兵南下袭我军后方,或调头北上袭击庞咨将军吗?”材官右卫郎将刘法章对此不以为然。
薛道藩沉吟良久,面色凝重地开口道:“三位所言皆有道理,可今已是不能不战,平地列阵面对骑兵,即是有拒马也防护太弱,此阵地一放弃,就再来不及挖掘壕沟,看来……只有等到午后再推进五里,趁早派兵回营运些辎重车驾过来,作为两冀遮护,这样就勉强能一战了。”
“好!那便如此办吧!”宋骐点头应下,转头目视陶宗万道:“陶参将立即率两千兵回营一趟,车辆有多少全拉来,木料也多带一些。”
陶宗万领命而去,宋、魏两军渐渐拉远到上十里对峙,这期间,战场外围的游骑一直在厮杀战斗不休,宋骐也亲自带着亲卫骑队下战场反复侦察,重新确定的布阵地点是位于魏军大阵东南,那里有一个稍高一点的土丘,但范围太,勉强能作为中军阵地。
这就般一直拖到午后,陶宗万率士兵拉来两百辆大车,几十棵扎营时剩下的大木,宋骐命士兵们就着自带的饮水吃过干粮,稍事休息,先派骑兵往那处丘之北警戒,步军随后跟进,重新布置阵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