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下旬,吏部尚书索邈病重,经太医徐道度、徐秋夫与左司马军医署令陈远琪等联手会诊半月,仍是不治而终。
刘义符大为遗憾,素知索邈有入相之志,可惜其年事已高,又没腾出合适的位置,终未遂其志,便下诏厚葬,以本官赠冠军大将军、加司徒。
诏以左散骑常侍申永出领益州刺史,以刘道产转州牧,征沈叔狸还朝拜吏部尚书;诏以临川王刘义庆拜左散骑常侍,以杜坦为丹阳尹,以河东郡丞伏遐迁顺阳太守,顺阳太守邓捷迁襄阳太守,以刘谈之迁荆州刺史,以杨恭转州牧。
以王公度还朝转司农卿,以竟陵太守庞季明迁光禄勋,以秘书监刘怡转竟陵太守。另迁南阳太守董宗让转河东太守,以柳平迁尚书右丞,以军医署令陈远琪出任弘农太守,以刘遵考出领南阳太守,以贼曹参军宋奇迁郡丞。
其实这两年有很多先帝时的老臣病逝,前一年司农卿柳凭、光禄勋赵伦之先后逝于任上,索邈本来也早该是病逝,但遇着良医诊治竟多活了几年,郑鲜之也是如此,但他的病并未拔除病根,还能上朝视事已是奇迹。
但逢各州在进行统计人口,也就拖到现在才进行调动一波,朝官补齐后,按着是县令、郡守及郡三府诸曹中层官员视政绩良好者,或升迁或平调,能力强的官员当然是调到情况比较糟的地方。
这日一早朝会后,刘义符急匆匆回弘训宫昭阳殿,才到后殿寝居外就听里面传来一阵阵痛苦的哼哼声,皇后高令娴快分临盆娩了,她生皇长子刘师鉴的时候,刘义符出征陇西,这次终于能看护一二。
其实在半月前,德妃拓拔法珠已涎下了皇四子,还有姚素姬也快要生了,沈妙姬估计还有几个月。寝殿就是昭阳后殿,殿门前已有女官们四下把守住,刘义符只能殿外台阶下来回徘徊踱步。
陈鹦鹉去年冬出嫁给贺安平之侄贺宁子,仍在宫内当差,此时在里面与曹娘子一起接生。刘义符正等得有些焦燥,刘惠媛和陈夫人一起来了。
“哎呀……一早就听了,怎么还没生下来呀,皇嫂可受苦了!”
刘惠媛嘟嚷道,到殿前台阶下,想上去又有些犹豫,刘义符目光飞快扫过她的腰身,已经有一点点臃肿,却是不明显,不禁露出了笑容。
“阿惠就不要进去了,免得被吓到。”
“皇兄的好像见过一样……”刘惠媛翻了个白眼。
陈夫人听得哑然失笑,挥挥衣袖道:“你们年轻人在外等着,老身进去看看!”
刘义符伸手一抚额头,张了张嘴,真不知什么好,陈夫人还很年轻的,竟然自称老身,这可是五六十岁老妇的谦称啊,不过她与皇后的母女关系有点复杂,称谓便显得有点难为情了。
陈夫人进去不久,就在刘义符等得有点着急时,里面终于传来一阵初生婴儿的洪亮啼哭声,听声音是很难分辩出是男是女的,但是婴儿初面世还要剪除脐带洗浴过,给穿上第一套衣,还得好一阵忙活。
直等了半个时辰,殿门大开,刘惠媛不由分先冲了进去,害得陈夫人只好侧身让到一边,这才喜上眉梢,笑逐颜开地行了个万福礼道:“恭喜陛下,又添了一位皇子!”
“多谢外姑看顾,同喜同喜!”
刘义符微微欠身,罢步上台阶,进令内过侧门进了东后进寝房,进门绕过屏风,里侧掀起的纱帐牙床上,高令娴精神疲惫地半倚在床头,刘惠媛正抱着襁褓中的孩儿左右轻轻摇晃,但孩儿还是哇哇大哭不止。
房间内朱红窗户紧闭,幄幔低垂着,没有点灯烛光线有点暗,四下飘荡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刘义符轻轻抽了抽鼻子,在床前坐下,拉过高令娴的手,却显得有点冰凉。
“梓童辛苦了,母子平安,吾深感欣慰!”
“有劳挂念,这次还算顺利,当初师鉴出生时可是好生凶险,那时妾身又担心陛下身处前线战事安危,这次万幸,陛下就在身边。”
高令娴见刘义符进殿来先看的是她自己,而不是孩子,顿时满心欢喜。陈夫人却在旁提醒道:“行啦!有话容日后再吧,法婴有些失血过多了,要多休息!”
“难道吾闻到一股味道……”刘义符大惊,伸手轻抚高令娴的脸额,也是一种微凉的触感,顿时有些担心道:“梓童!你没事吧?”
“放心吧!妾身没事,休息一段时日就好了!”
高令娴闻言微微一笑,缩回了手去,刘义符微微颌首,转而上前从刘惠嫒手里接过孩儿看了看,婴儿的脸还有些红红的,这会儿许是哭累了竟然自己就睡着了。
刘义符伸手抚过儿脸面,感觉宽广的额头像自己,眼睛鼻子也像,他一时看啥都像,怎么看怎么像,内心此刻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似乎自己的生命得到了延续。
将襁褓交给刘惠媛抱着,刘义符退出了寝殿,之前拓拔法珠生下皇四子的时候,他去过看过一次,然后就一直没理会,也不知拓拔法珠会不会寒心,想着是该再去看看,便一路转往弘训宫后面的芳德殿。
出了宫门,沿方形青石板路而行,北面池畔吹来一阵阵潮湿的轻风,转过青青垂柳间的径往西,才到路口宫墙处,一名身浅绿短襦和红色长裙的女孩手持柳枝在草丛中寻找什么,正是快四岁的长公主刘芳姿。
“咦?阿耶阿耶……”
刘芳姿又惊又喜地扔掉柳枝,伸着手跑了过来,刘义符一见故意让开一步,丫头扑了个空,两只手在身前纠结着,扬起的脸上满是愕然,大眼睛瞪着很是不解。刘义符故作惊奇道:“你是谁家的女郎?岂能称吾阿耶?”
“桃桃是阿耶的女郎!”
丫头声音软糯,语声已颇为清晰,煞是可爱。桃桃是她的名,她母样称呼她的,刘义符大笑着上前伸手一抄,一把抱起就走,这让丫头乐得咯咯直笑,把梳着双丫鬟的脑袋往他脖颈间直磨蹭。
“哎呀……这边这边!阿耶你走错了!”
刘义符笑道:“改再去看你阿娘,现在带你去拓拔姨娘那里玩!”
“桃桃!桃桃!你去哪儿了?”
“阿姑!桃桃在这里……”
一名年轻女孩的声音传来,刘义符回头一望,竟是沈容姬从宫墙转角处走了出来,许久未见竟出落得婷婷玉立,一身荷叶浅绿色白花边曲裾和米白色褶裙颇为得体,更显身材修长婀娜。
沈容姬见刘义符在此有些惊讶,忙上前叠手身侧微一福,笑道:“原来是陛下回宫了,听……皇后娘娘新涎一皇子,陛下是从弘训宫过来吗?”
“正是!吾打算带桃桃去看看德妃,容后再过来看你阿姐。”
“那妾便恭送陛下,这便回去照看阿姐了!”
沈容姬着微微欠身,转身时眼里明显闪过一抹失望之色,似是可惜自己竟然只是路过,而不是去陪她姐姐,沈容姬一走,桃桃有些纠结了,想要回去又不舍得阿耶的怀抱,眼巴巴地挥着手直喊阿姑,可她阿姑自是不理她了。